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纳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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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纳兰故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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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组人共有:纳兰、章大寒、墨三传、廖非同、返璞道长、太平门七义一行十二人。
  他们选择了“阳关道”,是因为章大寒一向磊落,返璞道长从来光明,廖非同十分自负,他们不愿走小径小道。
  这样也好,这使他们大摇大摆的疾行于阳关道。
  途中,返璞道长忽问纳兰:“小伙子,你成家没有?”
  纳兰摇摇头,“道长何有此问?”
  返璞用他一贯衰弱已极、气若柔丝的语音和他一向闲谈自若意、恍似无事人的口吻说:“我看,此行可是凶多吉少哦,如果已经成婚,至少有香灯可继哩。”
  纳兰笑说:“幸好我尚未娶妻,否则就像王采花那样,不敢来了。”
  返璞“哦”了一声,声音仍是细若蚊蝇,但表情却是夸张。
  “这么俊美的游侠,也会没女人么?”
  “就是没有。”游侠纳兰自嘲的吟道:”比我差的我看不上眼,比我好的人家看不上我。”
  “是吗?”
  返璞端详纳兰,身法却没闲着,灵动如常。
  “是呀。”
  纳兰含笑赶步。
  返璞笑道:“条件好的人找不到配偶,多为此之故。”
  章大寒喀啦一笑,像是吐了一口浓痰:“道长别听这小子胡说,他可是到处留情,风流得很哩。”
  “是吗?”
  返璞又打量纳兰。
  “当然不是。”
  纳兰不愠不火。
  返璞斜睨纳兰了好一会,像给他看了个全相似的,这才又说:“你日后可有很多女人哦!”
  “哦?”
  纳兰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章大寒连忙凑过插满胡须的大头去,兴勃勃的道:“我呢?跟我看看,跟我看看。”
  返璞为难的说:“你”
  章大寒指着自己的鼻子琦琦笑道:“对,我有几个老婆?”
  返璞故意长叹一声道:“待杀了徐大化再说吧。”并且连忙转开了话题,问纳兰:“你好像很恨徐大化?”
  纳兰道:“道长也是吧?”
  ——返璞道人正是听说徐大化也在“老鹰驿栈”后才决定参加行动的。
  纳兰的眼光似望向很远的地方。
  “我毕生为志的是要杀三个人:他们是徐大化、顾秉谦和魏忠贤,他们残害忠良、弄权误国,所以,我跟他们是国仇家恨;”奇怪的是,纳兰在述说这些血海深仇的时候,他的眼神反而是忧悒得非常漂亮的,而且还带点透澈的蓝色,像有座海洋在遥远的地方反映着他的眼色似的,“最近,我必杀之人,还加上了索元礼。不过,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一定以杀我而后快——”
  说到这里,转哼着小调,像是挥忘了刚才杀敌的话题。
  “这样说,你也是忠良之后了,”返璞若有所思的说,“祖上想必也曾道那些宦佞之劫吧,难怪他们要斩草除根了——赶尽杀绝,一向是他们行事的作风。徐大化更是寸草不生鸡犬不留的歹毒角色。”
  纳兰停住了歌,只说了一句:“徐大化我倒不怕。”
  章大寒不耐烦的又“渗”了进来:“纳兰,说话不要有一截没一截的,你到底怕谁?”
  “怕?”纳兰笑着反问。
  “我看他倒不是怕,而是顾虑;”返璞替他说话,“徐大化听说借了索元礼向魏忠贤荐进的一个高手:‘刀一出手,人鬼不留’舒星一;据说他一个在,就犹胜索元礼手上其他的煞星:麻烦、雷小可、赵荒煤、丁好饭、郑搏一这等人。”
  “舒星一?”章大寒咕哝道。
  “他是我的大敌。”纳兰笑道。
  “他是你之敌人便是我的死敌;”章大寒又豪气斗发:“你把他交给我吧!”
  ——他仿佛把舒星一当作是一顶草帽、一把伞、一枚柿子什么的了。
  纳兰第二次再问:“道长也很恨徐大化吗?”
  “他?杀了我不少朝中为官清正的友好;”返璞耸了耸肩,颇不在乎的道:“我是方外之人,早也忘了爱憎喜忧,无所谓恨与不恨;只是看破、看开、看化、看淡!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纳兰肃然道:“道长境界高妙。非我能及。”
  忽听墨三传冷哼道:“你不必及。”
  “这老道说自己与世无争,其实是力争到底,不过用的是另外一种扭扭捏捏的方法罢了。他们不是兴作说:无用之用,方为大用吗?所谓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他就是要人争不过他,而他们能不必力争就挣得胜利,才用这一套方法和说法。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士大夫退隐终南,只因官场失意,所以以退为进、欲取先予、欲擒故纵、以弱胜强的让到一边去,以图东山复起。”墨三传颇不以为然、语含讥诮的道:“老子有谓: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彻明。柔胜刚,弱胜强。这些都是另一种取得胜利的手段而已。就像儒学所取的是月亮发出光华的一面,而道家所取的是没有光华的另一边——同样是反映出光和暗。说什么光风霁月,和光同尘,以我看来,也只不过是老狐狸和狼之别!”
