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所有人闻声都看向兰芮,老太太招手让她过去。兰芮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一步一步往前走,大哥温润的笑容依旧,她却敏锐的察觉他变了,眉眼间多了一种坚毅,如沐春风的气质被豪迈爽朗取代。
边塞,果然是最磨砺人的地方。
老太太让人在左手边摆了凳子。
兰芮坐下,笑着问:“父亲和姑姑在北疆可好?”
兰渊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习武所穿的窄裉衣裤不及换下,显然是赶着回来的,他笑了笑,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我负责守卫独石,没有传令不得离开独石半步,五天前接了押运粮草的军令,这才见过姑姑和父亲一面,两人联手,一主一副共同执掌帅印,逐渐掌控局面,鞑子败局已显,三妹妹不用担心。”
早在庆和去骑射场接兰芮时,兰渊就将北疆的战事与屋中众人简略的说过,赵夫人知道边疆无事,在听觉的无趣,担心他再说一次,等他话说完立刻插口:“老太太,三丫头也回来了,你看是不是现在摆饭?”
得知北疆战事趋于平稳,老太太心情愉悦,眉眼带笑扫了眼屋中众人,冲赵夫人点了点头,等赵夫人出门分派,又与兰渊道:“今日的菜式有酸汤桂鱼、青红辣子鸡、红烧肘子都是你喜欢的,一会儿定要多吃点。”
兰渊搓了搓手,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听着就让我流口水,肯定会多吃。”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兰芮也不禁莞尔,从前那种熟悉感又回来了。
饭后,老太太想与兰渊说于家的婚事,但看着他一脸的疲惫,心疼下立刻改了主意,想着望月斋一直有人打扫,随时都可以住人,就让兰渊先回望月斋歇着。
主角一走,余下众人自然也就散了。
兰芮送身怀六甲的文夫人回观荷院,回来时才上清风馆的甬道就看见本该回了望月斋的兰渊立在转角处,颀长的身形如青松般矗立不动。
“大哥?”她惊讶出声。
兰渊露出从前那种招牌式的温和笑容:“我有话与三妹妹说,所以就在这里等候了。”
听着他的话,兰芮并不觉的奇怪,两人半年没有见面,自是有许多话要说,其实她送完文夫人也准备去望月斋的,只是担心打扰了他休息,这才决定晚饭前再去。
两人一起回清风馆,玉桂几人上了茶点,又往冰盆里添了两块冰,掩上门退到穿堂里。
兰芮想与兰渊说卫王的事情,但想着这时毕竟不同前世,世人对男女之事有诸多避讳,所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而兰渊想与兰芮说姑姑兰英莲,又记起前一次她的激烈反应,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沉默,一时间屋中气氛凝滞。
到底还是兰芮先说话:“大哥,上次李壮士说你受了伤,如今可大好了,有没有落下病根?”
兰渊笑说:“我五岁起习武,身强体健,一点皮外伤还奈何不了我。”
李铁专门提起,肯定不是什么皮外伤,不过兰芮看他已经大好,又说的轻描淡写,便不想揭穿,说起家里近几月的事情:“太后给二姐姐和安陆侯世子赐了婚,两人不知是不是孽缘,前些日子入宫时,二姐姐还在我跟前哭了,她也知道安陆侯世子并非良人。”
“这事我听鲁先生提过。只是她这时才哭,是不是太晚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兰芮嗤笑,他与兰茉全无感情,思绪根本没在这事上停留,捕捉到兰芮话里的信息,立刻问,“你说,你进宫了?”
兰芮对他的紧张不解,不过还是将入宫一事说了,只是略过宫女打翻汤碗一节。
兰渊听着,浓黑的眉毛皱成一团。
兰芮说完看他神色瞬息万变,忍不住问:“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不妥?”
“太后虽说与祖母有旧,但也只在咱们家初来京城时宣过祖母进宫相见,那一次说来是替皇上施恩,两人相见不足一刻钟,并没有亲昵的话语这一次陡然宣两位妹妹和祖母入宫,实在太过奇怪”与其说兰渊是与兰芮说话,倒不如说他是说给自己听。
兰芮自然知道其中缘故,只是不好直说,她想了想,将在刘家搭救卫王时刘太夫人许下的允诺、太后赏赐、以及梅公公送礼这些事一股脑与他说了,她相信,以他的聪明,一定能想明白其中关键。
果然,兰渊听完后吃惊的看向她:“太后想”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回来时那一点点希望和喜悦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唯有烦乱。
只看表情,兰芮就知道他听明白了,她垂下头,神色怏怏:“祖母的意思,是万万不能卷进几位皇子争储的纷争中去。”
兰渊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三妹妹的意思呢?”
