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貔貅
修长入鬓,斜吊丹凤,眉宇间不复平素的妖媚,喷射的全是决绝的恨意。“既然生我如此妖娆,既然命我那般多舛,我自不负这妖娆这多舛!”
“耶妃大人。”明美轻声问,“那么毁了这世界以后,接下去你还想做什么?”
耶遗世愣了愣,然后回答:“死。我会选择死。自杀。”
明美道:“那你根本就没有改变这个世界。你死了以后,还会有你讨厌的人存在,并且不停地繁衍下去,不幸的人依然不幸,为非作歹的人依旧为非作歹。这个你讨厌的世界仍然每天运作,只是换了一个或几个统治者,同之前没有一点区别,大人。”
耶遗世道:“我管不了那么许多,只要眼前能打起来,能乱起来,苏罡灭亡了,苏魄死了,杀神被抓了,或者闻渊也一样。这样,我就满意了!”
明美黯然道:“可是大人,如果真那样,你会快乐吗?你能得到快乐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对于耶遗世,偏激的话只能令他更偏激。千年寒冰,需要的是阳光不停眷顾,和温暖而恒久的拥抱。
耶遗世略带凄楚地道:“明美呐,我哪里还有什么快乐?如果要说有,无非看到你那些漂亮的服饰,我才能得片刻快乐。”
抱住他的头,不让他的眼泪留下来。这么美丽的人,生来就该在美丽中快乐地生活,风光无限地生活,而不该活得如此痛苦!
“我希望你快乐地生活,而战争和灭国根本无法令你快乐。大人过去曾被伤透了心,但是大人现在有了我,我是你的朋友。也许友情没有爱情来得那么强烈,但友情会比爱情长久得很。耶遗世,我是你的朋友明美,你的朋友希望你忘了仇恨、痛苦,快乐地生活下去。”
丹蔻之手抓紧他的衣服,声音低低:“我做不到,明美。我只想杀人,我想把那些对不起我的人,欺负我的人全部杀了!我想用刀刺入苏魄的胸腔,挖他的心出来看看,是不是红的。”
明美叹了口气:“你最恨他,是不是?”
微微点头。
明美清泉般的声音流动房间:“恨他是因为你爱他,大人。”
“不!”立刻否定。但一个“不”字后,再说不出什么。
那最初的砰然心动,那一夜夜一场场的纵情欢愉,那一段段一次次的嫉恨厮咬,被缠绕被侵占被折磨被做得死去活来,却仍然恨不能血肉相融,他要就豁出所有的给也拼尽全力地要。一直以为,那不是做爱,而是疯狂地交合。尽管如此,还填不满君王淫乱的需要,只要他一睡着,那人就四处做乱。想来身体原因也是一部分,他没有君王练武者那么强健的体魄。
埋首在明美单薄的胸怀里,耶遗世听到自己怨恨的叹息。说不出的恨,更说不出的爱。与其说爱恨,倒不如说更恨自己。
“一切都会好的。”只能这样安慰他,“无论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大人却注定要成为苏罡国最美丽的男人!不,大人就是整个玄明最美丽的男人!大人的美丽不为任何人绽放,只为大人你自己。明日的庆典,明美愿意帮助大人,让所有参加庆典的人,永生难忘大人的芳华!”无法立时拔除他的心病,现在能做的只有令他艳光四射,其实美丽本身也是种力量呀,耶遗世!
“尽你的所能,明美,我要让这天这地都因我失色!”耶遗世慢慢离开明美的怀抱,抬起头来,双眸流光,眉宇绝色,嘴角却是一抹似笑还哭的模样。忽然间,明美觉得他其实很瘦弱,虽然外表看来远比自己高,比自己挺拔,但那胸膛那腰肢,早在常年的声色中掏空。这一发现,令明美心下大痛。
当下,发狠地说道:“我会令你永远美丽下去,但前提是,你要好好地给我活着!不能再折磨自己!见他的鬼苏魄,别再跟他搞到这个地步!”
耶遗世慢慢地笑了起来,丹蔻一指抵着明美额头:“大师,仔细别让人听见。这样的话王宫里还没有第二个人敢说!”
“还不是被大人传染的”成天价听耶遗世喊着“昏君”嚷着“杀人、提脑袋”,不自觉也带出了这样的言语。
“什么叫传染呢?”
于是开始解释,耶遗世的神色逐渐恢复。
见他心情好转,明美开始跟他谈论明日庆典上的服饰。言语几句后又谈到了演舞的编排等等。因耶遗世卧床不便演示排舞,他唤了一队舞伎入室演绎,找了个身段舞技一流的代替他的位置,演示给明美观看。舞伎们一来,张庞也跟着回了房间,顺便饱了眼福。
明美打量卧床的耶遗世,虽然眼在看舞伎们表演,心却仿佛飞到了别处。那如花的舞伎,多姿的舞态,妩媚的神情,他竟视而不见。于是,叹了口气,止住舞伎们,开始一个个为她们变妆,逐渐擦亮床上人的眼,和一旁护卫的眸。完妆后,再看果然效果不同,虽然舞伎们身上还未着正式的演出服,但眉宇间的神情已然到位。
坐在床边,又开始细细探讨,鞋子、手中饰物,如何烘托主角的表演。直到说得耶遗世双眼放光,张庞则想钻个地洞躲起来,只因一大部分饰物的制作都要落到他身上。杀火的第一高手,居然心生逃跑之意——不是因为打不过对手,而是因为要做庆典的舞伎饰物,能在二位美男面前举止若定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还要在他们面前做那些玩样!
