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茸娘子的嫁事- 第15部分

　　“小寒么？”露香一脸迷惑，“还是小风？”

　　“呜！呜！”这次小风叫了两声。

　　“哦，是叫小风。”露香松了口气，将小风塞进袖子里，“乖乖呆着别出来。”

　　说完，露香揣着小狐狸小心翼翼地回了自个院子，转了一圈，都没见到逢儿，她将小风藏在被子后头，点一点他的脑门，“我去寻我师妹，你伤了腿可别到处乱跑，且在这等我回来，”

　　小风玩得累了，也就乖乖顺顺趴着睡了。露香笑着又看它一眼，这才推门出去。

　　一出了门就瞧见大师姐风风火火地蹿了过来，一把拉了露香的手，说道：“师妹，快快，师傅说丢了重要东西，招咱们过去商量呢。”

　　“大师姐，可我还要去找逢儿呢。”

　　“小丫头刚才被二师兄带去狐仙殿了，你也快些同我去吧。”

　　露香只得点了点头，随大师姐奔向狐狸仙主持大小事务的狐仙殿。





第18章　第十八回　两条尾巴的回忆（二）
　　狐狸仙胡洛斜躺在殿中央的宝座上，眯了眼睛看着殿内的一众大小狐狸精，半晌没说话。

　　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没一个知道自家师傅又想出什么花样来了，只得一个个乖顺地低着头，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一甩一甩。

　　“为师今日丢了样要紧的东西，思来想去，定是落到洞外头去了。明天开始，除了要挑水的露香，别人一概同我一起搜寻。即使是翻遍整个梅山，也要把那要命的东西寻出来。”狐狸仙剃着爪子，宣布道。

　　这一下就像炸了锅一般，一干狐狸精都兴奋了起来，到底师傅丢了什么要紧东西，需要这么倾巢而出？

　　露香垂着眼皮，这样一来，自个就成了狐狸洞的看家狐狸了。

　　“师傅，您究竟丢了什么？说出来徒儿们也好方便排查不是？”二师兄吸了吸鼻子，疑惑地问道。

　　狐狸仙不答，眼珠子瞥了二师兄一眼，二师兄缩了缩脖子不做声了。

　　还是大师姐机灵，她狐狸尾巴一甩，低头道：“徒儿们一定认真完成师傅委派之命。”

　　狐狸仙蹙了眉，一脸苦大仇深，最后终于吐出四个字：“白的，毛球。”

　　众狐狸倒吸一口气，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师傅是这种人！

　　对对，没想到师傅竟然拿一个白毛球当宝，丢了还要出动一洞大小狐狸精巡山！

　　这毛球一定来历非凡，闹不好是大师兄送给师傅的定情信物！想着想着，大家的目光都暧昧了起来。

　　狐狸仙没注意到大伙炙热的目光，依旧剃着爪子皱着眉，低声喃喃道：“去哪了呢？小风。。。”

　　

　　自这天起，露香过上了与小风的“二人世界”。

　　一大清早，所有的大小狐狸精拖着鼻涕迎着风，站在早春的寒冷里，待狐狸仙清点了人数便一同出了狐狸洞进行搜索。这几天所有的狐狸都不愿意穿白，就连毛茸茸的尾巴都不愿意见到了。每天所有狐狸都喊着四字口号——白的！毛球！

　　只有露香不用去找什么毛球，她每天等狐狸大队出门，便拎着桶子踢踢踏踏出了后门，向右一拐，上了去山泉的小路。一路上，小风就趴在她后脖颈上，简直就是一条现成的狐毛围脖，暖和得紧。

　　打完了水露香也不急着回去，常常到山泉附近的草坡后头坐着，那里有一片凤笙花。虽说凤笙仙子死了有些年头了，可不知为何，梅山的这一小片凤笙花依旧开得枝繁叶茂，远远看过去好似莲火一片。露香仰躺在花丛中，小狐狸小风蹦蹦跳跳扑赶着蝴蝶，春日的阳光懒懒散散拉长着影子，仿佛一切都停止在这一刻，露香扭头微笑着看着小家伙蹦跶，那只来历不明的小狐狸，不谙世事的小狐狸。

　　小狐狸蹦累了就蜷缩成一个毛团，靠着露香的脸庞睡得呼噜呼噜的。

　　露香之后常常想，若不是这一场遇见，自己也许就还是那只规规矩矩的小狐狸精，每天课业挑水，低眉顺眼，再不会体会那暗恋的苦痛，不会体会那窃喜的甜蜜。

　　一切变化在某一日清晨，露香依旧是将小狐狸放在花海里头，自己独自去挑水，回来的时候，花海里没有到处蹦蹿的小狐狸，只有一个白发的男子，光着上半身站在花海里，见到露香他一对上吊了的眼睛一眯。

　　“你是谁？”冰冰冷冷的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露香失了手，打翻了水桶溅了一身山泉水。

　　随风鄙夷地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小狐狸精，他踏出花丛，皱眉问道：“这里是哪？”他，他竟然浑身一丝/不挂，还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

　　露香掐自己一把，“大师兄，我，我叫露香。”

　　随风淡淡点了点头，“我问这是哪？”