兰芮苦笑:“我遇见卫王,三次里头有两次被人追杀,我可不想过这种惊心动魄的日子。”
这些事情存在她心中,就像一块石头,却又不能与人提及,这时说出来,她觉的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兰渊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一个笑容。
兰芮继续说:“还有皇上和皇后,这事未必就能如太后的愿”其实她只是在安慰自己。
兰渊却心中一动,“正如三妹妹所言,这事牵涉朝中局势,最终还须得看皇上的意思。”
第087章 心事(二)
迎上兰芮希冀的目光,兰渊笑说:“三妹妹不愿意的事情,无人能强迫,这事我自会处理,三妹妹只管放心。”
兰芮知道大哥的性子,看似漫不经心,但一旦他给出允诺,那就会竭尽全力去办,记起他明日就要去北疆,到底还是有几分疑虑:“我肯定相信大哥,只是大哥明日午时就要启程去北疆,只怕时间来不及。”
“几个时辰也可以办很多事情。”兰渊不想这些烦杂的事情扰了她的心,没有细说下去,转而问,“你见过了姑姑?”
兰芮点头。
见她没有丝毫异样,兰渊也有些迟疑,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只看着她,思及横在两人中间无法逾越的那一座山,他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暗,最后轻吁了一口气:“妹妹与姑姑长的真像,一样光洁的额头,一样高挺的鼻子,一样清亮的眸子妹妹这一次总该相信大哥从前的话了吧?”
兰芮胡乱的点了点头,大哥开口提及姑姑时,她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对这事这样上心,好像一定要证明姑姑是她亲娘似的。
她终于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兰渊张了张口,心中千言万语,到嘴边却成了“没有特别的理由,好奇心作祟而已。”
这样的话没有说服力,兰芮不相信,但她一向秉承的原则是,别人不说,她就不去追问。
两人闲话一阵,兰渊望着窗外的日头,“我还有事,这就先回望月斋。”说着站起身往门外走。
兰芮送他出去,一面走一面说着:“听说北疆那边冬天比京城来的早,过两个月就该冷了,大哥不要操心过冬的衣裳,我这里会让人张罗,做好之后,让庆和想办法给大哥送去。”
“好。”絮絮叨叨的话,汇成一股暖流,涌入兰渊心底,让他四肢八骸都觉熨帖。
兰芮在清风馆门前止了步,看着颀长的身影走远,她转身回房,拿出纸笔列单子,将自己所能想到而边疆又匮乏的物品写下来,大到赤狐袄子小到擦脸油,她都细致的记在幽兰纸笺上。她想托大哥带去北疆给姑姑,当时姑姑走的急,这些东西根本没时间预备。
她也说不清为何对姑姑这样上心,不清楚是因为知道了姑姑是这副身体的生母,还是觉的姑姑一个女子却终日守在苦寒之地,单纯的同情她
写完,叫来玉桂,让她给赵大财送去。
玉桂识字,瞟了一眼手上的单子,“三小姐,现在才七月,赤狐皮袄只怕不好买吧?”
兰芮恍然,拿回单子,将前面五项圈起来,“一时忘了跟你交代,这几样箱子里有现成的,不用买,你送了单子回来,开箱整理出来就是了。”她的高矮胖瘦和姑姑相仿,皮袄不是夏天的纱衣,无需贴身,只要长短宽窄大致合适就可以。
玉桂应下,用裁纸刀将单子一分为二,而后拿着需要采买的那一半单子转身出门。
兰渊从清风馆出来,径直去了劲松居。
“你怎么不多歇一会儿?”老太太在佛堂诵经,看见兰渊,心疼不已。
兰渊在老太太身侧的另一个蒲团上坐下,“孙子有话与祖母说。”
老太太侧头看着他,他脸上的凝重似曾相识,片刻后她就想了起来,是去北疆前,他拒绝于家的婚事时,那时他脸上也出现过同样的神情。
她扬声让门外的锦橙守着门,这才缓缓开口:“前一次咱们家失礼,难得于家不计前嫌还愿意与咱们家议亲,你就不要说那些没用的,听我的话,尽快成亲,守着惠宜好好过日子。”
“我不想娶于家小姐。”兰渊态度坚决,一如他去北疆前。
老太太目光清冷:“不娶惠宜,你想娶谁?惠宜品貌性情,哪一样都是京畿小姐中拔尖的再说,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就有做小辈的说话的余地?反正两家都已经下了定,交换过生辰八字,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这门亲事都不能更改”
兰渊没想到事情进展这样迅速,两家已经下了小定,暗暗着急,当初他接到兰芮的信,一刻不敢耽搁就去求钟大人,从钟大人手中讨了一个回京押运粮草的机会,却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不仅如此,还横空杀出了一个卫王。
“我谁也不娶”
“你想悔婚?让兰家落一个不讲信义的名声?你想孤独终老我管不着,但也得替家中的弟妹着想有你悔婚在前,还有谁家敢与咱们议亲?”老太太竭力忍着,但心底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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