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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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转纱窗晓-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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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疾少女苍凉阴暗的人生而言,无异于一抹亮色与暖色。纵然不翼望得到,却是触手可及的慰藉。

    我会记得。

    人总要学会记住他人的善,忘记所谓的恶。尤其是我,这皇宫里除去小德子与雨枝,几乎所有人都曾伤害过我,甚至是崔嬷嬷也曾对我恶言相向。我若执着于“恶”,还要不要活了?恐怕是来不及执着,已然气个半死不活!

    十阿哥一如从前,时常找我“饮酒作乐”,他形容为作乐,我听着直犯别扭。转念一想,他从来能带给我欢乐,作就作吧!十四偶尔会来,斜眼瞪我的次数直线下降。我甚为得意,终于,有人觉得欠我的情了!翻身做债主的感觉爽心爽肺!

    十阿哥饮一口酒:“给你讲一笑话!”我做洗耳恭听状,他一本正经,没有半分玩笑的模样儿:“郑喜定的媳妇不见丈夫,便到公公家去找。见公公洗脸,便问道:“爹,喜定呢?”公公不悦,继续洗脸。媳妇生气,又问:“爹,郑喜定呢?”公公大怒:“洗脸!”

    我微一愣怔,回味过来,顿时笑成乱颤的花枝一朵。十阿哥镇定如山,略有得色,我越瞅越乐,想不到他竟是个中高手,讲笑话的要点就是冷静,娓娓而谈,最后包袱一抖,一语道破,妙趣横生。

    十四一咧嘴刚要笑,瞅见我放肆不羁的模样,旋即换了副冷面孔:“你就没个姑娘家的样儿!十哥你也是,这等粗俗笑话也讲给她听,教得她半分规矩也不见!”

    十阿哥瞥他一眼,语气懒懒:“我就爱惯着她,怎么着?我前几日在府里说这笑话,那些个女眷们笑倒是笑了,却是掩着嘴一派小家子气,教爷瞧着心里不畅快,笑便笑,有甚好遮掩的?我瞧你就是书读多了,圆脑袋读成了方脑袋,整一个方首圆足!”

    我抚掌而乐:“十阿哥此言极是。人,该俗之时就大俗,该雅时就大雅。整日价夹在中间半俗不雅最别扭,矫情得很!”

    十四恼得站起身便向外走去:“你俩不矫情,你俩一处雅去吧!我走了,省得碍你俩的眼!”

    我忙拉住他:“且别走,我给你俩出一谜语,你若猜不出来,明儿给我送几坛好酒来做为彩头,如何?”

    十四面色渐缓,眸中半是惊愕,半是喜悦。我微笑点头,他了然,还以微笑。经历迷酒事件,彼此心中总有些芥蒂,十四也不再赠酒给我,我此言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友情,需要呵护。

    我出谜面:“小白为何长得像他哥哥?”

    十阿哥疑惑道:“你这是什么谜语?许是他哥俩都长得像爹?”

    十四亦疑惑不已:“就是,什么谜面这么怪异?他哥俩双生子?”

    我摇头,气定神闲:“因为“真相大白”!”

    顿时冷场。他哥俩面面相觑。半晌,十阿哥喷笑出声:“怪丫头!你可是怪到极处了,这也能成?”十四摇头晃脑,一副你不可救药的哀叹表情。十阿哥越想越乐,拍着桌子笑嚷道:“还有没有?再说几个来听听。”我当下搜索枯肠,将从前听过适宜在古代讲的冷笑话尽数交待了出去,十阿哥果然与我是同道中人,直嚷嚷着不过瘾,叫我回去好生琢磨再讲。

    不仅如此,他自封为大白,我从此被他称为小白。笑话总有讲完的时候,我便常躲着他。有时隔老远,就听见他热情的呼唤:“小白!小白!”我汗落无声,搬起石头砸伤自己的脚,流汗不流血。

    下一回,我将同样的问题问了四阿哥。此时,他正挥墨如雨,诗兴大发:“闭门一日隔尘嚣,深许渊明懒折腰。观奕偶将傍著悟,横琴只按古音调。”

    他且吟且书,不甚经意说:“直接说答案!”

    我有些无趣,老实巴交说了答案。他的反应很令人叫绝:“何以小白的哥哥要称为大白?叫小黑或小青亦可。更何况,兄弟若生得相似,大多是像父母。你此言纯属无稽!”

    我顿时哑口无言,他斜睨着我,眼中浮现笑意,“再讲!”

    我颇不甘心:“哪位古人跑得最快?”

    他停笔凝思:“夸父?”

    我得意大笑:“错,是曹操!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板起面孔:“可见你是不学无术!此言是形容人来得巧,并非神速!”

    我抹抹脑门儿,冰凉的是汗。未来的皇帝的确应该刮目相看,他的逻辑思维非寻常人能理解得了。

    我撇撇嘴,“那可不是?若学了“武术”,我能任你欺负?”他莞尔:“再讲!”

    我羞恼,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倒叫他嘲笑了去,“姑娘我不玩儿了!”他搁下笔,走近我,眸中尽是调侃之意:“和老十就有说不完的笑话?不愿和我讲?嗯?”我冲他眨眨眼:“四大叔,您老太古板,不能体会其中乐趣!”

