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答应她帮忙照顾白炼,纯属简单以为白炼因为伤重,意识总是昏迷沉沉,所谓负责照顾,无非是端药递水这些小事,他堂堂野鸡妖少主,肩负家族复仇大计,自然能屈能伸,偶尔放下架子伺候他人,不算难事。
昂鸣曦万万未料到,白炼虽已恢复人形,其行事举止竟与做小白虎之时毫无二致,他睡着的时候还好,表现安静又乖巧,醒来后,却总是不顾自己伤重未愈,经常强行起床,咬牙切齿地找连真动手拼命。
连真贵为新博六王子,并非平常可以忍气吞声之辈,白炼几次三番对他无礼,他虽顾念对方受伤都是因迷娘而起,不曾与白炼还手,却绝对不会忘记以冷言冷语相讥,白炼从小跟随祖母在漉水一带称王称霸,单论起打架的功夫自然不会输给任何人,可惜,那嘴皮上的功夫始终远远不及连真,他经常喝药喝到一半,便被他气得发疯,如此一来两人越发水火不相容,动手的动手,动嘴的动嘴,时常争斗不断。
若有连真有什么闪失,迷娘会怎样,昂鸣曦心里清楚得很,若是白炼有个三长两短,迷娘又会怎样,昂鸣曦自忖,结果好像,也很是不堪设想。
昂鸣曦千思万想,最终是百般无奈,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日里夜里保持警惕,防备白炼冲动伤害连真。
被迫在连真与白炼之间周旋来去,昂鸣曦自觉其辛苦程度,俨然胜过他的家族复仇大计。
昂鸣曦正值烦恼不堪之际,迷娘及时现身,无异于救星驾到,真正是喜出望外。
他听到迷娘说话,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转瞬扭过头,瞄了她一眼,继而懒洋洋地甩手跳到一边,没好气道:“你惹的麻烦你自己解决!我再也不想管啦!!”
“迷娘?!”少女红润饱满的苹果脸,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神,冷不丁落进白炼愤怒燃烧的视线里,他忽然安静下来,怔怔相唤。
“阿炼!你没事罢?”迷娘坐到白炼身边,小心扶他躺下,又低下头,仔细查看他伤势,语气焦虑道:“伤口好像又裂开了,你干嘛不听话,非要乱动呢?”
白炼望住迷娘,浑不顾那流血的伤口还在疼,反而眉开眼笑道:“迷娘!!果然是你回来了!!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叫我陪着你?害我快要想死你啦!”
第壹伍肆章 日之恨,月之痛(六)
望着白炼一如既往的笑脸,再听他这番亲亲热热的言语,迷娘不禁百感交集道:“阿炼!!你好了!!你真的好了!你难道一点都不会生气么?你难道什么都不记得了么?为什么不怪我那么没心没肺地打伤你,还赶你走呢?”
白炼深深凝视迷娘充满了后悔的痛苦面容,毅然摇头道:“迷娘你是我老婆,在我们白虎帮,就数老婆最大,你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我才不会怪你!”
“老婆?谁是你老婆?你们一日未拜堂,迷娘都不能算做是你老婆。”白炼话未落音,连真已经不紧不慢走近床边,他居高临下与他面对,神情冷冷,语气也冷冷。
正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白炼原本将所有心神都放到了迷娘身上,无暇顾及其他,连真不开口也罢,他这一开口,无异引火自燃,白炼胸口顿时急剧起伏地,狠狠瞪住连真,转瞬挥拳抬脚,爆跳如雷道:“连真!!!你有种就别逃!!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迷娘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拦住白炼,扭头冲连真央求道:“殿下!主子!!阿炼恐怕是对你有什么误会,你先出去避一避好么!!待迷娘弄清楚再说!!”
连真从鼻子里哼了两口冷气出来,依旧站在原地,毫无动身之意。
“主子!!你干嘛不走呀?!”眼看白炼愤怒若狂,迷娘急得大叫。
可惜,迷娘越是催连真避开,连真越是不肯走,反而异常固执道:“怨有头,债有主,他摆明了要找我,我又岂能临阵脱逃?”
白炼一腔愤怒,浑身蛮力猛涨,趁着迷娘对连真说话之际,他整个人矫健如兽,强行跃出床褥,挣脱她制肘,气势汹汹扑向连真。
迷娘叫不动连真,急得无法,慌忙硬着头皮向昂鸣曦求救道:“小黄鸡!!你行行好!!拜托你先带我家主子出去罢!!”
“小黄鸡只有翅膀,没有手,能够飞,可是不会拉人出去。”昂鸣曦背靠墙壁,不紧不慢回话。
迷娘跺了跺脚,一口气拦腰抱住白炼,一边奋力将他向后拖,一边可怜巴巴对昂鸣曦叫道:“师弟!!!师弟!!算是迷娘不对!!师弟你也看到啦!!师姐现在有难,做师弟的怎么忍心不出手呢?”
迷娘忽然福至心灵,连声师弟出口,昂鸣曦转瞬身影飞动,电光石火刹那,捉紧连真手腕,迅速朝门外拖去,声音无比嘹亮道:“以后可要记牢啦!!不准再叫我小黄鸡!!”
