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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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如故-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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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样的说辞,堇南觉得可笑之极。朝云寺的主持慧圆崇尚节俭,规定寅时一过,寺里不许再点灯。

    起火的时候,丑时已过,天都已经大亮了,怎可能还有人点灯。

    所以官府给出的解释太过牵强。堇南猜想,这应该是淳于崇义和官府通过气,让朝云寺失火的案件草草了之。他这样做,应该是想让情势先稳定下来,再计划下一步该如何走。

    堇南了解自己的父亲,他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可见他一直没对道罹下手,不禁令她又有些疑惑了。

    每天早晨,她只要走到墙边,就可以听到凤竹院那头传来的打斗声。道罹一如从前陪着林肆风练武,偶尔,还可以听到他满口粗话将林肆风骂个狗血淋头,隔着老远,他的咆哮声一起,都会将她浑身一颤。

    这日午后,堇南到院子里溜达时,突然发现守门的家丁消失了。她迟疑地走出芷香院,去到凤竹院,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问了一个婆子才得知,道罹和林肆风是上山练功去了,凌晨出去的,估摸着晚膳时才会回府。

    婆子瞧着堇南一张小脸粉扑扑的,心里着实欢喜,扯东扯西跟堇南说了好多话,直到另一个婆子来催时,她才道:“小姐,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去炊屋那头帮忙了。若是耽搁了今晚的谢师宴,二夫人估计会将我这身老皮给扒了!”

    谢师宴林肆风和自己都还未学成什么,平白无故地办什么谢师宴她总觉得这里头有名堂,二话不说就往炊屋那头赶去。

    和每次府中有宴的情形一样,炊屋里油烟四起,婆子们分工明确,切菜、掌勺、端盘皆是分配好的,她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宴会所需的菜肴。

    阮娘正在洗菜,看到堇南突然出现,她一面擦着额上的汗,一面让堇南出去玩,说是里面油污重,害怕她将衣服弄脏了。

    堇南装作没听见,在屋里巡视一圈。锅里的汤咕噜作响,火炉里的茄子被烧得焦香四溢,鲈鱼被刮下的鳞片落在砧板上婆子们见了她,唤了一声“小姐”,继而又低头忙活自己手里的事。

    一切都很正常。

    堇南在炊屋里逗留了会,晡时过后,李忠福来了,说是道罹和林肆风已经回府,吩咐婆子将菜肴端去西花厅。

    婆子们一人一盘菜肴,走出了炊屋。

    李忠福问阮娘:“酒可备着了?”

    阮娘道:“按老爷的吩咐,取了一坛花雕。”说着,她走到一张桌子旁,想要抬起酒坛。”

    “我来,我来。”李忠福连声说着,将封住坛口的棉纸扯开,凑过鼻子闻了闻,道:“确实是花雕,道罹先生有口福了。”

    阮娘笑了笑,想要跟他一起将酒坛搬走,门外一个婆子突然叫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她疾步走出去。

    堇南也跟了出去,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看才知只不是婆子手滑,打翻了一盘红烧鲈鱼而已。

    “这这可如何是好,老爷最爱吃的就是这道菜”婆子吓傻了似的站在原地。

    “别管了。你先去西花厅,仔细盯着丫鬟们,千万不要让她们放错碗碟。”阮娘见她愣着不走,又道:“水缸里还有一条鲈鱼,我重做一盘就是了。你快去吧。”

    婆子这才放下心来,赶去西花厅了。

    阮娘和堇南转回灶屋时,李忠福已经抱着那坛花雕走了。

    “李管家也真是的,身子本就不好,还抬那么重的东西,也不会叫几个家丁来帮忙,世上再没他这样老实的人了”阮娘一边念叨着,一边往水缸里捞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堇南朝桌子上看了看,一张皱巴巴的纸赫然抓住了她的目光。

    她将纸拿起来,纸面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她嗅了嗅,神色忽地一变。

    心中暗叫不好,她冲出炊屋,往西花厅的方向跑去。

    她天生对药物的味道很敏感。无论什么药物,只要闻过一次,不管多久她都不会忘掉。

    那些白色粉末有着淡淡的香气,和在春娇楼时林肆风给她的半包迷|药的味道一样。

    父亲终于要对师父下手了。

    她拼命地跑,恨不得能有师父那样的轻功飞到西花厅去。

    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她只顾往前跑,没留心脚下,一粒石子硌得她脚底生疼。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于是惹着痛继续跑。

    若是再迟,鸿门宴一开始,师父可就真的没命了。

卷一  056、死寂

    跑到西花厅前,当她平稳了一下气息,正要推开两扇如意刻样的木门时,一个人突然从厅里走了出来。

    看到堇南站在外面,眉眼中尽是着急之色,钟离仅是一愣,登时将她拉到一旁。

    西花厅前有水池亭台,躲在一座假山后,钟离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堇南一心想要去救道罹,哪里有心思跟他周旋,想要逃走,手却被他死死地钳着。试着挣扎几下,她心一横,暗想你不让我进西花厅,我就将西花厅里的人引出来!

