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青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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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青蘅传-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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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死了多少?”方介士回过神来,大声问正在降落的羽人们。 

  诸婴瞪了方介士一眼,却没说什么。老实说,科兹这样干净利落的处理也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意外的话,方才的雪崩大概也吞没了几名努力维持秩序的骑兵。他的面色暗了一暗,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青蘅公主。”科兹冲青蘅咧嘴一笑,“你猜你的族人自相践踏会死多少?” 

  夜北人的车队中一阵骚动,青蘅脸色苍白地怒视科兹,冰蓝的眸子好像燃烧着火苗。科兹却毫不在意,目光不能杀人,即使是秘术师的目光。他缓缓收起羽翼,抓住了马缰绳,用探询的目光望着诸婴:“走么?” 

  “走”青蘅的声音嘶哑沉郁,她调转马头,再也不看这些人,默默朝她的篷车走了回去。 

  诸婴的心里有点不踏实。夜北人这样快的恢复平静,在他看来并非什么好事情,从这一点来说,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皇帝传剑五军的意义的。有些民族可以征服;有些民族也许只能灭绝。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士兵和黑压压的夜北队伍,背上忽然有些发凉。 

  “上将军也嫌我出手太重么?”科兹靠近他的身边,小声问,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诸婴沉吟了一下:“皇帝解散五军,你也知道”他想了一想,没有把话说完,微笑道:“你那支箭呢?” 

  科兹无可奈何地挥挥手:“看来要等到夏天融雪了”想起诸婴前一句话,他忍不住摇头:“所以他是皇帝嘛!我们又不是。” 

  诸婴摇头:“走吧,到了夏阳再说。”用力看了成渊韬一眼,竟是什么也没有说。 

  好一阵子,成渊韬才反应过来,诸婴竟然这么轻轻松松放过了自己。他试图站起身,双腿早跪得麻了,一时竟然站不起来。他半跪在那里,望着山口,心里头一片空空落落。 



青蘅传 二 夏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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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春,传旨天下,立九州大都护,册封属官百人,列置州县。 

   

  九州大都护者,多以五族领其旧地。是故河络领宛州,夸父领瀚州,羽人领宁州,唯中州都护以金殿神武左将军兼之。又以云雷澜越四州蛮荒故,都护府下设羁糜府州或都督府。是故,如澜州安东五镇者,皆羁糜都督也。 

   

  于此天下无战祸之忧矣。 

  《晁史·九州都护府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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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路贡献珍物者众。有青鸾者,栖息雪桐,饮食风露,能万里传书而不失;有白鹿者,足下生莲,面帝则跪,以角轻触之;有赤龟者,能吐红花,做人言,呼万岁;此三物为皆称圣灵,帝以为祥兆,蓄于天华苑。 

  《志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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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一枚就是这桩故事。他终于想起了什么,尴尬地望着妻子:“阿怜,那个时候” 

  阿怜的脸上是说不出的神情。“是夜北人作乱啊!” 

  他苦笑。不是作乱又能怎么说呢?科兹说得不错,如果没有及时控制局面,辟先山口留下的可能就不是雪崩埋葬的那几百人。可如果他是将要离开家园的夜北人,也会不顾生死地去攀援那冰雪封冻的绝壁,只是为了再看一眼曾经的家园吧?只是,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有“如果”。 

  阿怜叹了口气,两个人的立场本来不同,她知道自己的闷气并没有去处。犹豫了一下,她问出了那个在心里头埋藏了许久的问题:“真的是七百多人吗?”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迁徙到越州这一路,十二万人最终只剩下不到六万,一路上损失了多少人?是不是七百很重要吗?这不过才是开端而已。 

  “你是不是因为那个事情才让天梭走的?”阿怜显然知道他的心思,挑开了另外一个话题。 

  “当然不是。”他想,可是他愣了一下,一时竟没有说出这个“不”字来。斟酌了一下,他谨慎地说:“你只当科兹心狠手辣,可若没有科兹那一箭,你以为那些人就不会死?” 

  阿怜摇摇头:“道理或许如此,情理却不是这样。谁会对闯进家园的人说:谢谢你没有把我家人杀光呢?” 

  他沉默。阿怜说的是对的。然而他也知道,科兹做的是对的。问题仅仅在于,那些对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都是对的?回头看一看,想法固然与那个时候不同,可是结果并不一定能让过程显得合理。并且,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无法回答阿怜那个问题。让科兹离去,是不是真有那一层关系呢?和科兹一样,他的青春也是在杀戮中度过的。如果那天上阵的是自己,他未必不会作出同样的判断来。只是科兹那种理所当然的样子却多少给他心里留下一点疙瘩,他想自己的确是衰老了,也许在天水之战那一刻就衰老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再说就会触及那个危险的问题。这么多年,每次触及那个问题,还是会让他们痛至骨髓。有些伤口,一辈子都愈合不了。 

  头一枚聆贝就是这样要命的内容,他刚才还高涨的兴致忽然烟消云散了。手指无意识地在那檀木盒子里摸索了良久,他终于勉强笑了笑:“我们再听一个好不好?” 

