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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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主母-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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蹬蹬蹬,琴托着箫音,箫若要往下降,琴声往上托,箫声只能再上爬。如此往复,叔权脸上再无风轻云淡之色,摁着箫孔的指头因为要应付不断加快的琴音,来回松紧,紧张得快要抽筋了。

席上有人终于听出了点异常。姬舞心底里咦了一声,手撑住了下巴颌。大司乐司马眯起的小眼睛,似有所思在弹琴的年轻人身上瞅一眼。此人,知道此琴古韵不足,干脆挑高音色掩盖缺陷。固然弹奏技巧不是完美,却可能是个精通乐器制造的人。然而不足为惧,他向叔权递去一个眼色。

叔权接到他发出的信号,于是,箫声在一个转音之后忽然改掉了音色,层层叠叠的颤音犹如俏皮的小鹿在田野中驰骋,忽而又与悠长的余音相配。此等技巧,已非一般乐师能比。而为了演奏出这首艰难的曲子,他费了至少一年的功夫。现在将它拿出来,当然是为了一击能将对方置于死地。然而,琴声在踌躇了不到一会的时间,立马随之跟来。

这个乐师,究竟是哪里人?叔权心里暗地焦急。

耳听那琴声追着箫声,好比快马愈逼愈近。叔权额头泌出了层微汗,司马嘴上两撇小胡子却是扬了上去。

琴声,嚓的一下。虽然乐师在关键时候止住了断弦的一刹,然而,失控的滑音已经飞了出去。箫声悠长而止。

合奏结束,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奇妙的是,座上的听众竟是在回味刚刚的乐曲一般,没有出声,堂内不同寻常的一刻静谧。

叔权双手捧箫,恭谨地向天子行叩拜礼。

周满透过帷帐望的是他手上的洞箫,又看了眼那个跪落在琴旁的年轻人,心里捉摸:这人琴声不能说好还是坏,却是听起来蛮奇妙的,不像大学里那些中庸之乐,有种出新之感,给人一种印象深刻的感受。这样的乐师,还是第一次听见。

他旁边的兆公咳一声,周满只好收起吊儿郎当的坐姿,对叔权道:“请起吧。大司乐官首席弟子便是不同,技艺出众。希望你今后也能辅助大司乐官为朝廷礼乐尽心尽力。”

“受天子之命,定不负天子之望。”叔权感觉自己简直是太幸运了,第一次在天子面前表演便能得到赞美之词。说着这番话,他眼里是泛起了闪闪的泪花,梗咽不已。

司马嘴上两撇小胡子又扬了扬。受他指意,几名宫人上来,趁周天子未发出其它命令,赶紧将七弦琴抬了下去。季愉跟随抬下去的琴,是要一块儿退了下去。

然周满忽然哎了一声。众人皆不敢动,季愉要踩出殿堂的脚只好收了回来。周满没有问,发问的是兆公,摸摸白胡须问子墨:“子墨大人,你说乐师之名是——”

“回禀太师,此人名可喜,乃我宋国人。”子墨走出来,铿锵有力地答。

接着,天子没再问话。季愉终于没有了束缚可以退出殿堂。进到等候的居室里,她才敢将刚才掩藏在袖子里的十指露出来。十指瘢痕累累,有些地方已经渗出了淡淡的血丝。幸好撤得快,不然血溅堂上,惹的是杀头之祸。只能说那个给她琴的老头阴险恶毒之极,非但给了她一把坏琴,还有意指使叔权引诱她不断涉险。

只是一场斗乐,宫中的险恶已露了脸。乐师们的争斗与拿刀的武士一样,每一场也都是豁出性命的。

季愉背上的衣物,在出了殿堂之后,马上被层涌出来的汗水给浸湿了。

撕下内里的衣物一角,她仔细包扎渗血的指头。

后边的门几乎无声地一开,走进来的人也是步履无声的。当那个高大的影子笼罩在她面前,她抬起头,向着对方略一皱眉:“先生可是去了何处?”

“在殿堂上不见我,可是想我?”公良跪坐下来,说是进朝内觐见天子的公侯,却依然是一身清淡的玄衣,让人捉摸不着他与其他来见天子的人是不是有一点儿不同。

“先生来之可是巧。”季愉有意揭发他。

你说这人,不在殿堂上,却知道她被天子召唤进殿堂与人斗琴,连她退堂的时间都摸得刚刚好。只能说,他一直在某处关注着这一切,包括她在这里与姬舞等人说了什么话,被百里带出去,又与司徒勋谈了什么。

“我要你随我进宫,必是得保你安全。”公良瞅了她一眼,伸出来的手是将她双手捧了过来,在她十只指头上仔细看了一遍。

“先生进宫莫非不是觐见天子?”她是有点儿无话找话说,实在是因为两只手被他握着,想使劲儿抽出来,又怕惊动到外面的人。

“一早已与天子谈过。”

“何时?”她与子墨进宫后是一直奔着内朝来了,但没见到他。除了她被百里带走后,他忽然出现了一下,那时她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与子墨在做梦时。”

感情她昨晚入睡后,他半夜三更便来宫里与天子密谈了。

“否。我睡了有两个时辰后。”

看来,这人的眼睛与那老头一样,能看进别人脑子里的。季愉趁他未给她的指头做出任何奇怪举动之前,还是用尽力气抽了回来,把自己脸上太过暴露的表情统统收进了心里头,向他鞠躬:“先生,之后您是要我如何做?”

