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陌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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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陌上桑-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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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撞到案板,玻璃杯、刀架、洗理台上的所有东西包括那两包乔楦赖以活命的奥立奥会全部倒地?
  我气极。他就是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低估我们的智商。
  乔楦一叠连声地:“没关系没关系。”她笑得很温柔,“是我没把案板归置好,不好意思啊。”
  我看着她。一瞬间,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们面前的那个人又开口了,慢吞吞地:“我有点饿了,不知道有没有吃的?”
  我冷哼一声,不答。
  装吧,你就装吧!谁不知道你龙斐陌对吃钻研而且异常挑剔,我跟乔楦的烂手艺如何能入他的眼?龙斐阁都不知道向我炫耀过多少次他在美国时候吃到的龙氏独家灌汤蟹粉虾球。我毫不怀疑若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古怪个性和职业局限,绝对有潜质超过天天饮食鼎盛时期的刘仪伟。
  我刚想开口,乔楦推推我:“桑筱,我也饿了。”她征询地,“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吧。”
  半夜三点,我们三人坐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
  我冷着脸坐着,自始至终没有一个笑脸。我知道这种行为很小气刻薄,但毫无愧疚之意,并很不文雅地在心底低低咒了一声国骂。
  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我老公,一个是我好友,都是我最亲近的,却让我倍感陌生。
  我想起乔楦在我搬回来当天无意中嘟嘟囔囔漏出来的一句话:“放着现成的欧洲城堡不住,跑回来跟我挤,俞桑筱你真是有毛病!”
  那句有关房子的戏言是我跟何言青热恋的时候聊的糊涂话,乔楦自然熟知,但是,我从不记得跟她提起到过龙斐陌竟然拥有这样一栋别墅的事。
  我从不认为那是一种巧合,虽然我猜不透龙斐陌的居心。
  我装糊涂。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有她的难处,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
  我看着她,她正做淑女状,文雅而努力地往嘴里塞着鱼丸。也真难为她,因为中午赶采访没顾得上吃,晚上已经狼吞虎咽下两碗饭一碗汤两包饼干外加一份米线,现在还要来做陪吃的食客。
  还要一路斯文亮相。
  另一个比她更斯文地吃东西的人正漫不经心地品着银耳羹,间或抬起头来暼我一眼。
  我恨透他脸上那种笃定。
  我更恨我自己的摇摆。从前的俞桑筱,绝不会这样。
  凌晨的微风中,我们三人站在车前,还没等龙斐陌开口,我抢先:“麻烦你送乔楦回去。”我不看他,“我有事。”
  我可以坐地铁直接去杂志社。
  他也不看我,朝身后作了个手势,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滑了过来,车窗缓缓滑下,他的司机老安先是对我微笑,尔后转向乔楦:“请。”
  偌大的街道空无一人,龙斐陌站在我对面,打开车门,非常平静地:“现在可以了吗?”
  我憋了一个晚上的气终于在此刻爆发,我撕下所有的伪装开始咆哮:“龙斐陌,如果你没喝够请你去找关牧,如果觉得无聊麻烦另觅钟意人选,或直接拨打16881118,”我恨恨地,一口气地,“至于我,恕不奉陪!”
  他竟似认真思考般:“哦?”他斜倚在车旁,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唇边掠过微笑,“你的采访不是要到七点钟才开始?”他看看表,一本正经地,“唔,时间还早着呢。”
  我气结,又在心底狠狠咒骂了一声。从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人!
  我不相信他没看到那张纸。这是他定的游戏规则,我不相信他可以容忍我的放肆脱序。
  我时刻警惕着他的突然发难。
  他站直身子,微微弯腰平视我。
  我不甘示弱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有着一般男人难以企及的身高。
  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男人也可以以美色来惑人。
  我控制住脸红,低头,强烈唾弃自己。
  片刻之后,我定定神,想要张口,但他比我更快:“休想!”他倾身,眼里的恨意一丝一丝渐渐浓郁,“俞桑筱,即便悬崖,我也要你一起下坠!”
  他顿了顿:“还有,俞桑筱,你在虚张声势。”他一把拉近我,一字一句地,“到底,你在怕什么?!”
