真是,也不知天青什么眼光。
蓦听重楼哼了声,血红法阵光芒现即隐,像是刚划开便被阻住了。烛龙双手拢入袖里,问:“魔尊这便走?”
重楼冷声道:“魔务缠身,没闲。”
烛龙淡淡笑道:“难得见上面,看眼便走?飞蓬这世命格带杀,尤甚前生,若算错瞬,怕又是几千年。”
重楼回眸瞥,眼锐如刀:“干卿底事!”
烛龙摇头:“魔尊之事,本尊自然不敢过问。事关飞蓬,本尊却要问。”双眼有意无意,竟瞟到旁无辜无害小透明老子身上,“也罢,东海那人不日便要出世,传扬出去,神魔两界必然大动,魔界近年人才凋零,魔尊要有所准备,那便走好不送。”
重楼又是哼,却没反驳什么,眼望景天,半晌,低声道:“他很好,不会。”红光闪,三分走人。
老子松口大气,从烛龙身后颤巍巍露了个头。
烛龙阴阳怪气叹息:“怕他什么?瞧方才怒冲冲样子,本尊还以为说出谁欺负了本尊,便帮本尊报仇去。哪知竟是空欢喜场,啧啧,唉。”
老子干笑几声,心说报仇也得有那个胆儿才行啊,今天好容易雄起回跟玄霄杠上了,这会儿正虚着呢,挑完玄霄挑重楼,这种彪悍人生把小神当女娲娘娘哪。
但看着死长虫嘴角抹青,终究还是不大好受:“要不、要不这样?重楼有种打那啥,老子也打他那啥,等着,这就揍景小天顿给出出气!”
烛龙“扑哧”笑了声,趁老子撸袖子转身迈步当口伸爪,重新把扯回个半圈儿:“——‘那啥’?小四子,本尊问,什么是‘那啥’?”
他眼睛真亮,全睁开了便是柳树叶子般流畅形状,眼梢略微上挑,七分风流三分无赖。老子想挣没挣开,哼唧两声,忍不住便嘿嘿嘿嘿笑起来,抽着气道:“管得着么管得着么——松手!再不松手老子揍!松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爹在呢咬了!”
臭流氓拿出当年鬼子兵调戏花姑娘劲头,说啥不撒手:“本尊问话,小子回话便是——本尊问,是什么?”说到后来,仿佛自己也想笑,却拼命忍着,死死板住张脸。
他那张脸长得就欠扁,化为人形比当长虫时更加欠扁,偏偏又好看出奇,再无耻再阴险表情都让人移不开眼。老子乐得抽筋,原本打算二话不说直接往他脸上甩几道惊雷闪,但看他脸上又是青又是紫,不知怎么又下不了手,边抽筋边道:“说什么就是什么,别闹!”
XX个OO,又TM脑残了。
烛龙明显没料到老子脑残至此,刹那间愣了,竟是接不上话。老子不敢再挣,跟他对着眨眼,正不知这死长虫嘴里准备冒出什么有碍风化有碍和谐有碍八荣八耻有碍精神文明台词,却见他笑了笑,低声道:“本尊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小四子,想好,本尊若是说了,这生世便容不得变!”
老子脸红,继续哼唧:“不变就不变,好稀罕么”忽觉嘴上凉,冷不防被他偷袭口,耳边却听烛龙道:“既是说定了,便——”
然而话未说完,猛听不远处蓐收声音响起,字字道:
“老四,爹叫过去,有话和说!”
老子心里陡然沉,偏头望去,干爹白帝少昊张脸淡然在东海浩荡风里,眼眸漆黑,不见丝毫笑意。
江湖经验,两种情况绕着走:面瘫发飙,流氓正经。
咳,当然,本大仙没有骂干爹他老人家流氓意思。
烛龙攥手爪子颤,瞟了眼三哥,又眯眼看向远处背着手逆风摆造型干爹大人,眼色翻覆,估计考虑到这次长留山众面瘫流氓倾巢而出未必绕得过去,沉吟片刻,低声道:“在这儿等着,去和白帝说。”
老子手心冰凉,湿涔涔也不知这冷汗是还是他:“说,爹为啥不干这么些年邻居下来,得罪他了?”
烛龙苦笑道:“本尊自从识得,每五百年勘定山界都多让长留山百五十里,何曾得罪过他。”摇了摇头,又轻笑声,抬手在老子脸上碰了碰,道:“小四子,乖乖等着,莫动,若是万本尊谈不拢了,化作龙身叼了便跑——呵,毕竟是伏羲仅存两支直系,量他不敢把怎样。”
他最后句声音大了,两眼眯得更细,借着偏头架势生生拧出几分挑衅来。三哥蓐收站得离们不远,铁打神经千锤百炼,被烛龙双眼阴森森恶狠狠死盯着,倒也没什么太大表示,依旧皱着眉头满脸严肃,道:“龙神见谅,家父不想见——老四,走吧。”
如果不是背心让冷汗湿了片老子其实很想称赞声三哥竟然在周身如此深厚实体化怨念之下如此面不改色说出如此本正经台词果然随侍咱爹驾前修为突飞猛进啊哈哈哈,但想想这句话基本上改变不了事实,口气又逆在嗓子眼里堵得难受,就没多废话——直到很多很多年后老子再想起这件事才发现当年还不如说了呢,再没用屁话好歹能出口恶气,后来砸老子脑门上那些个破事,实在太TM虐身虐心了。
基于重楼和玄霄经验教训,老子对于不拘言笑板眼人物总是存在着种微妙敬意(?),这就导致老子最后还是被蓐收老老实实拎到了干爹少昊大人面前。烛龙跟老子咬了半天耳朵,不情不愿留在原处,脚底下淡青风逆卷开来,盘旋着扶摇直上,威武雄壮,好不吓人加碜人。
干爹见过来倒没什么别表示,只向三哥微颔首,道:“多少年没出过长留,便四处逛逛也不妨。叫句芒看着倍伐,莫惹出事来。”待蓐收走远了,却转眼望向烛龙,望了半晌,唇角淡淡挑起抹微笑,“示威么,自管教家儿子,还不关事。”
老子让他老人家笑得毛骨悚然,来摸不着头脑二来抓不住重点,想搭茬又没那么大胆儿,心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是吃错药了还是附了体了,这这这这这还是家那只撒娇耍赖无情无耻无理取闹腹黑爹么?
