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们觉得自己可以。
从今以后,不过求梦与君同。
☆、在水一方(四)
五年之后,皇长子沛林被封为定亲王,皇三子沛翔被立为皇太子,而惠妃母凭子贵被册封为惠贵妃。
而与此同时,长宁公主与当朝大将军程卫之子程子岩,定下婚约。
此至,已经景和二十三年,允毅却是病倒了。
不过几年的光景,允毅的风疾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头痛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他曾经这样对瑜江说:“若不是这几年风疾发作,担心有一日自己会突然死去,朕恐怕永远都没有勇气从锦寒宫将你带回来。朕真的很自私,只想要你陪伴在朕的身边,”
“不会,皇上不会死。”瑜江的话很坚定,让允毅觉得安心,想要相信。
瑜江还记得,那个季节是春天。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允毅的时候,春风如沐。
凌淑妃还有惠贵妃无不每日进出明仁宫,在殿前侍疾。而瑜江永远都是坐在那里,不论谁来,都可以见到她。
有时候允毅睡着,惠贵妃在一旁便会很客气地劝她:“你也侍候皇上许久了,皇上如今睡着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而瑜江只是凝住允毅那张俊致安逸的脸,淡淡道:“若是臣妾回去,皇上醒来就看不见臣妾了。”
这时候,惠贵妃也再劝不下去,因为瑜江说得对,皇上要的只不过就是一睁眼,就能看见珍妃。
几近半夜的时候,瑜江才回了淑华宫。她召见何太医询问病情。
而他是这样对瑜江说的:“因为国事繁重,皇上的风疾日益,又加之此乃皇族隐疾,实难治本,如今皇上如此,臣等只能尽力而为。”
她听后只是一点头,再不言语。
只坐了一会子,瑜江又趁着浓浓夜色,再次回到允毅的身边。
他因为被头疼折磨的冷汗不止,半个时辰之前才服了止痛的汤药,现在还在沉睡之中。瑜江坐在他的床榻边上,就这么看着他。
其实瑜江每次都只是这样看着他,一坐就是整天。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熬什么,为什么。
她看着允毅略微惨白的脸,因为病痛折磨的削瘦不堪。她其实自己都受不了,她受不了看着允毅这样一个人却被疼痛折磨成这个模样。
瑜江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抚过他的眉峰。她的枷锁才刚刚解开,如今却依旧不敢全心全意。
原本春季就多发时疾,如此奔波,瑜江因此也患上了风寒。
带病之身怎么能在皇上跟前侍疾,她终于还是从明仁宫中退了下来。坐在品竹台中日复一日看竹叶潇湘,看春花争艳。
惠贵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寻到此处,她站在石阶处端详了瑜江许久。
瑜江看竹,而她看瑜江。
过了半晌,瑜江终于回过了神来,感觉到了身后异样的目光和胭脂香气。她转头,看向了来人,正是惠贵妃。
惠贵妃是一个很稳重的女子,能行至如此高位,成为正一品四妃之首,成为后宫最为鼎盛之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有一种区别于静贤妃的温婉大度,而她的气质、家教绝不是一般官家能够养成,跟瑜江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是目的,惠贵妃的目的是真心实意的做允毅的女人,带着秦家的荣耀。
瑜江缓缓起身,走到她的跟前,然后行礼请安,“臣妾参加贵妃娘娘。”
“起来吧。”而惠贵妃所有的成就感,只有在珍妃向自己行礼请安的瞬间。而旁的东西,惠贵妃都知道自己比不过珍妃。
瑜江问道:“贵妃娘娘没在皇上跟前吗?皇上可是好些了吗?”
惠贵妃笑了笑,说:“如今皇上已经醒了好一阵儿了,本宫让淑妃陪着呢。”瑜江闻言,似乎又是在走神,她回道:“臣妾知道了。”
“你身子大好些了吗?”
瑜江淡笑着说:“已经好了许多。”
惠贵妃又道:“难得能好好休息一下,你也别太累着自己才是。”瑜江微微福身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这时,罗有多从远处紧赶慢赶地跑了上来,向惠贵妃行礼后,继而又对瑜江道:“皇上想见珍妃娘娘呢,您快过去吧。”
瑜江并没有看向惠贵妃,只是低着头,匆匆向她行礼后告退,就跟着罗有多去了明仁宫。
待瑜江来到殿中的时候,凌淑妃刚从内殿出来。凌淑妃的脸颊上全是疲倦和劳累,她见到瑜江后,试图安慰地冲瑜江微笑,可是连她自己都是那样的勉强。
待凌淑妃走后,瑜江站在原地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心情后,才走敢向允毅身边走去。
允毅的脸色好了许多,他此时依靠在软垫上,身侧有宫女在伺候他服用汤药。
瑜江走上前去,取过宫女手上的药碗,然后径自坐在允毅的身边。她细心地将药匙里的汤药吹得温凉,然后递到了允毅的唇边。
他就这样看着瑜江,然后慢慢地喝尽她送来的汤药。
“怎么病了?”允毅的声音有些略微的沙哑,他伸手,握住了瑜江。瑜江用空闲的手去拂过允毅的头发,笑着说:“皇上不也是吗?”
