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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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裁令-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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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话阻挡不了新婚后的冲动与莽撞,二人照例每晚耕耘不辍,夜夜笙歌,气得他父亲直拍墙。

令人遗憾的是,结婚一年后,徐活秀的肚子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倒是她的身材被驴肉火烧催发的越来越招人。奶子大了,屁股圆了,腰也凹了,眼睛也放光了,食客们都张大嘴盯着她,好像能把她夹在火烧里吃了。此后,来店铺吃火烧的食客越来越多,多半是冲着她来的。

生意好了是好事,但是老婆的肚子没动静就不是好事。荣鑫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也着急,越着急越没动静,越没动静他就越急躁,干那种事儿的时候就完全不顾性命了,横冲直撞,好像徐活秀是团死面,他非要把她揣成发面。徐活秀想,再这么下去,不是他精尽而亡,就是她骨盆散架。她试着想劝说一下荣鑫,但他倔强的脾气告诉她,不但在娶她的问题上决不让步,在这个问题上他也毫不退缩。

徐活秀被折腾得双腿变形,走路直画圈,她暗暗骂道:“驴的脾气,骡子的命。”

冬天来的时候,荣鑫得了一种怪病,他的脸越来越大,脖子越来越粗。保定府所有有名的郎中都来诊断过,都说荣鑫得了大脸病,无药可医。腊月过了就是正月,临近过年的时候,荣鑫的脸比驴肉火烧还圆,眼睛鼻子嘴巴都被脸上迅速增长的肉挤没了,他疼得整夜在床上翻滚,驴一样地嚎叫。那叫声把徐活秀的心都挖空了。

一个星期过后,荣鑫死了。

徐活秀怔怔地呆坐在屋里,直到荣鑫下葬也没说一句话。

公婆把儿子的死全部怪罪到儿媳身上,认为她从徐各庄把瘟疫带来害死了儿子,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他们把徐活秀赶出了家门,没给她一文钱盘缠。

仅仅一年的好日子,徐活秀还没享受够呢,现在又回到了起点,好像这是一场虚无缥锹的梦,给她的是幸福,醒来的是痛苦。她心想,也许自己真是个扫把星,没来保定之前,人家活得好好的,跟她结婚后,就得怪病死了,一定是自己害死了丈夫。她没脸跟公婆论争,心里也不怪他们,还是那句话:人的心里有了结,总是不好解开。她想回徐各庄,到父母的坟前看看,她想告诉他们好日子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告诉他们驴肉火烧有多好吃,告诉他们荣鑫是怎样的一个小伙子。想到能跟父母述说这些,她的心头便荡漾着一丝欣喜。

晚上,她来到荣鑫坟前,裹着棉衣坐在那里,准备陪他最后一夜。雪停了,坟地里悄然无声,皎洁的月光下,雪变成暗蓝色的。她抱住荣鑫的墓碑,呜呜咽咽地唱了起来:“我的……天……哪……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哪……我的驴肉火……烧……哪……我的亲……亲……哪——”

她的声音时而像婴儿,时而像雪夜的狐狸,更多的时候像一头难产的母驴,倒在血泊里,蹬着腿,倒着气哼唧着。

第二天一大早,她到一户人家要了一把炉灰,往脸上一抹,便朝着安肃县进发了。也许因为一夜未眠,脑子不清醒,她走错了方向。傍晚的时候,她又开始往回走,饥饿加上疲惫,第三天早上,她昏倒在路旁……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一个穿黑棉袄的流浪汉站在她面前。他又高又瘦,像个旗杆,两只小眼像老鼠一样闪着精光。他解开拴在黑棉袄上的草绳,从怀里拿出一个硬邦邦的馒头递给了她,她不假思索地啃了起来。流浪汉看着她吃着,然后跪在了她的面前,脱下她的裤子,把一根黑黑的生殖器插进了她的身体。她太饿了,对流浪汉干的事毫不干涉,她啃着馒头,叉开雪白的大腿让流浪汉恣意冲撞着。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食物就是一切,其它任何感觉都是迟钝的,甚至毫无知觉。

回到徐各庄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起初她以为是荣鑫的,心里一阵暗喜。心想,老天爷没有瞎眼,给了她一个有个念想的根子。可是没过几天,她回忆起路上的那一幕,耻辱与愤怒顿时包围了她,她用绳子勒,用石头砸,从房顶往下跳,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肚子倔强地一天比一天大,里面的孩子还时不时用小脚丫子踢她。这孩子的脾气倒跟荣鑫有点相像,她心热了,甜滋滋的,仿佛又让她回到了那段难忘的日子。和面,擀面,烙饼,烤饼,烹制驴肉,熬汤,调汁……那哪里是“荣氐火烧”,那是天堂啊!

孩子生下来后,她找到私塾老师,想让他给孩子起个好名字。那时候瘟疫早已过去,徐各庄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这个姓罗的私塾老师就是从外地来庄里办学的,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她对老师说:“我爹妈都是在那场瘟疫中去世的,他们一辈子都想过好日子,但是一天也没过成。我想让孩子的名字能让我每天念着我死去的爹妈,我实在太想他们了。”

此时,她的大脑根本没有荣鑫的影子,她不想让这个孩子姓荣,那是对那段美好时光的侮辱,荣鑫只能在她心里一个角落藏着,谁也不准打扰他,只准她一个人偷偷翻出来回忆。荣鑫只属于她一个人,跟这个孩子无关。

罗老师抚着长须,问:“你爹叫什么名字?”

