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食者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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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食者协会-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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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后脑勺疼,手一摸,头发硬硬地板结了一块,出的血已经凝固。

我问脑袋破了没,护士说没有,我说那就好,我觉得没事了,我得赶紧离开,有急事。

说到这里,我心里却想,对啊,我有很急的事情,但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护士很决绝地说不行,不能离开,要再观察一阵子。我争辩了几句,她最后说,外面都有武警,把医院封锁了,要等领导来视察。

我呆了一下,这才猛然意识到什么。

其实我并不缺乏这样的经验,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老记者,不知多少次采访重大事故的时候,被当地政府挡在外头。到底死了多少人,失踪多少人,在中国是个讳莫如深的禁区。这关乎相关官员的乌纱帽,对许多人来说,那可就是生命啊。每年都有很多记者在这样的对抗中被打压,受伤、非法拘禁、甚至被“跨省”或关疯人院。

这一次的事故有多严重,瞧瞧这满走廊的伤残和几分钟前被推走的死者就知道。我所在的那节车厢是满坐的,那是倒数第二节,我昏迷前的记忆,最后一节车厢被撞烂了,倒数第二三节被拱起来又坠到地上,再加上爆炸,这几节车厢的乘客,能活下来一半吗?当地政府再开明,也会把现场和医院严格控制起来,以防被记者抢先曝出来。所谓维稳,这就是了。

护士也没时间再和我多说什么,我追着问了一句厕所在哪儿,她给我指了个方向。

作为这场大事故的亲历者,又是一名记者,我有控制不住的报道欲望。但我总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真奇怪,有什么比写这篇稿子还重要的呢,这么惨烈的事故,死了这么多人,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我的脑袋又开始晕起来,该死的脑震荡。

反正,总得先想法子出去再说。

我再次试着站起来,这下有了准备,总算是站稳了,摇摇晃晃往厕所走。躺着的时候不觉得,一走起来,全身上下的酸痛就开始泛出来,特别是腰,肯定是摔下来的时候伤到了,步子稍微大一点就痛得不行,走到厕所时,汗都出来了。

我在洗手池前的镜子里瞧见了自己的模样,真是有够狼狈的,脸是花的,洗干净了才发现左脸颊有道伤口,辣辣地疼。衣服裤子全都破了,牛仔裤倒也算了,多个洞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设计的,外套左袖管撕扯出的一尺来长的口子可就没法装了,这件衣服算是彻底废了。

我把自己关进隔间,脱了外套扔在地上。既然想要混出去,就不能让人一眼看出我是伤员,最好的办法无疑是扮医生。我指望着能等到个医生来上厕所,脱了白大褂往隔间门上一搭,到时我一把顺走,穿在身上就可以大模大样地走出医院大门。

我等了足有二十分钟,都不见一个医生进隔间上厕所。这个计划果然是太想当然了,我从隔间走出,在镜子前整理好仪容,挺起腰板忍着疼,快步走了出去。

怕被认得的护士看见,我特意绕开了先前那条走廊,往另一个方向去。一路上与好几个面色凝重的医生错身而过,面色如常却提心吊胆,终于有一个人停下来看着我问道:“你是?”

眼见躲不过,我从口袋里摸出名片夹,抽出名片递给他。

“你好我是上海晨星报记者那多,请问……”

他明显吓了一跳:“上海的报纸,晨星报?没怎么听过。”

然后他反应过来:“啊记者,你怎么跑进来的,外面不是看得很紧的吗?”

“那就是我的本事啦,请问一下这次……”

“别别别。”他连连摇手:“别问我,我回答你的话饭碗就没啦,你还是快点离开吧,会有正式发布会的,我们不能私下接受采访。”

“就一句,现在已经死了多少人?”

他快步走开,边走边说:“你快点出去吧,再这样我叫保安了,你别影响我们的抢救工作。”

@文@“哦好的。”我长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人@“喂,你在往哪里走,出医院该走那边!”

@书@“哦谢谢。”

@屋@走出急诊楼的时候,我觉得腰都要断了。一路经过医生办公室时,我都注意往里瞄,可惜没看到一件白大褂。刚才那个医生好打发,守在门口的那些门神可不好过。倒不是说我亮出记者身份他们会怀疑,我本来就是记者,再货真价实不过,可是他们决对不会把一个混进医院不知采访了多少真相的记者就这么放走,肯定得请去喝喝茶坐坐客,变相限制一段时间的自由,免得出现一篇“失控”的稿件。那样对我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因为我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去办,虽然我还是没能想起来,那是件什么事……

急诊楼的出口在医院大门的斜对角,我一眼就能看见守在大门口的那些便衣。好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外面,没人往里看。我猫着腰,尽挑他们的观察死角走,绕到了院墙下边。我抬头观察墙的高度,直接就愣住了。墙高两米多,以我这正痛着的腰伤,根本不可能翻得过去。但我不是因为这个愣,而是太阳。我一抬头,正瞧见了太阳。太阳的位置,意味着现在是……上午。

