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爱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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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爱倾城-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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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她什么都可以做。不过她还是努力维持基本的道德,治疗性病的广告她不发,黄|色杂志和光碟她不卖。
  穿着保洁工的制服进出各种大厦的时候,她常常被保安要求走专门的通道,运送垃圾桶也只能乘坐货梯,货梯里经年不散垃圾的恶臭,熏得她连头发都是那种难闻的气味。带着气味的她会自觉回避人群,以免看到那纷纷捂鼻子的动作。她非常羡慕小区里悠闲的行人,有时候也会欣赏路过的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们,欣赏得出神,想起自己并不遥远却已隔世的青春。她去久了,那些清洁路面的工人都脸熟,见面时会互相点头微笑。
  她从不去颜颜幼儿园附近做小时工。因为这是一个母亲的尊严。
  舜茵每个月都有几天去舞蹈学院附近卖北京地图。她喜欢这个地方。只要能看到学校那块龙飞凤舞的招牌,她就从内心深处觉得安定和快乐。
  北京变化快,地图每年都出新版,不过地图的封面总是天,安,门,那是一座异常温情的建筑,朱红的墙就像故乡那只铁力木梳妆匣里的胭脂,婉约多情。这胭脂点印在一去不返的少女光阴里,令她时常回想起初次忐忑的心跳,那胭脂色正是面上娇羞的春潮。
  北京远远不是儿时课本里读到的北京,北京不是仅凭梦想就可以搭建的积木。这里是美丽而又危机重重的丛林,天,安,门就是丛林中央那簇永不熄灭的篝火。无论多么寒冷的日子,都燃烧着独一无二的温暖。
  卖地图的时候她一般都挎着一只大帆布包,里面装着厚厚一叠地图和一大瓶白开水,还有几个煎好的馒头片,一小包榨菜。她有时候站在远远的地方卖,有时候会一直走到舞蹈学院那块招牌下面,直到门卫出来驱赶。
  冯余有几次从她面前经过,但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已经认不出这个穿着批发市场上常见的廉价衣服,带着草帽,到处兜售地图,看不清年纪的女人是谁了。
  舜茵身上有另外一个包,里面装着干净和体面的衣服,还有一双高跟鞋。那是她去接颜颜的时候一定会换上的。去幼儿园之前她一定会梳梳头,倒出水杯里的水洗个脸。抹上护肤霜。
  在颜颜刚会走路的时候,舜茵就在北京地图上标注出了所有名胜古迹,然后按计划带女儿去游览,这计划不久便因为闹离婚被搁置了。即使这样,在难得的闲暇时光,舜茵也常常带颜颜坐地铁到□。
  在天,安,门,有阳光,有蓝天,有游客和花朵,还有高飞的风筝和彩色的气球,来自全国各地的游人们聚集在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广场上,到处都是笑容,这里的情绪很欢乐,欢乐得有些像梦想中的天堂。
  有一次正赶上国庆假日,幼儿园的小朋友们被老师带着来广场做户外活动,孩子们载歌载舞的唱起那首传唱了半世纪的儿歌。
  大人们用家庭摄像机录影或是拍照,有几个背乐器的半大孩子用变奏把这首歌演绎成好听的流行风格:
  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
  颜颜放开喉咙跟着唱,舜茵在女儿的带领下,和大家一起拍着巴掌打节奏,歌声让五湖四海的陌生人变得很亲密,各种口音在这首歌里汇成一个声音,这声音给予她力量,鼓励她继续前行。
  歌声中,人民英雄纪念碑上凝固的硝烟和血泪令生活的苦难无比渺小,浮雕上那些振臂怒吼的战士让舜茵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她想,未来一定是美好的。哪怕没有想象中美好,也绝没有资格悲伤。
  李澈偶尔给她电话,约她出去喝茶吃饭,但那种生活离她越来越远。舜茵现在处理事情的标准很简单:出门,就一定要带钱回来,如果带不回钱,相反要花钱,那就不能去。
  天越来越热,她有时候进到大商场吹免费的空调,顺便看看那些美丽的商品。所有美丽的商品上都钉着白色的小纸牌,上面标有不同的价格。到处都缭绕着钱币的符号,烟火般狂舞。她对钱越来越敏锐,也总结出:除了外面的公路、空气、阳光、星辰不需要钱之外,一切都是有价的。
  天黑以后,她牵着颜颜的小手往家里走,路灯温柔的亮着,颜颜不时伸出小脚踩踏妈妈的影子。舜茵摸着女儿的脑袋,总是能微笑出来。
  她每天都在战斗。莎士比亚说:战士永远是孤独的。一天结束后,意味着她又战胜了一天的苦难。颜颜每天都在长大,而自己的生命每天都在消失,苦难,也在消失。
  所谓希望,不是梦想,而是挣扎。
