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当自己得知司徒如仪怀孕之时,她的胸口好似被万千银针刺穿,流出来的血都是漆黑粘稠的。莫名的,竟让人如此绝望。
原来,这世上有资格为他生儿育女的,唯有她司徒如仪一人。
而她不愿承认,殊不知他亦是。
瑜江顺从了允毅的话,也没再提起太后的事情,可是太后的寿辰却是躲不掉的。虽然知道,太后或许不会看自己一眼,可是她该有的礼节,是一点不会少。
她是感激允毅的,在这两个女人之间,他一直都是站在自己身边的。而他到底为此做出了什么样妥协,譬如临幸未央宫吗?
而太后寿辰的前一天,太后身边的云柳前来淑华宫请了瑜江过去,倒让她意外至极。
瑜江换了一身淡雅的裙衫才欣然前往仁寿宫。她第一次私下面见太后,行至太后跟前,跪倒在地,行了大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太后的话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允毅也有这样的语气,可是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用过。
而瑜江是受过官家礼仪教育的女子,她的言行举止都提醒着她,她系出名门。她是段政亲手培养出来的人。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头,目光没有直视面前这个倚在软塌上的雍容华贵的妇女。而太后看着这样一张精致的面孔,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她说:“起吧。”
“谢太后娘娘。”瑜江缓缓起身,依旧垂落眉眼,不敢抬头。
“按礼制,一个小小的贵人未到一定等级是不能来见哀家的,”太后倏然盯住瑜江,冷哼了一声,“哀家倒是没想到,能这么快见到珍妃。”
太后言语中极为不待见。
瑜江再度跪下来,俯首道:“臣妾有幸伺候皇上,并多得皇上厚爱,已是臣妾莫大的福气,太后娘娘放心,臣妾必定安守本分,全心全意地侍奉皇上。”
“安守本分?哀家虽听皇上和皇后对你赞许有佳,可是不知怎么的,无论皇上如何,你的娘家如何,哀家就是不喜欢你,珍妃,你真的很不老实。”若不是厌恶至极,相信这样坦露的话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太后继而又说:“但听闻你数次向皇上请求见哀家,哀家真是意外了!”
瑜江深吸一口气,“臣妾自知有罪,不配侍奉皇上,但请求太后娘娘给臣妾一个极尽补偿的机会。”
太后看着她,笑意鄙薄,“那珍妃你想要什么机会?”
“臣妾,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的语气是如此的平淡。
大概是才过完年不久的时候吧。原来当还在自己艳羡司徒如仪的时候,腹中早已经孕育起了这个生命。
太医院的钟太医曾受恩于段政,为段政可信之人,素日里是极为照顾自己的。前不久,才让钟太医请了平安脉,就有了身孕。当是时,钟太医很兴奋地告诉自己、恭贺自己。可是自己那一刻,全是茫然。
她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什么都没有。
太后一惊,坐正了身子盯住跪在地上的瑜江,“皇上可知道?”瑜江轻轻摇头,脸颊微红,道:“臣妾还未来得及告诉旁人。”
太后叫云柳将她扶起,赐座于她,“皇嗣事大,珍妃又岂可马虎?云柳,还不告诉皇上去。”
瑜江看着云柳走出殿外,才说:“臣妾知错,还望太后娘娘不责罚。”
“你若安心养好胎,一切自是不必多说。”太后的话一语双关,瑜江自然明白,她微微颔首,应声说:“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片刻,珍妃有孕的事情便传遍皇城。各种赏赐送入了淑华宫里。
回到披香殿内的瑜江,却闭门不见所有人,只叫花梨去见自己的父亲。
允毅是如此开心。他的喜色满目,他一把抱过瑜江在原地转圈,叫道:“瑜江,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瑜江含笑搂过他的颈,依附在他的怀中,任他带着自己感受他的喜悦和开心。
那晚,允毅陪着瑜江说了许多话。
他们有过许多时候,都只是相偎在一起,秉烛夜谈。此时此刻,允毅是渴望护住怀中的人儿的,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迫不及待。
“瑜江,朕答应你,当你诞下咱们的孩儿以后,我们就去游江南,好不好?”他的声线是如此温润。
瑜江紧贴他的胸膛里,温顺地点了点头,细声回答他:“好呀。”
仅仅是这个小动作,却将允毅噌出了无名火,他捏住了瑜江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他轻声唤她:“瑜江。”
然后,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允憬亲眼看着段政思索再三后,在纸上写了一个字,递到了花梨的手上,继而又听到段政吩咐道:“送到你主子的手里,万事都机灵点儿。”
“奴婢明白。”
待花梨走后,允憬才淡淡道:“珍妃的事情就劳烦段大人盯着了,凌阳的事情就交给本王与施寅便可。”
司徒如仪四处不见允憬,便进了书房。
“七爷。”司徒如仪唤了一声允憬,才发现允憬蹙紧了眉头,半倚在榻子上睡着了。司徒如仪从侍女手上接过披风,盖在了允憬的身上。
哪知竟惊醒了他,他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为自己盖上披风的一双柔荑,“你!”
