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人多,我和他不好说话,只能做点别人看不到的小手势,以眼神代表语言,做简单的沟通。
我一会儿翻翻报纸,一会儿翻翻杂志,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上面,空中小姐来送饮料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他从昨晚到现在一起没有吃东西,我今早的早餐,是和旅行社的人集体吃的,吃完后,又要抓紧上飞机,根本抽不出时间找没有人的地方来喂他吃,好在他饿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顿两顿的,等回了家,我再给他补上吧。
说到我家,就不得不提提我家的主要成员了,我爸我妈以及我家养的那条杂交小黑狗。
我爸妈都是普通的工人,我爸在一家国有的大型机械厂上班,是一个小车间的小主任,没有什么实权,完全是论资排辈排给他的,用我妈的话说,领导就是照顾我爸的年龄以及和年龄成正比的身体,我妈原是和我爸一个工厂的,但退休退得早,在家闲着没事,就自谋了一份职业,在离我们家很近的一处商场租了一个摊床,卖中老年服饰,小买卖做得还有滋有味的。
我家的那条狗,论家庭地位,有的时候是高过于我的,至少我喊肚子饿的时候,我爸是不会做到忘了穿拖鞋就蹦地上去给我弄吃的,但它就有这个本事。
我爸喜欢晚上吃完晚饭,带它去我家附近的小公园溜湾,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有一日,我爸突然加班,半夜十二点多回来的,我家那只守在门口有恒心、有毅力的狗,叨住他还未来及脱完的工作服裤子,直往门外拉,看那架势,要是不像以往一样逛上那一圈,他是不会松口的。对于这样一只狗,我只能给它起名叫“一根筋”。
而就是这条叫“一根筋”的狗,在我拖着大叔一路奔回家,推开屋门,大叫着:“爸,妈,我回来了”的时候,给了我一连串的狂吼,“汪,汪,汪,”
一根筋黑豆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身后,小小的身体打了鸡血般兴奋,就是个狂叫不止。
“它它能看得到你”只有这么一种可能,能让一根筋如此疯狂的,平时,它见了我大不了就是摆下尾巴,除非我拿出牛肉干,否则,他对我都是视而不见的,今天这反应太强烈了。
“动物的眼睛都是干净的,藏不了任何污秽”他还未说完,我几乎立刻阻断到,“你不是污秽。”
他顿住,看我,随即就笑了,明明是春暖花开,却让我觉得心凉。
“小黑,不要叫了!”小黑是我爸用来称呼我家狗的名字。我妈也随后跟了出来,边走还边说:“这才离家几天啊,这狗就不认自家人了。我就说它傻,你爸还总说它聪明”
一根筋一看到我爸来了,叫得那更是卖力了,眼睛都要充出血红了,呲出的雪白牙齿沾着透明的液体,要不是我护在前,它怕是已经冲过来,对着大叔就是一口了,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咬到大叔,或是咬到它自己的舌头。
“爸,你快把一根筋抱住,它再这么叫下去,邻居非得以为咱们家闯进小偷了呢!”
我爸伸手一捞,把已经俯在他脚边的一根筋抱在怀里,即使如此,它还是不老实地探了头,继续叫着。
“告诉你别叫它一根筋,狗也是能听得懂话的,你要是叫它小黑,它怎么能冲你乱叫!”
我就知道我在我爸心中的地位,大致是比一根筋低一档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我妈也在旁附和,我没心情理会,我现在想的是要用如何方法征服这只杂毛狗,让它容下我带回来的这个不明物体。
最后,我使出了必杀招术,从背包里掏出半根还没有吃完的牛肉干,谄媚似地说:“一根筋,不许乱咬哟,给你吃牛肉干,要乖噢!”
