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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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转纱窗晓-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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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赫濯秋阳已不复见,窗外秋雨沙沙落。我唤了兰叶进来,梳洗利落,预备好一切。假装若无其事地翻看着书卷,一整天却半个字也没读进心中。

    傍晚时分,兰叶给我送晚膳进来,看出我的紧张,绷不住笑话我:“十三阿哥哪里就有这么骇人?见一面有何不可?”我无声叹息,摇摇头。

    别离难,相见难甚,不如怀念。

    熟悉的脚步声,半是犹豫半是期待,款款而来。我咣地一声扔下碗筷,对兰叶使了个眼色,躺倒在床上,以被掩面。兰叶会意,拨动早已准备好的水,水声哗哗,兰叶道:“姑娘,水温如何?”我当然无言以对,兰叶停了片刻,续道:“姑娘头发长得甚好,乌黑油亮,真教人羡慕”

    我如临大敌般,全身肌肉绷紧,捏着被角,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兰叶煞有介事地唱着独角戏,一时觉得好笑不已,颤抖着大笑了起来。虽是无声却有形,兰叶看见,受我影响亦是忍不住嗤笑出声。外面脚步停滞,我大惊,看向兰叶,她急中生智,憋笑胡言乱语道:“姑娘你这大个人还怕痒?”

    我喷笑无声,外面的人亦是尴尬微嗽一声,脚步远去。我与兰叶相对大笑,实觉荒唐不已。却也总算奸计得逞。其实,快乐真的也很简单。

    十几日的功夫,精心调理,伤腿好得神速无比。这一日,胡太医替我拆了夹板,解下纱布。仔细比对了双腿,笑道:“年轻人身体底子好,你自己又护理得当,相差甚微,甚好!”我下榻深施一礼谢过,胡太医为人甚为谦和客气,轻托我起身,直说:“客气,客气!”复嘱咐道:“你十日内仍须制动,静养。外敷之药接着用,内服之药便停了去罢,是药三分毒!”我微笑点头。

    胡太医收拾药箱起身出门,却又折回,只道:“伸出右手,替你诊一诊脉。”我依言而为,胡太医凝神闭目,沉吟片刻,问道:“近日可觉右胁处隐痛,时有烦闷之感?”我心中暗惊,近日确有此状,我只当是胃气不畅,没放在心上。我点头连连,欲问不能,胡太医慰然微笑道:“无事,许是前些日子受伤,气血不畅所致。你顺其自然即可,每日里好生歇息着。”我极为信任胡太医之医德医术,遂安下心来,再次福身谢过。

    晚膳时,我正埋头苦吃,忽听一声轻笑,略带几丝嘲意。转身看去,十四正懒洋洋斜倚在门边,手中握着一小坛酒,乌黑的眸子闪亮狡黠,盈着似喜非喜几分笑意,毫不避忌地看着我。我一时有些窘迫,只呆头呆脑坐着不动。

    十四一挑眉,趣笑道:“怎么着?脑袋也被打呆了不成?还是许久不见,我令你失了神?”我咬牙白了他一眼,慢步上前欲请安,却听他懒懒道:“罢了,罢了,你往日里就不是识规懂规之人!”我亦不与他客套,侧身请他进屋,他却将酒塞入我手中,道:“我得走了,不能留。你只记着,又欠我一顿酒,日后一并还了!”言毕,拖沓着脚步惫懒离去。

    我怒笑皆非,这位轻狂十四少总有本事气得我一愣一愣的,我却拿他无可奈何。揭开酒坛,闻得酒香,知是“奇货居”女儿红,腹中酒虫儿已蠢蠢欲动。惭净堂虽允我食荤腥,却是禁酒。大半年了,滴酒未沾,着实馋涎欲滴。当下,小酌清酒几杯,醺然睡去,清宵一觉,百疾尽销。

    我谨遵医嘱,十日静养。下榻缓行,喜觉双腿完好若常人,略微一丁点儿的差异只有自己能察觉。兰叶亦是欣喜非常,直嚷嚷道:“根本瞧不出不同!”心中犹如投下一块小石子,荡漾着一波又一波欣悦涟漪,连绵不绝。这种失而复得的由衷喜悦,无法言说。

    正好这一日轮至十阿哥相陪,我早早起床,领着兰叶在厨房忙活开来。因着依然是供饭斋戒时期,只能吃素,我绞尽脑汁想了四样素菜,写下所需食材着兰叶去预备。

    趁此空当,坐于紫藤庐下歇息。秋天的早晨,空气清新舒畅,新鲜的阳光曼妙清灵。紫藤花串已凋落无影,片片枝叶飘落,在光线中旋转,再平安地归于泥土,有一种令人心安的美丽。我半眯着眸瞅着,并不悲秋,却有缕缕希望。我知道,明年这花依然会开,此刻的枝叶离别只是为了明年的相聚。

    轻缓的脚步声停于我面前,我收回目光瞧向来人。心中一震,立马站起身来。怎么会是他?明明昨日是九阿哥,他怎么能加塞儿?