闻言,允毅浅笑了一下,道:“这不一样。”
只感觉到瑜江的手忽然顿住,随即收了回来,她的目光是清泠的,一动不动的正视着自己。
她听见允毅这样说:“这么多年来,委屈你了。”瑜江的手心渗出了汗,她蓦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微侧过了身,没有看他。
“朕已经骗得自己很辛苦了,你也是,对不对?”允毅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字字清晰。
仿佛是惧怕了,瑜江用力的闭上眼睛,试图逃避。
过了很久,她才缓缓睁开来。她慢慢地转回身,仰起头来凝住允毅的眼睛,说:“你不要再胡说了,皇上没有,臣妾也没有。”
她笑了笑:“臣妾就像当初答应过皇上的一样,臣妾会陪着皇上,永远陪着皇上的。”
而允毅很快地接过瑜江的话,“那时候是为了老七。”
他没有修饰地坦白,让瑜江只觉得麻木。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聚,他们已经太久没有提起过这个人了。无论是有心还是刻意的,允毅提到允憬,还是让她觉得哀伤。
瑜江看着他,淡淡道:“难道皇上叫臣妾来,只是为了说这个吗?”
允毅仿佛还有话说,最后都还是憋进了心里。
而瑜江亦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她一低头,已经是倾入了他的怀中。忽然的充实感让允毅不敢想,不敢动。
“我们就这样不好吗?”瑜江的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亵衣上,是说不出的悲哀,“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就不好吗?”
允毅他哑口无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是因为他不相信,因为他不知道。
原来有些事情,不是时间就可以冲淡掉的。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到,他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来证明,可是却还是失败了。
他说:“是啊,就这样不好吗?”
瑜江没有说话。而他也不会知道,瑜江在听到他的话时,早已经是痛彻心骨。
而这时,太医院的众位太医来为允毅诊治。她静静地退到了一旁。
其实每次何太医为允毅施针的时候,瑜江总在身边的。她亲眼看到允毅疼到浑身出冷汗,看到大小不一的金针刺入他的肌肤,就像扎在自己的身上,密密麻麻。
而此时,她已经没有办法在直面这个过程,她离得他很远,她知道允毅需要自己在他的身边,可是她无动于衷。她撇过头去,都不曾看一眼。
太医们没有逗留太久,迅速地来,迅速地离开。
瑜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她除了看着,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似乎时间都静止了许久。
最后,她终于缓缓地再次走近他,试图平静下来,然后想要为他整理身上略微凌乱的衣物。而允毅却是望着那张熟悉的,近在咫尺的脸恍然开口,他的声音很低,却是很温柔,他说:“瑜江,你再抱抱朕,好不好?”
瑜江的眼泪还是啪嗒一声掉在了丝质的被褥上。
她伸出手臂,将允毅抱在自己的怀里,瑜江的下颚抵着他的头顶,她用力地抱着他,还是这样哭出了声音。
“允毅,你不要死,瑜江求求你不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真快,还有两章正文就要完结了。番外还没有写好,周末之后,佞妃便划上句号了。
☆、陌上花开(一)
从那以后,瑜江更加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旁。
庆幸的是,他这几日精神都很好,风疾都没有发作得那么厉害了。那天他喝完了药,陪着瑜江说了许多许多的话。
瑜江会对他笑,笑得一如当初,拨人心弦。
可是瑜江越是对他笑,对他好,他就越是受不了。也许是因为即将走到了尽头,他长达数载、积蓄已久的话,却再也没有办法不说出口。
那日天暖,瑜江陪着允毅说话。允毅一直都没有说话,最后,他看着面前的瑜江,终于还是这样对她说:“若是朕走了,你”瑜江却突然脸色一变,慌张地打断了他的话:“不会的。”
他一把拉过瑜江冰凉的手:“瑜江,你不能再逃避了。”
瑜江很倔,就是不敢看向他。允毅笑了笑,说:“这些话朕不能不对你说。”
瑜江没有理会,可是他却是这样问她:“当初,你是不是为了不悔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才会走出了锦寒宫跟朕回来?”
她错愕,终于缓缓地转头看向允毅,她只觉得不可思议。
“不悔毕竟是你的女儿,你必定是不会忍心将她困在锦寒宫这样的地方,她终于也定了亲事,你也可以安心了吧。”允毅终于放开了她愈渐冰冷的手,缓缓道:“朕知道你这一辈子都没有为自己打算过,先是为了你的父亲,然后是老七,接着又是不悔。”
瑜江扯出冷笑,“原来从头到尾,皇上都是这样认为的。”
允毅看着她,仿佛早已经是看淡,“朕囚了你一辈子,你也念了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