四个人,老婆,师姐弟,外加殿下主子。
彼此之间的关系好像,非一般地繁复难懂,叫人莫名糊涂。
陆青苔目睹迷娘房内一幕接一幕的热闹情景,忽然感觉,他一向很聪明的脑子里,思绪纷乱如麻。
迷娘抱紧白炼,不停后退,也不敢松手,一直望着连真被昂鸣曦带出了房门,这才一屁股坐倒在地板上,直喘粗气。
而白炼则坐倒在迷娘怀里,后颈里热热地传来迷娘特别的气息,他的脸一阵阵发烫,胸口也跟着一阵阵猛跳,还来不及说话,竟手脚发软地晕死过去。
“阿炼!!阿炼!!!你怎么了?!!都是迷娘不好!!又弄疼你了么?”迷娘吓了一跳,慌乱掐捏着白炼人中部位,往他耳边焦虑呼唤。
白炼经过迷娘反复折腾,不醒也醒了,他半身倚在她臂弯里,背部清楚抵到她胸前两团活泼柔软,刚刚睁开眼睛,又是一阵说不出地天眩地转,他纵然再刚强,也不禁满怀了莫名沮丧,模样哀怨道:“迷娘,,我要死了,,我恐怕真的要死了,,,”
“阿炼!!不准你胡说!!”迷娘泪眼汪汪,解开腰里宝剑塞给白炼道:“以前的事,都怪迷娘不好!!迷娘打你,伤你,全是迷娘的错,是迷娘没心没肺!!你要出气,尽管冲着迷娘来!!你就是杀了迷娘,也是理所当然,求你千万别怪主子,也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白炼吃力推开迷娘宝剑,咬牙哑声道:“你叫我杀你,还不如叫我杀了自己比较痛快!!”
迷娘叹了口气,慢慢扶起白炼,将他小心翼翼放到床上,继而转过脸,对陆青苔道歉道:“小兄弟!真是对不住!我有几句话,要单独与我家阿炼说,可以麻烦你到外面等等我好么?”
陆青苔神情怔忡不定,慢慢点头,转身走出房间。
迷娘目送陆青苔背影消失,坐在床头,神色认真凝视白炼道:“阿炼!!你既然不愿杀我,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了小白虎,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我家主子?”
白炼躺在床上,脸色暗淡,眼睛紧闭不看迷娘,只是在被子里悄悄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低低道:“我在找你的路上,遇到了苏九郎。是他告诉我,连真无耻悔婚,不止私自与迷娘你做了夫妻,还命你休了我,我不信,他便将我变成白虎兽形,叫我自己亲眼去看,却没有办法告诉你,我是谁。他还说,只有这样做,我才能知道,他所说的一切,是真是假。”
第壹伍伍章 日之恨,月之痛(七)
夫妻?夫妻,她与六王子连真,已经做了夫妻么?
苏九郎很可恶,让她家阿炼这么难过。
有些事,也许他说错了,可是,有些事,他好像又说对了一点。
迷娘坐在白炼身边,胡乱想过片刻,继而艰难开口道:“阿炼,你饿了罢?我在眉州枫树林抓了条又肥又大的五步蛇,现在就做给你吃哦!!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迷娘说罢,抬脚好像逃一般,匆匆夺门而出。
逼他打开窗子说亮话,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否认,什么也没有肯定,迷娘的反应实在令人不安。
白炼敏感睁开眼,迷娘已经彻底不见,唯有她的声音虚幻回旋在耳边,一点一点的悲伤,失望,与惶惑,慢慢涌进胸口,他无力地缩起手脚,厚厚的棉被分明严实盖在身上,却忽然感觉说不出的寒冷。
迷娘一口气奔进厨房,取出一直放在腰囊里的五步蛇,开始斩蛇去皮剔骨,洗得干干净净,继而又剁肉成泥,陆青苔悄悄跟在她背后,进入厨房里,看她沉默地忙碌。
利用厨房现成的料酒,姜片,白米,迷娘很快做成一锅奇香四溢的蛇羹,她先舀了一碗,给陆青苔尝鲜:“小兄弟!多谢你。”
陆青苔坐在厨房里的小木桌旁,眯起眼睛慢慢吹开碗里热气,嘟嘴不满道:“迷娘!!我可是有名字的!!别老是小兄弟,小兄弟的,太见外啦!!你以后就叫我苔儿罢!!”
“是!苔儿!”透过蛇羹里飘出的热气,迷娘望住少年清秀调皮的一张脸,忍不住笑了一笑。
“你刚才不是很不高兴么?好像谁欠了你似的,脸绷得像石头,害我都不敢跟你说话啦!!干嘛又无缘无故发笑了?”少女笑容温柔沉静,一扫方才沉重神态,陆青苔挺起胸膛,又惊又恼发问道:“难道我说的话,有那么可笑么?”
迷娘摇头,一本正经道:“我不是不高兴,只是在想事情,现在托苔儿的福,总算想清楚了!”
迷娘说着话,又盛了两碗蛇羹,分别端给连真与昂鸣曦。
昂鸣曦在白炼所住的隔壁客房里,守着连真,不准他出门。
迷娘进去的时候,连真正靠在软榻上,闲闲地翻着书,眉目淡定如常,好似无事发生。
迷娘近前,低声相唤:“主子。”
连真不理。
迷娘轻轻再唤:“主子。”
连真冷冷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么?”
迷娘将那蛇羹双手捧起,放至连真面前,柔声微笑道:“若是没有主子,迷娘也不会有今天。请主子慢用。”
连真冷不丁怔了一怔,他的心思向来敏锐细致,迷娘似乎话里有话。
观其模样,举止,都很古怪。
更加古怪的是,这晚,迷娘不等连真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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