    十三白衫一袭依旧,半缕清风般的微笑挂在唇边,“好了?”我不知所措,点点头。十三欺步上前,我倒退一大步,再一步,我再退一步。直至无路可退。

    退到最后一根木柱,我紧贴立柱而立,垂首默默。“今儿不沐浴了?”我抬头看向他,醺人笑意在眸中亮起,眉梢唇角熏染着几许捉弄意味。脸上蓦地一烫,他识破了?故有今日之加塞儿?我摇摇头,复低下头去。许久不见,他较以前添了几分硬朗男子之气,竟是好看得让我不由得心迷意乱。

    “怕我?嗯?”暖暖的气息呵在耳畔,我的脸愈发滚烫,只紧紧咬着唇。他意欲何为?不是要忘记么?温暖的手指轻柔抚过唇边,“不许咬!”我慌忙松开,告诉自己,他已是别人的丈夫,不许再留恋。

    念及此处,一阵恨意翻滚心头。轻巧侧身避开,绕过他奔向厨房。幸而,他没有追上来。

    我却是心神激荡,久久不能平息。我还未能忘怀,不见不念,一相见,这情愫就犹若雨后春笋,滋长、蔓延,缠绕不休、缱绻无尽。

    不,我不能再一次将自己陷入绝境。已是不可得,何苦多情自扰?时间可以遗忘一切。

    我沉心静气,认真准备午膳,整整忙碌了一上午才做好,亲自送入正厅。十二阿哥见了我,温厚一笑道:“你才好,不必忙这些个,乾清宫膳房会着人送来。”我微笑,简略慢慢道:“不妨!”十二阿哥惯于看我说简短如此的言语,遂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我摆放好菜肴,亦对十三浅然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十三眸中却略现一丝恼意,直看得我莫名不已。我也顾不得理会,自去与兰叶一道用膳。

    午后小憩一觉后,与兰叶一道扫净庭院,清洗被褥。劳动也是一种乐趣。苏嘛喇姑曾说过:人不自强,斯召辱矣!我首先要将自己当成一个正常人,我要过正常的生活。

    然后是晚膳。我慢条斯理地刨着土豆皮,细细切丝。悄无声息地,一双手绕上我的腰间,感觉到他的身子挨着我的温热,鼻端萦绕着清淡好闻的男子气息。我身体僵硬,欲哭无泪。他也与我一样,相见后就情难自持么?

    我狠狠心,奋力挣扎开去,转身怒目而视。十三面有愠色,淡淡道:“对别人都可以曲意迎合,对我却执意疏远么?”

    我微怔,想起午膳时他的莫名恼意,顿悟,他在吃醋?我啼笑皆非,十二阿哥不是受他所托照拂于我么?我也只不过是以礼相待,哪里就称得上曲意迎合了?我微笑缓缓道:“你管不着!”

    十三看懂了,眸中盛怒凌人,却是瞬间即逝,只将手中包裹掷于灶台之上,冷然道:“这个给你!你欠我一样点心,下回做好给我!”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厨房。

    鹿皮靴与心太软,这是我们彼此之间仅存的承诺。心中若甘似苦,杂缠在一起,难辩滋味。

    接下来的日子,我只是安守本分,做好膳食,只着兰叶去前厅伺候。画地为牢,禁锢自己,避免节外生枝。

    百日孝期一满,李德全就来通知我仍往乾清宫饽饽房当差,兰叶随行。这是我预料当中之事,亦是我所期待之事,乾清宫万岁爷眼皮子底下,他们不敢恣意行事。

    我回乾清宫的第一日,乍然与如此多旧识之人相处,仍是有些不惯。物是人非的我,在众人眼中见到疏离与怜悯,心中很是不畅。众人离去后,我的师傅王公公却笑眯眯拍拍我的肩,道:“倒比先时出落得愈发好了,个儿也长高了,气色亦好,师傅瞧着心里头高兴得很!”

    我笑着点头,缓缓道:“全靠师傅的私房菜!”师傅也是愿意耐心看我说话的人,闻言满意点头,却又少有认真地道:“采薇,俗话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咱们是靠手艺活儿吃饭,不靠一张嘴。咱们把差当好了,好个强,争口气,不须理会旁人怎么看。”

    我心戚戚,点头不已。王公公又笑道:“原本过了年,我就到了出宫退老的年龄,前儿我回了李总管,说想要在宫里多呆几年,李总管允了。我这么做,一则是为了自己个儿,横竖出宫也无事可做。一则是为了你,我这一辈子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就这么走了,放心不下。你只管放心,师傅好歹也是饽饽房的管事,不会教你被人欺负了去!”

    心中淌过阵阵暖洋洋的热流,我一字一字道:“师傅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人小瞧了去!”王公公笑说:“从前收你为徒,一是看你心思灵巧,二就是为着你这不服输的性子,和我一样。现如今可算是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受到夸赞,我当然喜笑颜开。当下,只认真听着师傅详尽介绍近日里康熙爷的喜好口味。

    晚膳后,康熙爷身边的随伺太监小进子来饽饽房宣圣谕,特意指明要我亲手调制“双皮奶”。做好呈上后,又单召我前去领赏。王公公喜上眉梢,我亦心领神会,这是康熙爷的恩典。我光荣地得宠了。

    岁月静好,安稳平和。我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别有一番意趣。

    我的装束与寻常宫女略有不同,我每天斜挎着一个企鹅绸布包,里面装有一枝毛笔、一小瓶墨汁、一叠白纸,虽然很少能用得上。常常用得上的是两面小旗,皆以青竹细枝为杆,红色的绢布上书“吉祥”,蓝色的绢布上书“多谢”。

    遇上主子或是高层管事太监,我就取出红绢布,轻巧一挥,迎风招展。若得人善意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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