  章大寒插口道:“对对对,凡是我听不懂的道理我都不喜欢。”
  “也许你说的对,”返璞道长果有过人的度量,“我们或许真的矫情些,至少,我们之中,欲贬先扬、借力打力、以其无私成其私,有的是这类人。”
  墨三传回望了返璞道长好一会。
  “你这老道可真有涵养,而且,也颇有自知之明,总算跟一般杂毛不同;”他慷慨的说,“我喜欢你。”
  然后他说:“不过,我不喜欢被人跟踪。”
  返璞怕他要贸然发动,忙道:“或许,来人不是要跟踪我们,并无恶意,而是正在追上前来呢!”
  墨三传道:“你知道,我跟商辛七不同,跟唐斩也不一样。商辛七是为了钱杀人,唐斩是为了干预朝政而杀人,我们不然,我不为钱,我也不一定有远大的目标,但我喜欢时,就杀;不喜欢,也杀。”
  然后他说:“我不喜欢的其中一样:是有人偷偷摸摸的跟我后面。”
  纳兰忽然皱眉。
  墨三传没好声气的道:“怎么了?小伙子,敢情我的话使你不钟意,不中听?”
  “不是,”纳兰说:“跟踪我们的人似被人跟踪着,而且——尾随他之后的人似已赶上了他!”
  返璞也微微变色道:“来的好快!”
  ——他说的“快”,是跟踪赶来的人,轻功极快,但自后赶上的人,身法更是惊人的快!
  “不好!”
  这一叱喝出口,返璞、纳兰、墨三传已同时向后反扑。
  掠势之急,在霎间便不见影踪。
  只留下章大寒,明明是跟他们四人一道,忽尔之间,只剩下他在五里雾中的一个!
  他们三人掠出之际,是因为他们发现第二个跟上来的人,已追上第一个人——而第二个赶上来的人带了第一个追踪者所没有的东西:
  ——杀气!
  这样凌厉的杀气,不但返霸道长从未感受过,连纳兰也从未遭逢过,更可怕的是,连杀霸墨三传都是平生首遇!
  他们立即赶了回去。
  ——因为他们知道第一个追来的人恐怕要遭殃了。
  他们反应极快,但赶到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个给废掉双腿的人。
  那人痛得全身打颧,但硬咬着牙不呻吟出声。
  纳兰一见,啊了一声,忙上前扶着这人。
  墨三传全身发出浓烈的铁锈味:“他是谁?”
  纳兰未答,那人已挣扎答道:“我是‘快腿’何家渣,我是替梁量天跑腿,向你们报讯的。”
  墨三传皱起两指之粗的浓眉:“梁量天?”
  纳兰忧伤的道:“梁善良是我的好友。他一向守在呼家墩。”看来,何家渣的伤,他正为他而痛。
  墨三传道:“报什么讯?”
  返璞忽道:“他的讯已不必报了。”
  这时章大寒、廖非同等才匆匆赶来,章大寒喘气呼呼的道:“什么事、什么事、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轻功一向都不是章大寒所长。
  返璞继续说下去:“他们已废了跑腿的一双腿,为的就是引我们过来。”
  说着,他把视线望向道旁的古庙。
  何家渣就倒在古庙前。
  那是一座残破的古庙。
  两扇门神已斑剥不堪,门口张结蛛网。
  一座破旧的庙。
  古老的庙。
  纳兰只看了古庙一眼,就蓦然觉得,他和古庙之间,将会有一场狂风暴雪。
  墨三传望定古庙。
  庙里以匿伏着一头洪荒猛兽,那血腥味把他身上的铁锈气息全都激发了出来。
  章大寒见大家都看向古庙,他也看古庙。
  古庙是古庙。
  什么也没有。
  ——奇怪,古庙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一条有一对猪耳朵的虫!
  庙门有层层蛛网,按照道理,这久失香火的庙,决然没有人进去过,除了骷髅和蜘蛛,不可能有什么人还活在里边。
  可是,这时候,庙里走出了人。
  一个人。
  这样看去,使章大寒倒是吃了一大惊:
  他以为走出来的是一个神。
  ——还是神像跑下来了?
  纳兰一见了这个人,原本忧伤的眼神立即烧成怒愤。
  墨三传的铁锈味再也不浓烈。
  而是激烈。
  就连一向双目澹清的返璞道长,两道银眉,也似钢刀一般,竖眉相向。
  他甚至己束起袖子,作了一次深深的呼吸,并暗运力踩足,试探他踏足之地的软硬;而纳兰也开始放松了肩膀,轻弹五指,并且终于把右手搭在剑锷上——这一老一少,这时的神志几乎没有了什么分别,把他们的年岁和容貌全冲刷掉并且统一起来的是:他们不屈不挠、作战到底的意志。
  ——除了章大寒,人人如临大敌。
  纳兰一向多有爱喜,少有仇恨。
  他的心胸向来都忍放皆风平浪静、进退亦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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