  “好。”阿怜回报一个开解的笑容。 

  他又摸出一枚聆贝。这会是哪一天记述的呢?他望着妻子尽力舒展的眉头,心中一片柔软:“真希望这个是中白山上的呀。”那枚聆贝在他指尖翻滚,就是跳不出去。 

  猜出了他的心思,阿怜坐到他的身边来:“咱们到宁浪多少年啦?” 

  “九年零四个月。” 

  阿怜伏在他的膝头:“九年多了,你还放心不下么?” 

  他轻轻抚着妻子的长发,低声说:“怎么会?” 

  怎么会放心得下呢?他自嘲地想,若是真的在乎一个人,那就分分刻刻都放心不下,一颗心都围着她转,哪里有停息的时候。就算再小的不开心,他都不希望落到阿怜的身上。可这些聆贝,他知道,记载的是一段怎么样的故事啊! 

  阿怜望着他,温言道:“喜欢不喜欢,都是发生过的事情,我们还能忘记了不成?”说着紧紧握了握他的手。 

  他点点头,心里倒真是想把一些事情忘记。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有时候比发生过什么更加重要。可这不是由人定的。他的食指又弹了弹,殷红的聆贝活泼地跳进了炭火。 

  “六月初四,晴。今天到夏阳城外,一个人也没有见到。麻烦罗德在城外的山冈上设了野宴,他给我看了帝都来的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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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只算路程,夏阳城距离辟先山口不过只有两百余里。可是这两百里的距离后面,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站在银松岗上往下望,白色的夏阳城沿着山坡缓缓铺开,把碧蓝的夏阳湾抱在臂弯中。城外是一片一片齐整的梯田,莜麦都已经抽穗了,顶着满头火焰一样的翠绿麦实在风中波浪一样地起伏。 

  科兹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华盖一样的深绿树冠,金色的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到柔软的开满了碎花的草地上来,清澈的溪水在白色的碎石上欢快地奔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身体被森林的芬芳充满。 

  “真是好地方。”科兹喃喃地说,这份安逸和遥远北方的家乡是那么的相似,“可惜可惜”他没说可惜什么,身边坐着的几个人却都露出了几分古怪的表情来。 

  “有趣,”麻烦罗德似笑非笑地说,“天梭大人也会说可惜。” 

  科兹很感兴趣地盯着眼前的小人儿,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句:“可惜。”这一声可惜的滋味与方才大大不同,露骨地带着威胁的意味。 

  麻烦罗德纵然是个硬脑壳,也被科兹的目光看得多少有些不适。他挥了挥手,恼火地扭头张望:“上菜了!怎么那么拖拖拉拉?!”隐隐约约就觉得科兹刚才盯着看的咽喉处有种说不出来的凉意。 

  “我们没那么饿”方介士气鼓鼓地说,用力把腰刀“啪”地一声丢在了白木案上,站起身来,“你倒是说清楚” 

  “不急。”麻烦罗德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已经摘下了快弩的几个河络卫兵,“方将军果然是皇家贵胄,自然没有什么没有尝过的美食;不过我这道菜,只怕诸婴将军都没有吃过呢!” 

  方介士又不是个迟钝的人,当然听得出麻烦罗德话中的挑拨意味,这下勃然大怒,一只手狠狠地拍了下去,还没触及桌面,就被科兹牢牢捉住。他望了一眼诸婴责备的目光,咬着牙把一串骂人的话都咽了回去。 

  科兹忽然摸了摸肚子,感叹道:“快点上菜也好,这些天只是肉干干肉,解手也是一身臊气。”他说得直爽,听得河络卫兵们不由笑出声来,只有这边的诸将才知道他不是说笑——这一路南下的大队,当真是臊气冲天的。 

  “这道菜,大概不好吃啊”诸婴盯着麻烦罗德不怀好意的灰黄眼珠,心里的阴影越发弥漫。 

  “好吃不好吃,看了才知道。”麻烦罗德也不笑了。诸婴没有回话,桌面上一时僵持下来。 

  “菜到了。”一名河络卫兵托着一个极大的银盘走到桌边。那银盘上还盖着雕刻精美的鎏金盘罩,看起来很是沉重。那卫兵的身量也不过是银盘的大小,盘托在手里竟然稳稳当当没有露出吃力的神色来。这又是麻烦罗德在偷偷示威了。 

  “乖乖。”科兹惊叹了一声,“这么大个盘子,难道下了夜北还要吃烤全羊?” 

  “烤全羊我们这里是没有,”麻烦罗德笑道,“烤鹅就有好大一只。”说着揭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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