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自打到了长安来仿佛一直都在求医问药的,显然身子骨儿也不怎么样,若是能够有了身孕,不管是男是女总是一件欣喜事。
谁晓得陶景年一听代王妃这话,脸色不由微微变了一变,眼眶竟然一红,却是欲要流下泪来,原本也打算随之恭喜几声的元秀不觉收了声,便听代王妃惊讶道:“六弟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我方才说错了话?”
“二嫂放心,原是我自己身子不大好,想着三嫂生辰怎么也要过来一回,却不想反而惹了你们担心。”陶景年见下首几名坐得近的贵妇已经注意了过来,赶紧借着喝茶拿帕子擦了眼,勉强笑道。
看到她这个样子再在这里待下去指不定就是要失态了,长孙明镜与代王妃对望一眼,代王妃起身道:“你既然不舒服也不必硬撑,都是自家妯娌难道你三嫂还会挑你的礼不成?不如先叫三弟妹寻个地方出来让你躺一躺罢!”
长孙明镜接口道:“我这便叫人去请大夫来,旁边偏厅里面是收拾好了预备一会喝多了酒去休憩的,我这里二嫂熟,还请二嫂陪六弟妹去罢。”
代王妃站起身来也是正有此意,陶景年忙推辞道:“我躺一躺也就是了,今儿是三嫂的好日子,怎么能为我请了大夫来没得扫兴?”
“这有什么扫兴的,你的身子重要。”长孙明镜不由分说扶了她起身,交给了代王妃,元秀见状也起身道:“七姐她们还没过来,不如我也陪六嫂去罢。”
如此到了偏厅里,代王妃一摸厅中桌上的壶中装的却是凉茶,便向齐王府的使女吩咐道:“你们去寻些热的茶水来。”
厅里原本守着的使女得了命令便屈了屈膝下去了,陶景年被扶着躺在了屏风后的榻上,元秀坐在了榻边伸手试了试她额温,放下心来问:“六嫂是不是惧夏?”
“没有!”陶景年有些虚弱的摇了摇头,代王妃听到,从屏风那边转了过来,笑道:“我想也没有,从前先帝在时驾幸骊山,六弟妹有时候随六弟伴驾,路上咱们都怕晒着了躲在马车里好不气闷,偏她不肯坐在马车里,顶了帷帽扮作六弟身边的侍卫跟着骑马,就这样到了华清宫,咱们都觉得有些疲惫了,她还兴致勃勃的,怎么好端端的会忽然惧夏起来。”
陶景年听她提起宪宗皇帝在世时不觉恍惚了一下,随即惊觉元秀也在旁边,赶紧敛了容色苦笑道:“都是我的不是,原本是要来给三嫂贺寿的,结果不但叫三嫂跟着为我担心,也叫二嫂与九妹都不得安稳。”
“二嫂你听一听,六嫂这话可是分明没把咱们当做了自己人看。”元秀偏了偏头对代王妃笑着道,“咱们在这里问她是怎的连睡也睡不好,她却是一个劲儿的赔着罪!”
代王妃点头,和颜悦色道:“你素来身子不错,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可是王府最近事情多?”
琼王被留在了长安,这本身就不是太好的信号,就是从前与琼王过从甚密的一些人,如今也不愿意登门拜访了,王府清闲得很,单是府里一些下人们的管束又怎么难得到母亲出身杜氏的陶景年?
陶景年欲言又止,代王妃察言观色,软语温言的哄了半晌,陶景年正要开口,外面使女却进来禀告,说长孙明镜派去请的大夫已经到了。
见状代王妃只得作罢,命人先把大夫请进来为陶景年诊了脉再说。
大夫是长安颇有名气的一位,想来为世家大族里女眷看病也不是一次两次,对着偏厅里两位王妃一位公主并不见什么惶恐,切脉后先说了一堆,元秀听得云里雾里,代王妃倒是好耐心的听完了方问:“那么如此该怎么办?”
“老夫开一个宁神静气的方子先吃上几日,只是老夫也说一句实话,王妃这病由心中郁结而来,若是想不开,吃药也是无用的。”那大夫道。
“阿文你陪大夫下去开方。”代王妃微微皱了下眉,对大夫颔首道,她身后的使女忙应了,陪着那大夫出去,陶景年勉强笑道:“我早说了无事,却叫两位嫂子与九妹这样的一番忙。”
代王妃轻叹道:“子嗣的事情急不得,况且你与琼王到底还年轻,咱们这儿是自己人说一句,也不怕皇后殿下见怪——皇后殿下入主中宫也是好些年的,如今可不是也有了?这世上件件事情总是讲究个时辰的。”
陶景年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代王妃这是故意将她郁结于心的缘故推到了子嗣上面,以免元秀另作他想,她苦涩一笑点头道:“二嫂说的是呢,究竟是我想的窄了。”
“我道六嫂为了什么竟会郁结在心,却原来是为了子嗣。”元秀也安慰道,“二嫂说的再对也没有,子嗣之事缘自天定,何况六哥六嫂都这样年轻。”
代王妃与元秀又劝说了她几句,使女却已经先煎了一贴药来,元秀奇道:“怎么这么快?”