　　“是后山。”露香声音干巴巴的，此刻她脸一定红得很，她低了脑袋不去看他，真恨自己怎么就没有天仙一般的面容，玄鸟一般的嗓音呢。

　　随风不再搭理她，手在凤笙花上一捻，几朵凤笙花化成了一件嫣红的袍子穿到他身上。露香悄悄拿眼瞧他，一瞧就移不开眼，从来只见大师兄穿白衣青衫，何时见过他着红？未想他穿红也这般俊朗不凡，一头白发披散在肩头，红白的强烈对比叫露香惊艳，这端是人间十个八个俏相公都比不得的了。

　　“不走？”随风走出几步回头来睨她一眼。

　　露香赶忙傻乎乎提着桶子跟上前去，依旧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前头随风忽的停住，露香一个没注意撞了上去。

　　“唔。”露香捂着被装痛的鼻头，疑惑地抬起头来。

　　“你方才在附近，可有看见一个美丽女子？”随风转过头来，似乎想起些什么。

　　露香摇了摇头，确是一个人也未见着啊。美丽女子？哪里有呢？狐狸大队今个不是去山下几个村子里搜索毛球了么？

　　“总觉得这几天身边一直有个美丽女子陪着我的，偏偏每次化形我都要失了记忆。唔，同你说这些作甚？一个丑不拉几的小丫头，什么也不懂。”随风摸了摸鼻子，回过身去继续往狐狸洞走。

　　露香一惊，那小狐狸竟是大师兄变的！而且他变成小狐狸时的记忆，变回来了就全都不记得了！那只小小的，白色的。。。等等，白的，毛球？莫非师傅要找的是大师兄化的小狐狸？她越想越惊讶，眼珠子上上下下将随风的背影打量了个遍，这个往日里不爱与其他狐狸打交道的大师兄，她还从未好好看过呢。

　　今天倒好，一看就将大师兄的身子都看了去了，真真是罪过！她红了脸，头低得快埋进心口里去了。

　　“你盯着我做甚？”随风扭头嘟囔一句。

露香赶忙将头摇成一个拨浪鼓，“没，没什么！”

　　“今天看到的，不许说出去。”随风食指尖尖点着她，再伸一伸都快戳进她眼里去了。

　　“唔唔。”她乖乖答应下来，看了大师兄的身子，确是不能说的。大师兄的清白要紧，清白要紧呐！

　　“你还盯着我瞧什么！”随风有些恼火，露香忙硬生生将视线一扭，脸上又是火辣辣地热起来。

　　随风还要说什么，却忽然呆愣住了。

　　一个美若天仙的人儿，匆匆自两人不远处走过，那女子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真真是美得很。

　　“如此人儿，莫不是我化成狐狸时守着我的那女子？”随风眉毛一挑，一掠上前，堵住那女子的去路。

　　“在下梅山狐狸仙大弟子——随风。不知姑娘可愿告知芳名？”

　　那女子眯了眯眼睛，嗤嗤一笑，“梅山的狐狸？甚好。”

　　随风惊讶。“姑娘说，甚好？”

　　“小女姓秋，名无颜，家住洛阳城南。公子与我甚是有缘，且唤我秋儿即可。”秋无颜巧笑嫣然，随风自然欢喜地点了点头。

　　露香站在不远处，看着春日暖阳下有说有笑的两人，此刻随风身上的红衣这样刺目，她心头不知为何那样酸涩，深吸一口气，独自一人，黯然离开。

　“奇怪，怎的会这样难过？”露香低头看一眼手里拎了一路的桶子，“糟了，挑水的事给忘了！”她急急忙忙往山泉跑去。

身后随风眯了狐狸眼看了露香摇摇晃晃的背影一眼，视线很快又回到秋无颜脸上。
　　
　　

　　露香的狐狸尾巴静静躺在红茸面前，每一只狐狸最后都会将回忆藏在尾巴里，她受随风之托，为他寻找出露香的最后记忆。

　　随风面色苍白地躺在一边，对红茸点一点头，如今他终于看到了那些他所错失的记忆，一切如他在轮回井中看到的一样，一样心痛成殇。

　　他握了握手中的定珠，叹一口气，“且将我的尾巴也拿出来吧，我想我化形时丢失的记忆，应该就在那里了。”

　　红茸看他一眼，默默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　

　　所有人都沉默着，露香与随风最后的回忆荡在风中，好像一串长长短短的序歌，终究在尚未开场的时候，落下幕来。






第19章　第十九回　两条尾巴的回忆（三）
　　
　　“大风扬兮，芳回路转一夕摧，采撷摘兮，芳断素手不知归。”

　　一双柔软的手，轻柔着头顶的白毛，随风睁开眼，呵，又做那个梦了。窗外烟雨蒙蒙，随风坐到窗边，近来一直做那一个梦，梦里一双温暖柔夷，一道清幽歌声，没有什么比这还叫他熟悉，却又没有什么比这还要陌生。是秋儿吗？歌声带着青涩，不像是她的嗓音，那么，又是谁，夜夜入他梦叫他难以忘怀？

　　许多个七年过去了，每七年变回原形一次对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偏偏每一次化形后的记忆自己都不记得，前头几次都在凤笙花海里醒来，后来范围越来越大，有一次甚至在灶台上。隐隐觉得似乎并不是秋儿照顾的自己，那么又是谁呢？唔，也许是师傅那老家伙也说不定。

　　“大师兄。”房门被叩响，这声音带着一份羞涩，随风已经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