    他收敛笑意,嘴角带着微微的寒意:“你愈发离谱了,对我不敬称倒也罢了,岂可混叫?与他们一处也是如此么?”

    话虽如此,他眸中的笑意却依稀可见。我窃笑,他对我再也无法狠厉。想来也是,我一直若有似无避免称呼他,我只愿意以你相称。我娓娓道:“其实称你为王爷或阿哥,自称为奴婢,并非难事。从前可以,如今也不难做到。只是,这些称谓是你们的尊贵,也是束缚。你还记得荷花宴么?那么肆意轻松的笑,才是你们原本应该拥有的。我知道,你们其实生活得很沉重。不称你为王爷是我刻意为之,我盼着你与我在一起时,只是你,真实自然的你,没有那些规矩与制约,盼望你能有轻松愉悦的心情,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刻。你明白么?”

    他望着我,黑亮的眼眸中有光芒流动,语意温暖撩人:“可以叫胤禛。”我微笑不语,胤禛,该是何等亲密之人才能呼之于口,而我不是。心中掠过淡淡苦涩,然而,四大叔定然是我独家专属。念及此处,心平。

    幸福不是拥有得多,而是计较得少。我从来就知道。

    他折回桌前,续写道:新情都向杯中尽,旧虑皆从枕上销。信得浮生俱是幻,此身何处不逍遥!诗题为《一日闲》。

    旧虑皆从枕上销。我不禁莞尔,此人实在含蓄到极处。他喜欢我这般逗趣,却不肯明言,只和诗抒怀。

    他淡淡一笑:“再讲一个,我定能猜出!”我拗不过他:“孔子有三位徒弟子贡、子路和子游,请问哪一位不是人?”

    他凝思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串字,我俯身细看:子路,指鹿为马。我乐甚,抢过他手中毛笔,大大地画了个勾,评语:四大叔有大智慧!孺子可教也!

    只要掌握规律,冷谜其实极易猜,他能迅速找出规律,足可见他应变机敏。我自愧不如,想当年我可是吃了许多闷亏才略有小成。

    他在我脑袋上轻叩一下,“你是朽木不可雕也,瞧你这字,六岁的孩童也比不上。”我歪着脑袋望住他,涎脸耍赖:“你写得好不就成了?往后我就仰仗你了!”一丝儿笑意在他嘴角浮起:“嗯,有我!”

    我喜欢被宠溺的感觉,每个灰姑娘其实都渴望当公主。我笑道:“写字我是不成了!不过,俗话说得好,阅尽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前些日子,我常读纳兰先生的词,偶得一小令,写来请您指正,如何?”他微笑:“好,写罢!”

    我提笔,洋洋洒洒一路写下去。他安静站在我身后,一股幽淡清凉的气息瞬间将我包裹,他的熏香与浓浓檀香不同,是淡薄而冷沁的味道,他用的香料居然也是冷香,然而这气息却令我有些晕眩发热。我向桌前靠了靠,试图远离他的势力范围。他缓缓倚上前来,几乎贴着我的后背,鼻息热热地撩拨着我已然乱了方寸的心跳,执笔的手一抖,一点墨迹沁散,洇洇而开,如花事泛滥。他笑声低哑若磁,“上一回见你是什么时候?”我呼吸困难,想也不想就答道:“二十三日前。”

    此言一出,我恨不得咬断舌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想像到,定然是得意之极。果然,他言外有意:“记性不错!”

    我暗吸一口气,稳定心绪,继续落笔行书。他凑近我耳边,声音微不可闻:“我常住别院,回府亦是伴月而眠。如此,直至你离开。我曾说过要给你最好的嗯?”微微发麻和酥软的感觉如电流般,在不期然的一刹间击中我。我回转身去,他那双深沉如墨的眸子瞬间夺取我所有的呼吸,我丧失语言能力,眸中热意涌动,他轻轻吻上我的眼睛:“我亦记得是二十三日前。”

    我甜甜笑开了去:“四大叔,你真是个好人!”他啼笑皆非,恨恨捏一下我的手腕,我呼痛:“别闹了,等我把这写完,若你不笑,再罚我,可好?”他神色复常,水波不兴的表情仿佛方才的言语并非出自他口中,只微点头以示许可。

    他的气息依然缠绕、消融着我,然而,这一刻,如此令人安心。

    (一)

    花,

    玉食锦衣从未差。

    天生俏,

    言笑诱人夸。

    (二)

    花,

    燕瘦环肥思帝家。

    莺声呖,

    粉面著朝霞。

    (三)

    花,

    转眼都成孩子妈。

    腰身壮,

    不是往年她。

    (四)

    花,

    伴婿牵孙嗓子砂。

    游街市,

    皱脸吊黄瓜。

    他吟诵我的大作,起先还能神色自若,到最后笑意已如投石入湖的涟漪,一圈一圈慢慢扩散,此起彼伏,不绝于唇畔。

    我微笑:“还要罚我么?王爷殿下,能取悦你,我乐意而为之!”

    他看向我,眼眸深邃剔透,闪动如星辰,轻易能看穿我的心思。他言不对心:“嗯,你尽是歪才,上一回那阙猫狗词是戏弄我,此次宫中后妃,一干秀女尽数被你戏弄了去!岂能不罚?”说着,递给我一个小包裹:“书、笛、字,一样不许落下,平日里好生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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