    可钟离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不等她扯开嗓子呼救,就不由分说地用手将她的嘴捂住。

    “你放开我”堇南含糊不清地声音从他的手掌中传出,她想扳开他的手,可钟离虽是文官,但也是习武多年之人。

    她在他手里,只是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羊羔。

    越是挣扎,钟离将她箍的越紧。到最后她精疲力尽了,稍稍安分下来时,西花厅里已经响起了杯盏相交的声音。

    师父

    是。道罹是沈郜的人,他潜入淳于府是为了报仇。可是无论怎样,凤山上、朝云寺,他救了她两次。

    再是仇人的女儿,他还是出手相救了。

    此时,他陷于水深火热之中,随时都有可能死在父亲的手里。这一次她想要救他

    即便他获救后卷土重来,心中的仇恨依旧存在,她也不会后悔。

    仅是这一次,就当是报恩也好,念及师徒之间的情分也好,她想要救他

    可半路杀出的钟离,却终止了她的计划。

    这是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师父被自己的父亲屠宰么?真是残忍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钟离,这一刻,她恨透了他!她张开口,两颗尖利的小虎牙嵌入他的手掌心里,狠狠的,发泄着她心里的怒火。

    钟离手一颤,眉一拧,却没有松开她。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上传来,混合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将他的心蓦然揪紧了。

    知道她在哭,他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目光中有了几许哀凉。

    “世间生存皆有法则。淳于府的法则是你父亲定的,若有人想要违背,必然会受到惩罚。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为清楚。”

    他沉声说完,侧耳听到西花厅内突然没了动静,神色恢复了平日的漠然,放开堇南,他拍了下手掌。

    一转眼,府中的家丁从亭台、回廊以及假山后现身了,一律的玄色武服,手上皆持着明晃晃的短刀。

    “拿人!”钟离跃出假山,领着二十几人往西花厅冲去。

    堇南身子僵住了,她知道一切都晚了。

    因为她看见西花厅那头,父亲已经推门走了出来,一脸的褶子漾了开来,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迷|药的效果比想象中还好,几乎不用家丁出手制服,道罹几杯酒下肚便不省人事了。

    片刻之后,道罹就被五花大绑的抬了出来。

    堇南听到父亲问李忠福人来了没有。

    李忠福俯首帖耳地回道,来了,已经到府前了。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刑部尚书孟津舟来了,他身着官服,领着一队人马,大摇大摆地进到府里。

    一见淳于崇义,他的气势就软了一截。

    “呵呵,大人,狼毕竟是狼,即使被打折腿变成丧家之犬,骨子里的野性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淳于崇义瞟了他一眼,问:“孟大人,你可想好状告折子该如何写了?”

    孟津舟嘿嘿笑道:“这个容易。就说大人您看走了眼,这才会引狼入室,让道罹入馆。后来您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便立即通知我来拿人。如何,这样写大人可还满意?”

    “嗯。”淳于崇义满意地点头。

    稍作寒暄,孟津舟就令人带走了道罹。

    堇南一直保持蹲着的姿势,当她站起身时,眼前一阵晕眩。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她看到林肆风从西花厅里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神色平常,只是往道罹被拖走的方向瞟了一眼,尽是一刹,没有丝毫停顿,就转身走了。

    

    道罹的死讯是在两日后传入府中的。

    府中一片沉闷,加之阴雨绵绵不断,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死寂之气。

    想着朝云寺起火,重新修葺要花费不少银子。堇南就托阮娘送了点香火钱去给主持慧圆。

    阮娘路过东街菜市口时,恰巧目睹了道罹受刑的全过程。她回来后,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只说活了大半辈子,也从未见过那样血腥的场面。

    堇南听不下,胸口有什么堵得慌,她走出芷香院想透透气,却见李忠福领着几个家丁往道罹住的地方走去。

    人都死了,他们还想怎么样。她冷眼看着他们,跟上去想要探个究竟。

    她不知道,他们是奉淳于崇义的命去寻找沈郜的头颅。

    既然道罹是那夜在乱坟岗袭击钟离的人,那么头颅必定在他手里。可是将他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李忠福一伙人一无所获。

    去静心斋将搜查结果禀告给淳于崇义后,淳于崇义倒是无所谓,搜不到就罢了,反正沈郜死了,道罹也死了。只要看到仇人在一个个消亡,他就心安了。

    堇南在道罹住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她看着被家丁翻找后遍地狼藉的小院,眼里涌出些许哀色。

    她还记得,那日在空无园认道罹为师时,他拿着一只酒葫芦只顾往嘴里灌酒,喉咙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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