  如同泥土中的幼芽,永远昂头朝向太阳。
  颜颜喜欢诗歌,尤其喜欢海子。
  舜茵柔软的声音念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是安徽人,他的故乡距离宛县很近。二十五岁的海子在山海关与龙家营之间的火车慢行道上卧轨自杀。在诗人短暂的生命里,他保持了一颗圣洁的心。他是中国七十年代新文学史中一位全力冲击文学与生命极限的诗人。他凭着辉煌的才华、奇迹般的创造力、敏锐的直觉和广博的知识,在极端贫困、单调的生活环境里创作了将近两百万字的诗歌、小说、戏剧、论文。
  阅读他的文字,舜茵仿佛在和一个朋友交谈,字里行间,是一双纯真的、执拗的、瑰丽的生命的眼睛。颜颜入睡之后,舜茵有时候会失眠,设想无数摆脱贫穷的办法。她想过开办一家广告公司,以她现在的资金和人脉,那太不现实。自己想找到月薪四千以上的工作很难,除非去做业务员,可是做业务员没有任何保障,她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随时可能因为任何微小的理由被踢出局。她已经完全没有再婚的想法了。她觉得婚姻是六盒彩,既然手气不好,就不要学别人去赌了。
  除了生存的压力,舜茵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她知道赵振涛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他对自己有一种非置于死地不可的奇特仇恨,赵振涛完全有本事让法院不判决离婚,甚至以自己没有稳定收入为由要回颜颜的抚养权。
  她越想越害怕,就仿佛黑夜中蛰伏着没有形状的鬼魂,随时会扑将上来索命。这种巨大的恐惧甚至令她忘却了自尊,试图找李澈帮忙,但李澈认为她完全是吃饱了撑的,只要抱着颜颜回到赵振涛身边就万事大吉了。
  好在李澈给了她子辰的号码。她到网吧用网络电话打给他,当听筒那端传来子辰熟悉的声音时,她竟鬼使神差的以轻快的语气说:“你还好吗?我现在过得特别好,所以想问候你一下。”
  子辰说:“你是有什么事吧?”
  他越这样问,舜茵的声音越欢快:“没有,就是好久没你消息了,忽然想联系你。你怎么样?”她顿了一下,飞快的问:“你结婚了吗?”
  子辰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他的声音有些慵懒,似乎是躺在床上,身边也许有着年轻的女伴吧?舜茵的视线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蓝天,心中那个小小的少年前所未有的遥远,他仿佛卧在云端,而她站在人间,是梦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已是两个世界。
  舜茵缓缓的说了句:“那,就这样吧。祝你快乐。”
  不待子辰回答,她挂断了电话。默默走到款台结账,一共三元。是她为这个梦想买单的价钱。走出网吧,她取出手机,看了一会子辰的号码,按下删除键。屏幕上依然是黑衣少年的侧颜,她把手机举到唇边,小心的吻了一下,然后换掉了这张壁纸。
  有个游戏名叫《奥尔德的报复》:凯恩是个高贵而睿智的领导者,他带领勇士们在雷霆崖建立了新的家园。所以,勇士们绝对不会原谅那些将他们从世代相传的土地上赶走的家伙。勇士们决定对卡尔加这个恶棍进行报复,把卡尔加的心脏交给雷霆崖的奥尔德。
  赵振涛也要把颜舜茵的心脏挖出来交给自己。颜舜茵把一切都毁了。毁了他的第二次婚姻,毁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毁了他对女人残存的一丝幻想,他绝对不原谅她。
  颜舜茵的心脏是女儿。他要把颜颜从颜舜茵那里挖出来。
  赵振涛主动起诉离婚,法院很快判决。颜颜归赵振涛抚养。一审判决书下来之后,颜舜茵立刻提出上诉,赵振涛满不在乎的对她说:“你只剩下一次机会了。二审之后你就一个人滚蛋吧。从这个婚姻里,你一根丝也别想带走!”
  颜舜茵终于失去了常态,用前所未有的哀求语气说道:“只要颜颜能给我,什么都好商量,实在不行我就不离婚了。”
  赵振涛说:“可是我不想要你了。”他想了一会,说:“你要女儿吗?好吧,我出一个价。”
  舜茵看着赵振涛竖起的食指,有些神智不清:“一百万?”
  赵振涛摇头:“一千万!”
  舜茵攥住赵振涛的衣服,抓起他的手没命的咬,嘴里发出疯狂的哀鸣,她的眼神失去了焦点,恶毒的盯着赵振涛的手,她的目的似乎是要把这只手啃烂,啃碎,连骨头渣都嚼到肚子里去,赵振涛的手背上全是血,他用力踢舜茵,但是没有用,舜茵像一只蚂蝗般缠在他手上,牙齿死死嵌在肉里,狼一般啃着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赵振涛开始感到害怕了,他向四周求救:“救命啊来人啊这个女人疯了!”
  法警上来拉,没有成功,于是蜂拥而至四五个,才把舜茵扯开,舜茵满脸都是头发,牙齿和牙龈鲜红,嘴唇上流着不知是对方还是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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