“大夫开的方子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王府里面恰好都有,方才哥舒夫人使人去厨下看着煎的。”那使女阿文回答道。
齐王得了丰淳赐了一位美人为妾侍的消息她们当然不会不知道,虽然这会长孙明镜不在,但几人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有陶景年对自己的使女说了一句:“回头你去替我谢一谢哥舒夫人!”
她的使女屈膝应了。
陶景年喝下了药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代王妃粗通医理,见状点头道:“既然是安神宁心的药想来喝了总是犯困的,咱们且先离开这里叫六弟妹好生休息一下。”
“二嫂说的是,想来外面人也到的差不多了。”元秀随代王妃回到正厅里,果然昌阳公主也已经到了,她穿着绀紫宫装,挽凌虚髻,浑身璎珞明珠,灿烂夺目,恰如一朵艳丽的牡丹,看到元秀笑着道:“我正找你在什么地方,原来你和二嫂在一起?可不是三嫂有什么好东西,偏偏给了你们两个,这会儿吃了独食过来的罢?”
听她这么一说元秀也知道昌阳公主显然是刚到的,她一看,云州却还没有到,代王妃已经笑着接口道:“可不是么?你三嫂亲自做的齐地那边的点心,因咱们来的早才赶上了,你们却是没有了。”
“果然如此!”昌阳公主嗔长孙明镜,“好偏心的三嫂,我不过因着出门时马车坏了,重新换了一驾才耽误了功夫,不曾想三嫂就不给我留?”
“齐地的点心倒是准备了,只是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长孙明镜含笑令人送上来,解释道,“上几回我拿出来待客都嫌不如长安的好,就是钊郎也不爱吃,所以今儿虽然备了一份,但也没有立刻拿出来,却不想二嫂倒是惦记着。”
代王妃伸手拈了一块笑着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先父曾在齐地为官,我小时候在那儿却是待过的,也谈不上多么喜欢,但遇见了总也想尝上几块。”
昌阳公主听了笑道:“那我可也要尝一块,看看究竟为什么叫二嫂这样一直惦记着。”
元秀在她下首坐了下来趁机低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云州?”
“她没和你一起来?”昌阳反问了一句,随即立刻道,“那么多半是先去见那郑家郎君了。”
她又看了看左右问:“听说利阳病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在太液池边待久了中了暑气,我昨儿已经把延春殿的人都打发了。”元秀轻描淡写的说道。
昌阳公主先皱了下眉,随即道:“这是应该的,延春殿上上下下,从乳母到宫女再到内侍,那许多人居然还能够让利阳中暑,放在了先帝在时非活活打死不可!”
“如今宫里才出两件喜事,不宜见血,何况我也只是代掌宫务。”元秀轻咬了一口点心便有些索然无味,放了下来道。
昌阳公主漫不经心的挑了一块吃着,看起来也不是太喜欢:“利阳年纪小,阮芳仪位份虽然高,可惜死得早不说,阮芳仪也不是个精明能干的,留下来的乳母竟也这样不当心。”
说着她想了起来问道:“东平没出来倒也罢了,十弟呢?这一回可过来了?”
“他和銮郎、鑫郎都来了,一进门就被钊郎叫了过去,如今也不知道在王府的哪个角落里面玩着呢。”元秀道。
“十弟还是活泼些的好,不然总拘在了宫里似个女郎。”昌阳点了点头,复奇道,“你怎么把銮郎他们也带过来了?”她随即想到了什么,“难道是五哥的意思?”
元秀摇了摇头:“先是銮郎自己去珠镜殿求的我,说是想与钊郎一块儿玩,他头一次跟我开口,况且三嫂是他正经长辈,再者张明珠的确严厉,让他松快一天也没什么,后来五哥知道了就说不如连鑫郎一起带上。”
昌阳沉思了片刻便冷哼了一声:“赵芳仪那脑子想必还出不了这样的主意,銮郎年纪又那么小,张明珠也不像这等人——云州最近与赵芳仪走动不少吧?”
“我看云州也不太像是想到这些事的。”元秀知道她的意思,冷笑了一声道,“从前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郑家的这些心思呢!”
“郑家啊最能干的还是郑敛,早先他被先帝点为大姐驸马的时候,原本以为郑家要大兴的,结果后来出了韦坦那起子事!”昌阳哼道,“郑敛被打发到了洛阳后,郑家也没接着出其他出色之人,云州的那一个还是很不错的了,可如今瞧一瞧也是个自作聪明的主儿!”
元秀微哂道:“咱们能够想到的,五哥未必想不到,再者銮郎年纪还小,他们就是在后面琢磨什么也做不了大事。”
“你可别小瞧了这些动作。”昌阳提醒道,“从小被撺掇着,如今中宫可是有了身孕的,到那时候”
元秀皱了一下眉,忽然想了起来,告诉她:“六嫂刚才就到了,只是不太舒服,我方才就是与二嫂在陪她。”
“唉,你怎么不早说?我去瞧瞧!”昌阳公主一皱眉就要起身,元秀忙拉住了她小声道:“她如今喝了药正睡着,你去瞧什么?不如等一会走时再去,也好说几句话。”
昌阳公主这才作罢,便道:“她是来了后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