“回去吧。”公良淡淡道,目光却是还在她指头上留了几眼。

季愉自然是注意到了,立即表明一句:“先生安心,我既然答应随你进宫,必不会让你费心。对方绝不会比我好过。”

叔权出了殿堂,因刚是被天子当面赞过,得意之时,是要拍拍翅膀飞上了天。结果,刚兜回院子,猛地是胸口一道痛楚。他是呼吸不得,赶紧用手撑住墙面。紧接是胸处一口血直接通过了喉咙吐到了掌心里。这下可是把他吓得面如土色,两腿像是面条一般软了下来。

后面尾随而来的大司乐司马看见,急忙让人搀扶他入室。不久召来的医工给叔权诊完脉,说道:“肺气受损,需要休养半至一个月。”

叔权这才缓过了面色,摸着胸口:还好,刚才差点以为自己突然得了什么大病要死了。不过,怎么会好端端的来个肺气受损?

司马是拔出他腰掖的那支洞箫,对着窗口射来的光照一照。

明亮的光线,将洞箫上一条条如刀痕般的细微裂纹描绘了出来。也就是说,这只洞箫算是被毁了。叔权霍地坐了起身,喘起大气:“此人究竟是何人?!”

司马一手摸起小胡子,一手拍拍他肩膀:“你是要跟我之人,何必与此等小人计较。”

“司马大人?”叔权眯眯眼睛。

“你不过是毁了一只箫。他至少半年是不能弹琴了。”司马说着,哈哈大笑,“我看他,此一败,勿想能再入宫。”

“可是,天子问他名。”叔权道出最后那层不能消除的顾虑。

“不过是看在子墨大人面子上。天子,也是不想扫子墨大人兴头,特此一问而已。”司马还是气定神闲地摸摸小胡子。

叔权仍有些愁色:怎么想,都觉得那人有些面熟。

“你可是之前见过此人?”司马早就在殿堂上看出他所想的,问。

“是。大人可还记得,之前你委派过我向贵女伯怡问话。我与贵女伯怡会面时,见过此人。贵女伯怡称,此人是服侍先生之人。”叔权将那天那事一一道来。

“哦?”司马知道伯怡服侍的是齐国贵族,再加上季愉是被子墨推荐,这下一猜,便是猜到了伯怡服侍的是谁了。

“大人意思是——”叔权问。

“公良先生。”司马道。

“公良先生是——”叔权疑惑重重,在宫中尚未听说过这个人名号。

“公良是先生在宫中宫外行走所用名号,真实身份,唯当今天子与一些大人知晓。”司马竖起一根指头,继而神秘兮兮说,“既然已知伯怡要服侍之人是此人,你我便不需在此事上费心了。”

“为何?”叔权听他这么描述,这个公良不应该是天子看重的重臣吗?他们若能帮助伯怡,进而巴结到这个大人不是更好吗?

“此人久病体虚,连宫中医师大人也断言了,其命不久矣。”司马道到这,倒不是高兴还是悲伤,嘴上两撇小胡子弹跳起来一阵儿哆颤。

叔权听完这话,摸住胸处,感觉里面这颗心还是没能安定下来。

不久是,吕姬得知他得病,急匆匆在宫内便寻到了他这里。他是她唯一的儿,她未来的寄托,他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夺去她的命根子。

“阿媪,医工说了,只需休养半个月。”叔权安慰母亲。

吕姬疼惜地摸摸他的脸,再捏握住了他的手,肃道:“是何人伤了你?”

“宫外之人,不足为惧。”有了司马的断言,叔权自信地说。

“他既能伤了你,怎能不足为惧?”吕姬可不会像司马想的那么简单。想她在乐宅是死里来火里去的,经历了多次丧子丧女之痛,不像司马一路官运亨通,从未遭过什么大罪。

“我不过是休养半个月。那人,此一去,再不能进宫。”叔权知道母亲顾虑,但司马说的没错,那人已是条丧家犬,不能再进宫作怪,拿他怎样都没意义吧。

吕姬细眉缩紧,捏握他手吁出气:“好。由你做决定便是。”

“阿媪。”改为叔权问起,“阿妹之事如何了?你命宫人来,说是需要详说。”

“此事太房已经吩咐下去了。不久之后,宫中天下皆知,你阿妹不是你阿妹,是申候之妹。”吕姬说起总算尘埃落定的这事,脸色慢慢地舒缓,嘴角竟是露出了宽松的笑意。

应说好多年,叔权已经是没看到自己母亲发自内心的微笑了,他也跟着高兴,问:“申候是——”

“燕国公第一谋臣信申君,天子已有意授予他爵位。以后,他便会是信申候。”吕姬向他微笑地点点头。

“原来是信申君啊。”叔权感叹,眉头又稍微有点儿纠结起来。这个信申君他当然是认得的,早在他读大学的时候,信申君在大学里是太有名气的人了。而且,信申君貌似也看不惯他这类整天像跟屁虫跟在大人身边周旋的人。

“此人如何?”吕姬不在宫中不在朝廷,了解信申君不多,自然是要问问消息灵通的儿子。

叔权对此,倒是对母亲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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