脑海中,画面重叠。
司徒如仪一愣,忙要请罪。却之间允憬望着自己出神,然后喃喃道:“怎么是你”司徒如仪有些担忧,“正是妾身,七爷你怎么了?”
允憬松开了手,然后站起身来。
他很疲倦,望了望窗外月色,问:“本王睡了多久?”司徒如仪笑了笑,将手上的披风披到他的身上,温言道:“没一会儿,七爷最近都太辛苦了,连睡觉也那么辛苦。”
他置若罔闻,只是回身拉过司徒如仪的双手,柔声说:“如仪,难为你了,你如今怀有身孕,答应本王,凡事都不要操劳。”
司徒如仪甜甜笑道:“有七爷这句话,妾身再累也值得。”
允憬眉间微动,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温柔地抱住了她。
☆、雨疏风骤(二)
天际发白,花梨捧着一盆清水缓步进了披香殿,走至的内殿时,竟发现瑜江就坐在榻子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娘娘!”花梨匆匆放下水盆,跪在瑜江的床榻跟前,焦急地唤她。此时瑜江的脸颊微微发白,扶着榻子的双手已经僵硬。
花梨一急,摇了摇瑜江的手臂,那张纸条从她的手中掉了出来,花梨轻呼道:“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纸条摊开,一个“落”字跃然在眼前。
瑜江才回了神,她微微懊恼自己又胡思乱想起来。望了一眼跪在脚下的花梨,她笑了笑,道:“本宫没事儿,你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花梨这才松了一口气,慌忙将那张纸条用烛火烧毁。然后一壁去拧毛巾给瑜江梳洗,一壁道:“娘娘这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吓惨了奴婢。”
瑜江未应,只是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卯时。”花梨笑着说:“巳时的时候,太后娘娘的寿宴就要开始了。”瑜江嗯了一声,“我们先去仁寿宫等着。”
瑜江叫花梨将自己收拾的很简单,水绿色裙衫既不张扬,又分外应春。
仁寿宫内,云柳向太后通报说:“珍妃娘娘正在殿外等候着娘娘呢。”太后一壁穿着华丽的礼服,一壁冷冷一笑,“珍妃她是铁了心要教哀家对她改观。”
瑜江站了好久,才被云柳带入了殿内,见到正在梳妆的太后,她依礼跪下来,“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这时候珍妃有孕,走得倒是勤快。”太后这个女人是不简单的,她拼尽的不是帝王极宠,而是手段了得。此刻的她已经被岁月磨平了戾气,可是眼中的精明却分毫不减。
瑜江是知道的,虽然太后允毅的生身母亲、前朝的苏贵妃,但是允毅却一直是由中宫皇后抚养长大,与如今的太后没有什么感情。允毅登基时,从前的苏贵妃很自然的成为了当朝太后,一时间风光无限。
可是太后还是有心结,而她的心结不是因为那时的皇后,而是因为那时的容妃。
太后并没有叫她起来,瑜江只得维持着跪拜姿势。她淡笑道:“太后今日寿辰,臣妾私心想着来讨这头彩。”太后闻言笑了笑,便叫瑜江起身。
待她装扮完毕,她将手臂递给瑜江。瑜江意会,举过双手扶住了太后。“宴会开始了,珍妃同哀家一起去吧。”
“是。”瑜江依旧笑意浓浓。
寿宴安排在了御花园中。帝后与众人都已经到了,都在席上等待太后驾到。而当他们见到瑜江搀扶着太后过来的时候,皆是一惊,仿佛昔日流言都不攻自破一般,又暗暗艳羡珍妃身怀龙种,受尽恩宠。
而而允毅只是对着那抹水绿色的身影露出了不着痕迹的笑意。
座下的允憬,却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司徒如仪毫不知情地评论道:“珍妃娘娘如今深得皇上宠爱,又孕有龙嗣,如今与太后娘娘之间解了嫌隙后,珍妃娘娘可谓艳压后宫、平步青云了,怕是以后”她突然就住了口,她发现允憬的脸色极为难看,她虽不知内情,但深深懊恼自己多嘴。
席间,允毅和苏玉瑶贺寿。而允毅的言行虽然不见异样,但是显得有些生疏而客套,全是礼节,不见太多的情谊。
二人向太后行礼过后,一众妃嫔再按照等级向太后拜寿,紧接着邀请过来的官员、家眷等都俯首祝寿。
瑜江坐在了允毅的右手侧旁,安心看戏吃酒。偶尔回过头去与允毅目光相交,便暖暖一笑。
白芳仪坐在杨婉仪的身旁,只是认认真真地听戏。而杨婉仪突然很不满白芳仪,于是笑道:“芳仪妹妹好兴致,不过戏台上的戏哪有座上的戏好看呀,你说呢?”
白芳仪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杨婉仪,又看见座上的允毅和珍妃正在耳语,脸色未变,只是对杨婉仪道:“不是谁都有能耐唱这出戏的。”
“真真儿是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