“徐有钱。”

“你娘呢?”

“白印花。”

罗老师闭眼思考了一刻钟,然后说:“有了!”

“叫什么?”

“钱白胤。”说着,罗老师就给她把这三个字写了出来。

她不识字,不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罗老师解释说:“你先看这个胤,下面的月字是肉的意思,表示血统关系。上面的幺表示重叠。外面这个八呢,表示延长。这个字合起来的意思就是后嗣。我取你爹名字最后一个字,再取你娘名字前两个字,印和胤同音,钱白胤,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徐有钱和白印花的后代。懂了吗?”

徐活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不是觉得名字有多好,而是觉得罗老师解释得好。她激动地说:“徐有钱和白印花的后代,真好!我今晚就到爹妈坟前告诉他们去。”

钱白胤两岁生日那天,突然开始呕吐,3天后,他的额部、面颊、腕、臂、躯干和下肢出现了皮疹。开始为红色斑疹,后变为丘疹,疱疹、脓疱,最后结痂、脱痂。他遭遇了世界上最恶毒的病菌——天花。活是活下来了,不过他的脸从此就坑坑洼洼再也没有平整过。随后的几年,母子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相当艰难,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钱白胤8岁的时候还喜欢睡在母亲柔软的肚皮上,喜欢叼着母亲湿润的奶头。

钱白胤9岁的时候,私塾的罗老师找到徐活秀,说孩子早该上学了,让孩子识字长大后才会有出息。罗老师说,他愿意减免一些费用教孩子读书。

徐活秀答应了。她想,儿子能写“火烧”两个字就行,长大后就让他去学烙火烧。

不料,钱白胤在学习上的天赋注定他跟火烧没多大关系,罗老师承认,多少年来,他从未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如果让这孩子继续在庄里读书,这孩子就废了。

第二年春天,他又找到徐活秀,说如果你愿意,明年我想把这个孩子送到天津我弟弟那里,他在那里办了一所学校,学费你不用考虑。徐活秀不同意,她不想让孩子离开她,再说天津又没有火烧,孩子去那儿干什么。但罗老师讲,这孩子是个天才,将来学成之后不但是你们庄的名人,还是整个县城甚至保定府的名人。

“是烙火烧的名人吗?”徐活秀问。

“不!是大学问人。”

“什么是大学问?”

罗老师想了想,说:“就是可以管全保定府烙火烧的人。”

徐活秀心动了,她想,管火烧的还缺火烧吗?不缺!

罗老师又说:“我听孩子说,你整天念着想过好日子,可好日子怎么来?我告诉你,你儿子会给你的,有大学问的人过的都是好日子。”

徐活秀考虑来考虑去,终于咬牙答应了。临走那天晚上,她把儿子拉到自己身边,解开胸前的扣子,露出两只沉甸甸的乳房,她对儿子说:“孩子,再嘬娘一口,娘可能看不见你了,你要记着娘啊!”

钱白胤边嘬边哭,说:“娘!我长大后回来保护你,谁也不敢欺负你,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离开徐各庄的这一年,钱白胤刚满10岁。

随后的几年,钱白胤一直没有音信,实在想孩子了,徐活秀就到私塾老师那里打听。罗老师每次都说,情况很好,你放心吧!但是情况怎么好,她还是不知道。她更不知道的是,由于她儿子学习成绩出类拔萃,不但以优异成绩考上了中学,毕业后更被校方保送到江苏省立医政学院。

12年后的一个夜晚,头发已经花白的徐活秀在房顶上晒白薯干,一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去,她成了瘫子。

13年后的又一个夜晚,她正在煤油灯下缝补衣服,门突然开了,已经长大成人的钱白胤回来了。

他对着母亲变着调喊道:“娘!好日子来了!”

徐活秀嘴巴蠕动着,始终没有哭出来,她颤巍巍地说:“儿啊!娘一直等着你呢!”

那晚,钱白胤还是睡在母亲的肚皮上。他发现,母亲饱满的乳房早就干瘪了,如两张驴肉火烧,摊开着贴在那儿。

他难过地哭了……

清晨6点40分,随着“呜”的一声长鸣,一艘巨大的客轮慢慢驶出了黄埔港。

钱白胤背着母亲来到一间豪华客舱,他把母亲放在床上,说:“娘,你饿了吧?我给你弄吃的去!”

徐活秀说:“我不饿,你告诉我,这是去哪儿?”

“回河北。”

“回河北要坐轮船?你骗谁呀?”

“我们先到天津,再从天津回老家,坐火车和汽车不安全。”

徐活秀不知道上海离天津有多远,她只知道天津离老家近。她想了想,瘪着嘴骂道:“你个王八羔子,你说让娘过好日子,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跟着你到处逃跑。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娘,好日子就从今天开始,我答应你。”

老太太听到这话,这才安生下来。

钱白胤从客舱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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