要么说危急关头最能体现出个人智商,就在这阴风四起没头没脑关键时刻,老子顶心正中猛然冒出个灯泡,冰果声,瞬间,亮了。
——大美人娘娘给玉佩和帛书早在老子在东海变回人穿上衣服之后就问天河要了过来,这会儿安安静静揣在怀里,伸手摸,沉甸甸都在。
说实话老子当时心里打什么算盘老子自己都不大清楚,眼见干爹双眼看罢了烛龙转回来看,眼底依稀带着些犹如女娲娘娘般悲天悯人色彩,吭唧了下,便道:“那啥,爹,在东海遇见了女娲娘娘。”
干爹脸色微微绿,嗯了声,却不如何惊讶,道:“东海阵法便是当年伏羲神农联手禁锢女娲重结界,唯入口时隐时现,附在风魔兽身上。听烛听那些朋友说,们几个误打误撞卷入了风魔兽抛出法阵,便知们多半要遇见女娲——早跟说东海那人危险,小庚,可吃了亏么?”
老子脸也绿,遮遮掩掩道:“没有、真没哪能呢”
干爹又嗯了声,道:“亏得没有——女娲性格有些古怪,如今三千年封印将过,怕是少不得入世兴风咳咳,作为番,往后若见,能不招惹最好不招惹。”
老子拼命点头,爹实在太厚道了儿子今天才发现,大美人娘娘岂止性格古怪简直就是错乱癫狂囧囧有神口牙,往后这种人绝对见了就躲退避三舍路狼烟飞沙走石绝对绝对不自己找死放心吧爹放百万个心。
干爹大人似也听见了老子诚挚无比心声,隐约笑,道:“自己明白便好。”
他今天整个人语气神态都不大对劲,飘飘悠悠说恍惚不算恍惚,惯常引而不发谈笑自若洞察神态剩不下半点,亮如琉璃黑眼教海风吹,软软蒙上层雾气,氤氤氲氲也不看人。老子忍住了伸手到他眼皮底下招魂欲望,问:“爹,们、就是烛龙重楼他们总说东海‘那人’,是女娲娘娘?干什么提起女娲娘娘就跟闹蝗虫似?们就那么怕?”虽然介位娘娘确不是般可怕,但也不至于怕到这个程度不是?
干爹眼色蒙潼,道:“女娲三千年出世,三千年便场神魔大战,说谁不怕?出世,长留山便遭劫,长留山遭劫,神界便不得安宁,到后来神界牵扯魔界,上两界牵扯下四界,到头来天下大乱,说谁不怕?”手掌在头顶轻轻揉了两下,淡淡道:“有些事情辈子都不想再提,但如今鸟皇是而不是,便不得不提——九千年三场神魔大战,长留山场场置身事外,场场却都跟长留山脱不开干系,不懂。”
老子听得发傻,见干爹神宇迷离似笑非笑,竟也不由自主跟着他恍惚起来——直到干爹雪白袖角擦过睫前,老子才激灵回身,却听他问:“女娲恨得紧,当真没为难?”
老子摇了摇头,道:“真没。爹,女娲娘娘有句话让转给,还交给两样东西。”低头掏出怀里玉佩帛书塞给干爹,指尖儿顺势凝了个水镜之术,将大美人娘娘最后几句说辞幻进水镜,回放在风里。
良久良久,仿佛听得声呓语,却只有两个字,幽微难辨。
“伏羲”
干爹从前说过,他当凤鸟族长时连累了个人,那个人死,天墉玉城便也死了,不单天墉城,玄圃堂、阆风巅、昆仑宫,整个昆仑山都死了。
干爹对着女娲娘娘给龙纹玉佩静了很长时间,眼睛低着,像是想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像是看那玉佩又像什么都不看,眼仁漆黑,深潭似透不出丝毫光影——老子玄门道法从头到尾没及过格,对这种似有还非有云空未必空精神境界向闹不太懂,陪他呆呆站了小半个钟头,忍不住便回头去看烛龙,距离太远,只看见那长虫周身来来去去卷涌着风,余下,便不分明了。
忽然“啪嚓”声,老子惊低头,正见那本“天上地下,唯独尊”帛书从干爹大人手上滑落,砸在老子脚边。海风吹得劲,线钉小册子翻开了几页,每页薄薄仍旧都是画,随风翻覆开阖,看不出究竟画是什么。
老子本能就弯腰,原打算把帛书捡起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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