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原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先不去管那么多,想法子出去再说。我的确翻不出去,这没关系,我只要能“翻过来”就行。

我挨着墙根偷偷摸摸潜行到离大门足够近的地方,大约二三十米的样子,用力往上一跳,下来的时候头朝里面往下一扑,“哎哟”叫了一声。

门口的那些“守卫”立刻被惊动了,但等他们转过头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好像刚从墙上跳下来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以后,正一瘸一拐地往急诊大楼跑。

毫无疑问,我立刻就被拦住,在被护送出去的途中,我还一直挣扎着大喊,我要找我老婆,我老婆就在医院里,我要知道我老婆有没有事之类的话。

被架出去之后,许多等着的记者围上来,被便衣们拦开。然后我被带到一边,有一个中年人跑来做我的思想工作,问我的情况。我说老婆坐在出事动车最后一节车厢里,生死不明。他很是安慰了我一通,留了我的电话,说一有消息就会通知道我,希望我配合。我自然配合,他高度赞美了我的通情达理,请我不要随便接受记者的采访,我连连说明白。其实我只是想赶紧结束这一切,好给郭警官打电话。

没错,我终于想起来了,就在那人要我留电话的时候。我把电话号码写给他,心里情不自禁地想,我的手机还在不,又或者在撞击中损坏了,我都一直没有检查过。然后,我就顺理成章地想起了出事前我在打的那通电话。想起了郑剑锋,想起了刘朝华,想起了D岛。

我的手机不见了。大概是在逃命飞奔时随手甩到什么地方了。我找了个路边杂货店打固定电话,背不出郭警官的号,辗转通过查号台打到上海公安局的总机,转特事科,留下我的名字和电话,请郭警官赶快回电。

十几分钟后,电话铃响起。拿起来,耳边响起郭警官急吼吼的声音。

“那多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查到你在那趟动车上,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脑震荡,刚醒过来,行李啊手机啊都没了。我昨天电话里和你说的事情,你通报给浙江警方了吧,现在郑剑锋应该被抓住了吧?”

“啊……”

我一听他这口气就急了:“什么情况,难道你没和浙江警方说,还是那边不相信?”

“你先别急,是这么个情况。昨天你电话断了以后,我就直接和那边联系了,把你的情报都说了。那边也说会立刻就布置下去。不过毕竟这消息源不算很铁,我也没法说得更清楚,所以在执行过程中,出了点小问题。”

“小问题?”

“就是出警的警局没有执行严格的保密,因为涉及的范围较大,警力较多,有点怨言,人多嘴杂……结果有个户籍警想起他的表弟渔民好像说起过这两天有人要雇船出海,就随手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他表弟贪钱,没直接报警,唉。”

“他带着郑剑锋他们出海了?”

“他倒还没这个胆子明知故犯,对警察说船早就租出去了,他自己没上船。警察今天一早查到他家的时候,船已经出海八个小时了。”

我不禁骂了句脏话:“那谁开的船啊。”

“不知道,总有一个会开的。船上一共三个人,郑剑锋和刘朝华之外,还有一个叫黄河的。船主说刘朝华对船的情况比较熟悉,像是会开,那个黄河做过几年海员,有海上经验,也可能会开。”

“那水上警察去追了没有,现在还没追上是吧?”

“追是追了,但船开出去这么久,那是在海上,很难。”

“调直升机呀,卫星定位呀。”

“他们保持无线电静默。船不主动报方位的话,基本不太可能找得到。”

“什么不可能找到,是不愿意动用那么大资源吧。”

那头苦笑一声,说:“用卫星去茫茫大海上找一条船,这不是愿不愿意动用资源的问题,民用的根本做不到,军用的能不能找到还是两说。”

我心头一急,忍不住就要不顾后果,告诉他郑剑锋身上有原子弹的事。

“但你也别急。”郭警官安慰我说:“他们是到不了日本的。”

“你怎么能确定?”

“船主说了,船上没有足够的油。本来前一天就要开船的,就是因为柴油不足,等着船主去买油,才拖了一天。船主说了警方拉网排查,那三个人就急匆匆开船走了,但船上的油,连去D岛都只够单程,更别提去日本了。等到没油了船在海上漂着,他们就只能打开无线电呼救。”

“可是他们是在明知油不足的情况下选择提前出发,他们肯定有应对方案。”

“无非是在海上向其它的渔船借油。警方已经发出通告,不会有船借他们油的,而且一发现他们的船,立刻就要向警方报告。你就放心吧。”

郭警官安慰了我几句,让我等消息。此时此刻我也没有其它法子,只好接受他的安慰,但心里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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