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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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古今-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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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亲口答复,顾湘月放心地抬着锅走了。
  来到文徵明所住松韵阁,文徵明也刚起,连外衫都没穿,顾湘月上前去帮他穿衣服,盛好粥给他,轻声道:“我在子畏哥哥碗里下了巴豆。”
  “这这行不通吧?”文徵明一怔,
  “行!怎么不行!”顾湘月道:“谁叫你们都不紧张?我可不管,哪怕他恨我呢,怎么也不能让他遭这种罪。”
  临出门时,她换上了小厮衣服非要跟着去,怎料在门口看到了唐寅,她一愣道:“子畏哥哥,你没喝粥么?”
  “对不住,湘月妹妹,方才不小心洒了,”唐寅笑道,“之后玉鸳姑娘又去大厨房盛了一碗给我,味道极好,多谢妹妹挂着。”
  祝枝山摇头笑道:“小唐,你糊涂了,湘月姑娘见你便认定你未曾喝粥,可见那碗粥蹊跷得紧,你反谢她!”
  顾湘月顿足道:“枝山伯伯,你明知道的!”
  祝枝山叹了一口气道:“我等也是疑事不为啊!”
  唐寅笑道:“我为何全然不知你等所云?”
  众人去得早了,还未开始入场,考生都三三两两在外头说话,唐寅五人在猜命题出自哪本书,顾湘月却只管检查他们的衣服是否穿够了。
  在她心里,文徵明是意中人,周文宾是亲人,唐寅、祝枝山、徐祯卿是好友,都一样重要。她一想到他们要在里头呆三天才出来,有些心疼,道:“你们在里面一定要自己保重。”
  唐寅笑道:“里面?说得好像下狱一般,只是应试罢了。”
  谁都笑不出来,顾湘月忧郁地看了他一眼。从与他相识以来,说话不多,但就是彷佛是认识了好久的朋友,她心疼他,与爱不同。她知道自己无力扭转任何事情,只能默默地看着,每当这样想起时心头都一阵刺痛。
  眼下听他说下狱,偏偏不是别人,她心里又是一阵不安,扯住他的袖子哀求道:“子畏哥哥,不考了好不好?”她心头难受,声音已有些哽咽。
  唐寅一怔,却也不往心里去,笑道:“湘月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衡山,你不管管你媳妇么?”
  文徵明从未见过顾湘月如此紧锁眉头,犹豫片刻,道:“子畏,我陪你三年后再考如何?”
  唐寅敛了笑容,道:“衡山,你们都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湘月再也忍不住了,道:“子畏哥哥,我求你别考了,三年后再考罢!你会被冤科场舞弊下大牢的!”
  唐寅心头如遭雷击,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祯卿忙道:“子畏,你别怪湘月妹妹!是她连日梦到你下狱情形,故而不敢轻率,要我们劝你别去赴考。我等听了,只是宁肯信其有,故而那日希望以闱字轻点,却也不敢对你实言相告。其实我们也是半信半疑,只怕耽误了你前程。”
  唐寅沉默半晌,摸了摸顾湘月的头,笑道:“我唐寅命硬,百事不忌,只是梦境而已,你们不必担心。我怎会怪湘月妹妹?她实在是一片好心待我,我感激还来不及。”
  谁知过程却异常顺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八月十五日最后一场试后,唐寅他们便即向周文宾告辞返回长洲,周文宾与顾湘月送他们去码头乘船。
  唐寅笑道:“这不是好好的么?湘月妹妹,你多虑了。”
  顾湘月暗想是不是许漠记错把别人的事情记到唐寅身上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道:“子畏哥哥,你就当我没说,只要你没事,我就高兴了。”
  唐寅向她温和一笑,“妹妹一心为我,唐寅感激不尽!”
  他们上了客船,文徵明却仍站在岸上,与顾湘月四目相对,依依不舍。顾湘月轻声道:“你几时还来杭州?”
  文徵明道:“只须桂榜题名,来年春闱我便到杭州邀约逸卿一道赴京赶考。你善自珍重。”
  顾湘月哪里舍得他回苏州,道:“你就不能留在杭州住到明年么?”周文宾在旁笑道:“你与衡山来日方长,何必如此?衡山家中还有老伯母赡养,岂能留在杭郡陪你?”
  文徵明点头,向周文宾一揖,深深看她一眼,也转身上船去了。
  三日后,桂榜放榜了。
  唐寅高中头名解元,文徵明、周文宾、徐祯卿、祝枝山四人中举。消息传到苏州,城中如沸腾一般。几日来,唐记酒家门槛都快被道贺的人踏破了。
  周文宾特地跑到西苑楼告诉了顾湘月这一喜讯,顾湘月松了一口气,道:“那个臭许漠”
  周文宾奇道:“是许漠对你说的子畏被冤科场舞弊?他如何知晓?”
  顾湘月道:“我现在知道我是上他当了!他就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看我们过得开心了,他就心里不舒服。我觉得真对不起子畏哥哥,险些让他错过了高中头名的机会。”
  周文宾笑道:“既然过去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往后可不许危言耸听,明明是信了人家道听途说,还说是你梦境所见。”
  顾湘月拉住他手臂笑道:“哥,我能去苏州向子畏哥哥当面道贺么?”