  …
  其实,女配也不一定完全可恶吧,欧耶~~~~
  PS: 准备修改上一章,有什么砖头尽管砸哈^_^

  番外之龙斐陌(一)

  这些话,她一辈子都不会听到。
  我确信。
  我第一次看到俞桑筱的时候,她才十岁。
  我印象深刻的原因,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那件事。当时,参与其中的我,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事后,才发觉它的惊心动魄。
  因为它,父亲去世,母亲跳楼,家毁人亡。
  其实我并没有人们想像中的伤心欲绝。我的父母,是典型的艺术家,终日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不理世事,明明不可以抛开一切却定要作潇洒脱尘状。我不理解,也并不喜欢他们的生活方式。
  五岁那年,我告诉斐阁,零在不同的位置代表不同的涵义,八岁那年,跟祖父上街,我的心算速度远超过他。从十岁那年起,我就逐渐逐渐开始掌管家里的财务。从日常开销,到我跟弟弟的一应费用,我都可以应付自如。我十一岁那年,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便是股票和债券,他允许我随意去买卖,他经常跟妈妈开玩笑,我天生沾有铜臭,是当商人的好材料。
  祖父在去世前,最疼的就是我。伯父没有子女,尽管父亲在祖父看来不成器,他还是愿意栽培。
  后来,伯父赢了。
  后来,我们走了。
  再后来,只剩下我跟斐阁。
  没关系,没有他们,我们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没有他们,我一样可以把失去的,一点一点全部都拿回来。
  我确信。
  从十三岁那年起,我一直在美国生活。从第一天起, William Loong一直是学校最受欢迎的学生,虽然我从不刻意去接近别人。
  除了最亲的亲人,基本上,对外人,我都心存戒心,父亲的事告诉我,没有什么人,是可以轻易相信的。
  十五岁那年,我在唐人街碰到秦衫,那时的我正在被流氓持刀抢劫,是生在贫民窟的她的一时急智使我幸免于难,为了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义父从此有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我对她很好,而她永远不会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从一个孤儿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精通多国语言的淑女,言辞犀利而不失柔和,思维敏锐而不露锋芒。义父一直有意撮合我们。我们一直感情很好。
  只是,我不要婚姻。
  我的心早已苍老,疮痍满目。
  后来,我遇到了俞桑筱。
  她已经完全忘了十多年前在那个破旧的街道发生的那一幕幕,那些往事。第一次,俞定邦拿着那幅号称是走私来的画跟我父亲交易,我坐在后排,清清楚楚看到俞定邦对她的呵斥和轻慢,然而,她不曾屈服;第二次,荒谬的是,她竟然救了我。
  事实上,如若不是那个眼神,我也完全想不起来。有谁会记得十年前偶遇的一个普通小女孩呢?
  那个小女孩面黄肌瘦,衣着朴素得近乎破旧,却有着丰茂如海藻般的一头长发,亮得耀眼。
  跟十年后一模一样。
  还有那个眼神。倔犟的,受伤的,软弱的,还有着一丝丝的坚强。
  十年后,我重遇她,在俞家那个或许曾经气派,但现在已经掩盖不住腐朽气息的客厅。当她从地上爬起来的瞬间,我看到了她眼里闪过的,是跟当年一样的倔强,负伤和假装出的若无其事。
  看起来,她在俞家过得跟十年前一样不好。
  我听说过一个故事,小动物们会潜意识地把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那个物体认作自己的母亲,自己最亲密的人。
  而我呢,我想我根本不爱她,最起码,不够爱她,只是因为,她是我的第一次。
  一直以来,就算曾经坎坷,但我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委屈,在国内,我是祖父生前独宠的孙子,受到最好的教育,到了国外,父逝母亡,但义父,父亲的老同学一直尽责地照顾我,教我生存,教我经商,教我算计,教我不择手段,我的人生,负人多过人负我。那一次,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那种赤裸裸的倔犟,第一次,看到那种故作坚强的软弱。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原来即便是猎人,也会有跟猎物一同跌下陷阱的时候。
  那时的我,只知道不择手段地,偏执地,想尽一切办法要得到她。
  漠视我的代价。
  那时的我,面临一个无比烂俗的境地:她不爱我,而我,不爱她,不能爱她。
  伯父去世前,和盘托出了所有。其实他无比清楚,已经晚了。
  十多年前,从俞家追回的股份和钱转了一个弯落入伯父的口袋,他顺理成章掌握整个龙氏。我冷眼看着。
  十多年后,整个龙氏完全被我掌控。
  他只图死得安心一点。
  伯母是个奇女子,我们最开始在美国的那段日子,若不是她,绝不能安然渡过。归国后,她帮我良多。她把自己手中持有的股份悉数转给我。她无儿无女,但伯父在外有一私生女儿,无论伯父生前抑或死后,她坚决不允许那个女孩前来相认:“这么多年,疮疤盖着我可以或许假装它不存在,但若血淋淋揭开,等于往我脸上扇一记响亮耳光,令我此后人生崩溃。”
  她不计前嫌,到处为我物色中意的女子,想方设法骗我到处相亲。
  知我若她,怕我鳏寡终生。
  后来,我跟她说,看上了俞家的女孩。她吃惊。她无法不吃惊,伯父临终前,她终日陪伴他,俞家,是他们俩熟悉而避忌的话题。
  想必她已经洞悉,或者,她以为可以猜到我的心思和用意。她对我说:“斐陌,若你真心,我也无话可说,若你假意,”她叹了一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半生下来,早已看透一切,欢喜悲伤或成空,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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