牛肉干的威力果然是无穷大的,得到牛肉干的一根筋,乖乖地叼着,扭着大尾巴,心满意足地回了它自己的窝了。
“老苏,我说什么来的,这狗就是个馋!”我妈说完,我爸也随之皱了皱眉,说:“见了牛肉干,比见了谁都亲。”
“爸,妈,我都快要累死了,这七天玩的,那叫一个苦啊”
我绝不能因为我身后拖着一个,就流露出半分的不自然以及不正常来,我要做得像我每一次回家一样,丢了旅行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着我妈给我倒的水,一边就是一顿海阔天空式的神吹。
这是我这几年养下的习惯,我只要一有闲钱,就四处旅游,只要我不是一个人行动,肯跟旅游团走,我爸妈也不反对。他们总是说他们年轻的时候没有赶上好时候,现在虽说时候好了,他们却又没有时间和精力四处走了,让自己的女儿四处看一看,也算是弥补了,所以,我每次回来后,我就会把这一路上的见闻讲给他们听,看着他们听得津津有味、仿佛他们自己亲自去了的样子,我就觉得心满意足。
等这套必备的说辞说完,我妈推我回了我的房间,替我关上门时还说:“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会儿,吃饭时我叫你,晚上你再和我们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点击,评论,我的心熬凉熬凉的,大叔,你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呢!大叔怒,一脚把某诗踢飞
双雷
一进了我的房间,我立刻感到我拖着的那个,也明显地神情松懈下来。
我刚才和我爸妈神侃时,他就贴着我坐的那个地方站着,一动一不动地听着,我偷瞟了一眼,他的神色是肃然的,仿佛还带着淡淡地神往,而现在,他又恢复了之前我大部分看到他时他的模样。
“这就是我的屋子了,不好意思,有点小,没办法,我家地方本来就不大,还要腾出一间空屋子给我做画室和书房,就只能从卧室上裁减了。”
想想郭荣霆以前的身份,必是几百坪、几千坪的豪宅别墅,现在让他住在这个小蜗居里,不知他会不会觉得委屈?
“很好了!”他笑着点头。
“至于一根筋,我不会让它随意进来的,你不用害怕。”
我一边说着一边撩起床单,昨天一夜没睡,今天折腾一天,我确实困了。
“嗯,谢谢!”他还是不多话,淡淡地应着。
“大叔,我这屋子里只能摆下一张床,就委屈你老人家和我凑和凑和了。我都已经把你当亲爹一样尊敬了,你也就别见外了,好不好?”
不是我色,是我实在受不了我睡在床上、他站在床头这种诡异的场景,我害怕我半夜梦回,自己把自己吓一跳。
他先是看了我一眼,又瞄了一眼我那张超规格的大床,沉思了一下,许是觉得我这张大床比旅馆的那张缩水版的单人床安全,方点了点头。
在一个不到十坪米的小房间里,摆一张长二米、宽一米八的大床,实在非我所愿,这都是我妈她老人家打如意算盘打出的结果。
盘算着我早晚有一天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总有携家带口回来住的时候,总不能委屈我们一家分开挤沙发啊,就提前预支时间,打了这么一张大床,只是她算了这头忘那头,就因为有了这张床,我这屋里,除了一个小型电脑桌、一张椅子,和一个布衣柜之外,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了,即使如此,走路走急时,还会不小心地撞上床的。
可怜我那十六、七岁的花季雨季,就被她这么一杆子支到二十六、七那个遥远地未知数上去了。以现在的时间点来看,还有好几年才能满足她当初买床时的宏伟愿望呢。我害怕的是这床坚持不到那个年岁。
“这样吧,你睡到里面,我睡外面,我这人睡像不好,我怕我会不小心把你一脚踹下床去的!”
其实我想说得是他睡在床里有安全感,两面挨墙,外面还有我,他不至于因初来的不适应而出危险的。我随时都可以拉到他,也随时都能把个护在身后。
“好!”他微垂着头,碎发悉数落下,挡着他的眼眸,看不出他什么表情,我说什么他只是安静地答应,我把他摆到床里,他就那个姿势平躺下去了,我要帮他盖被子,他才抬手阻止说:“我不需要,冷暖对我只是一个感知,不会造成什么伤害,而且,身上压着一个实物,我会觉得不舒服的。”
“噢,那好吧,你有什么需要和我说就是了,别客气!”
我也不知道怎么待他才算尽善尽美,必竟这种不明物体,我至今也只接触到他一个,并深深祈求着老天爷爷,不要让我再碰到第二个。有这么一个,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安顿他躺好后,我也躺了下来,我们并肩躺着,中间有一段距离,我习惯性地把手伸过去,拉住了他的手,他也没有躲闪,任我拉上。
“大叔,我觉得像是做梦!”我轻轻地说,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我以前就算做梦都是做不出来的。
“不是梦,我真实存在,你正拉着我的手。”他用柔和的声音回应着我,很好听。
“大叔,你为什么要跳楼?”
这件事是从我得知他跳楼自杀的消息后,就一直想不通的。他死之前,我未及关注与他,他死后,我却拼命地收集他的消息,为这张神魂颠倒的脸,着实地痴狂过一段时间。那时我比现在还要年轻,还要不懂事,听着他的歌,看着VCD里他跳的舞,就是想不明白,一个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为什么会好不好地选择死啊,而且,若我没记错,他死的前三天,还刚刚获得一个亚洲区的什么影帝的殊荣,就是这样一个人,竟跳楼自杀了,换做谁能不为之扼腕啊。
“我要是说有人把我推下来的,你信吗?”
“信!是哪个混蛋,我现在就去报警抓他,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