  周文宾看着她没好气笑道:“你是名为向子畏道贺,实则却是去见衡山,我岂能不知?你想准备什么贺礼或者写信便尽快交来给我,我是要准备贺礼让人送去的。只是要去见衡山,想也别想!你若偷溜着去,我便禀告父亲,请出家法来打断你腿。”
  顾湘月吐吐舌头,道:“不去就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乐极生悲

  唐寅的快乐还在延续着,十月份,妻子徐氏给他诞下一子。
  然而,随着冬季到来,他的命运便急转而下。
  徐氏因难产,没多久便扔下了丈夫儿子撒手西去,没过半个月,尚在襁褓中的幼儿也突然暴亡。
  两个亲人的亡故一下击垮了唐寅,没等他的悲伤缓过劲来,一月底,父亲与母亲又接踵而没,原来热闹的家里只剩下了他与妹妹。
  办丧事都办得他心力交瘁,更别说失去亲人的痛苦折磨,他几乎崩溃了。
  祝枝山、文徵明、张灵、王宠这些朋友时常都来陪伴唐寅,唯恐他支撑不下去。
  眼看着会试又要到了,只能以此劝他振作起来。唐寅想到父亲对他的期望一直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能强打精神温书。
  他不比周文宾与文徵明出身官宦,家中只是做买卖的,在社会之中最为低下。
  自明太祖朱元璋规定商人不许穿绸缎衣裳开始,商人就无法抬头,虽说后来稍微放宽了一些,但士农工商的排名,永远敲击着唐寅的内心,他只给自己限定走一条路,就是做官。
  这日,一个姓江的媒婆上门来给唐寅提亲,说的是一个乡绅的女儿。唐寅听都没听完就拒绝了,一家人都亡故了,他连孝都没守完,哪有心思成亲?
  何况亡妻徐氏贤惠温柔,是他心中最好的妻子,他实在没有续弦的想法。
  这江媒婆往日里就以口齿厉害著称,她半点也不在意唐寅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道:“唐解元先别忙拒绝,这何家姑娘当得上是吴中第一美人,年方十七,与解元正是郎才女貌。我知道解元家中丧事连连,解元若是与何家姑娘成亲,也算冲喜不是?”
  “冲什么喜?”唐寅冷冷道,“人都不剩了,还有什么可冲?哀莫大于心死,我还畏惧什么?大不了连我也收了去。”
  江媒婆忙道:“话不是这么说,解元还有个妹妹呀!唐老爷与唐夫人最放心不下的还不是唐解元兄妹二人么?你高中解元,往后的好日子当真是节节高升,解元若是灰心丧气,岂不辜负了九泉之下的二老?反不如重拾信心,人家何家姑娘可不计较这些,看中的是解元的才华,解元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明日我再来。”
  晚上约了祝枝山与文徵明饮酒,唐寅将此事说了,问二位好友的意思,祝枝山踌躇片刻道:“那何家姑娘据说长得确实花容月貌,你若是不想答允,叫小文娶了罢!”
  文徵明忙道:“老祝又来胡说!子畏,虽说那何家姑娘相貌出众,然而娶妻求贤,倒不如先去打听打听为好。”
  祝枝山笑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唐寅喝了几杯闷酒,站起身摇摇晃晃地一指鬓边,苦笑道:“老祝,衡山,我每日都在噩梦中惊醒过来,看着冷冷清清的家,恍若隔世啊!你们看,我才这般年纪,竟已华发丛生了!”
  他曼声吟道:“春尽愁中与病中,花枝遭雨又遭风。鬓边旧白添新白,树底深红换浅红。漏刻已随香篆了,钱囊甘为酒杯空”
  说着下楼扬长而去,祝枝山与文徵明面面相觑半晌,都不禁愁肠百结。
  他们相处得如兄弟一般,唐寅的遭遇他们个个感同身受,连日来愁眉不展,如今见唐寅这般凄凉心境,思及好友的命运多舛,连一向洒脱的祝枝山也笑不出来了。
  唐寅最终还是应允了这门亲事,倒不是他对众人口中这何氏的美貌垂涎三尺——纵使他玩世不恭,在这个心如死灰的时候,谁还有心留意什么佳人?他只是希望借着这桩婚事让自己振作起来,毕竟,他还要参加会试。
  新婚那日,掀开新娘的盖头时,他确实被新婚妻子的美貌惊了一惊。
  这何文珍瓜子脸蛋,柳眉凤目,樱桃小口,肤如凝脂,身段透着风流,夫妻相见之时,满面娇羞,丽色生晕,让小小的新房增添了不少光彩。
  即使如此,唐寅还是笑不出来,见他满面愁容,何氏顾不得羞涩,温婉地依偎在他肩头,柔声道:“郎君,我知道你心中所愁,如今你我成了夫妻,往后一切有我,还望你专心应试,以告慰公公婆婆在天之灵。”
  之后的日子里,何氏温柔婉约,勤快干练,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让唐寅做了甩手掌柜,只管读书绘画。
  新婚妻子的善解人意,多少安抚了唐寅心底的痛楚。
  
  唐寅家的丧事一桩接着一桩,就在年底他的妻子儿子接踵而没时,周文宾本想带着顾湘月前往苏州去看望,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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