取来上次穹无妄带来的黄金物件,一双别致的金缕鞋雏形就在眼前。耶遗世不禁眼前一亮,从那鞋的尺码来看,就知道是明美为自己而制的。
明美又取了几条明黄绸带,几枚黄金长钉递给张庞,如此这般在他耳畔吩咐了几句,于是一干人等就看见杀火第一高手大材小用地开始动手制鞋。
乘着空,又给舞伎们重新盘发,这一盘发,众女更加痴迷。传言苏罡上流贵妇最近风行黄金夹盘发,盘发虽美只是那黄金之物贵重,岂是一般舞伎能享用的?不想今日不仅得着花船主人亲自更妆,更是慷慨以黄金夹盘发。少年大师,才俊无双,只一眼就可倾倒苍生,丝毫不逊色床榻上的艳妃,更无论那出神入化的技艺。众女岂能不痴?
才盘完发,那鞋已制好。明美提着,盈盈一笑坐于床畔,掀起床被道:“大人,来试试合不合脚。”
耶遗世修美的小腿露了出来,脚趾上一样涂着艳色丹蔻,妖媚无限,可那裸露的右脚踝上,却显眼地绑了一根红线。明美心下一动,移了红线来看,挂着的同样是只貔貅,只是颜色比自己的淡了许多,浅黄色的。
“这是?”声音未免有点颤。
耶遗世淡淡道:“是那家伙硬给我戴上的,还不许拿下。哼,送别的侍奉大手大脚,给我只这么个玩样!”
捧着那貔貅,忽然明了:“原来如此。”苏魄心中,对耶遗世果不同常人。
62“花园”
轻轻套上金缕鞋,细细绑上带子,房内一干人全部屏息静气,只凝望那只脚。一时间竟分不出是脚美还是鞋美,只觉看一眼,心里某物就蹦跳出来。甚至连作为制造者的张庞,也觉血气上涌,深深吸一口气,才控制下来。
耶遗世道一声“好”便不再言语。
明美道:“还要再调试下,不然光这样子,你跳起来会伤着脚的。”解下鞋子,又如此这般地对张庞解说。
在房间内用过午膳后,某妃又习惯性昏昏欲睡。明美便与张庞出了房间,却是张庞出言提议:“张某一样闲着,不如教明公子一套剑法,胜过干那旁的闲杂。”
明美不禁一笑,已经让杀火第一高手打杂了一整个上午,是该让他做做正经事了。
“也是,我虽得柔风,却不具上乘剑法,只能委屈名剑。”
张庞称是,却见明美一个“起剑”式,柔风已在锦德殿门口迎风炫目。
“好在,名剑就是名剑。不会因主人的无能而降低一分光华。”
此刻,玄衣飘然,雪肤凝脂,柔风惊艳,然而叫张庞折服的却是少年的言语。“张大哥,你也是一样。无论打杂嬉闹或是一剑风流,你都是张庞。无论你做什么,名剑就是名剑。”
张庞愕然,却听他又言笑:“许是我怀了几分私心,总想张大哥能帮我做点我喜欢的东西,也是,该张大哥展现真正风采了。张大哥,不,张师傅,请指教一二。”
张庞又惊又喜。惊的是明美居然改口喊他师傅,喜的是跟随他多日,今天终于能一展他真正所长。
沉思片刻,飞身跃起,折了一枝嫩枝,旋回少年身旁:“公子莫要取笑,师傅这称谓不能随便喊。张某只是跟随公子的下属,‘师傅’是万不敢当的。”在玄衣多年的经验,张庞断定,以明美的身份和能力,来日必将成为玄衣杀神里的关键人物。
柔风随风轻摆,少年微笑道:“那就当我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回礼吧!”刺绣、制衣、制鞋,其实哪一样不比剑法更实用呢?只愿来日张庞能够明了,正如刺绣的东方不败,不是武艺令他领会刺绣,而是刺绣令他更深刻了武艺。
“哈哈!”一声笑,张庞手中树枝忽的飘起,脚踏七星,指东打西,普通的一根树枝在他手中变成了杀人利器。这一剑动作,他反反复复地演示了十几遍,各处细微都极力放缓。初看并无奇处,出“剑”指东,忽而又挥“剑”西下,然后可继续西,又可旋回东,只是在张庞手里,任何平凡无奇的东西都带出了厉气。细看之下,明美了悟到张庞实际传授的是剑意。以柔风之灵动,极适合这东西迷离的套路。
逐渐明美学他运起剑来,除了身法差强人意,毕竟脚踏七星已属上乘身法,剑式倒很快学会了八成。因着柔风远胜树枝,动曳起来,飘东走西更加轻灵,也展现出明美对刀剑的天赋。娴熟了脚下步法,手中之剑更似游龙。张庞不久便停下手来,一旁仔细提点。越往后去,越觉可惜,如若少年自小便修习内力,恐怕这会已剑冠天下。
忽然,却见少年换了剑式,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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