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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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刺-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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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一个柔弱女子千里投亲却逢变故,无依无靠只得变卖嫁资,经营起了一家酒楼还做的有声有色,这份胆魄若是放在一般的男子身上,怕是也不及的。
  因为看法不同了,接着又有人关心道:“阮娘子,你说你遇到了变故,不得已才来投靠金叔,那么你究竟遇到是什么变故?”
  是啊,她既然已经嫁人,即便丈夫去世,那还有婆家呢,婆家就不管她,以至于让她一个人跑这么远来寻亲?
  阮红娇闻言一叹,幽幽道:“奴家命苦,说起来,怕有一匹布长呢”
  命好的人过得都是差不离的好光景,可命苦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同,阮红娇说起这些,也不禁梗咽起来。
  她豆蔻年华的时候就许配了人家,十五六岁的时候嫁了过去,按说对方也是书香人家,相公也是有秀才功名的,却不知越是这种读书人,越是有股子自命清高的风流,每每与几位同窗一起,带着烟花女子踏青游船,一路上会拉弹唱吟诗作赋,好不自得。
  新婚头两年尚有约束,越往后走便越是固态萌发,公婆嫌她不能留住丈夫,少不得受了多少闲气,本指望着若能怀个孩子,一来收拢丈夫的心,二来讨公婆欢心,却不知怎么回事,一连数年都不得有孕,每每婆婆指桑骂槐,也只能忍气吞声。
  后来有一天,丈夫居然带回来一位美貌女子,对其背景来历含含糊糊,只是指着她的肚子说有了他的孩子,那公婆抱孙心切,竟然许了进门,从此家里多了一房小妾,更是容不得她了。
  每日里,小妾忙着养胎,她倒是围着灶台打转,伺候丈夫、公婆、小妾及小妾肚子里的孩子。这书香人家别的好处到不见,却独独对吃的做多挑剔,也是如此才练出阮红娇的手艺。
  这种苦日子又熬过了几年,日日看着那一家子亲热,公婆疼孙子,丈夫宠小妾,阮红娇真是暗暗催泪,只恨自己是女儿身,虽心有不甘却是半点不由人。不想某一日,丈夫又出去游河,竟然失足落水淹死了。
  丈夫这一死,家里便如天崩地裂,好容易办完了丧事,公婆把她和小妾叫到了堂上,说她们年轻守寡,日后必不安分,让她们收拾包袱离开。
  那小妾既无处可去,又放不下自己的骨肉,死活都不肯走,最后公婆看在孙子面上终于答应她留下。可阮红娇没有半点生养,硬是被赶出了家门,还算这户人家有点良心,发还了她的嫁妆,可是她父母已亡故,又无其他兄弟姐妹投靠,这可如何是好?后来她记起自己有个舅舅在太平镇,便千里迢迢赶了来。
  “后面的事,各位官爷也知道了。”阮红娇捏着帕子拭了拭泪,道。
  这些捕快们纵然有些男人都有的毛病,比如要面子,贪慕美色之类,可本质并不坏,到底是公门中人,心中仍有正气,听了阮红娇的遭遇,不由一阵嘘唏,纷纷替她骂她之前的婆家太狠心,儿媳妇好歹当牛做马的伺候了这些年,就算是个猫儿狗儿都有感情了,他们说赶走就赶走,丝毫不考虑人家一个孤身女子该怎么活下去。
  阮红娇这时候又道:“官爷们息怒,许是命吧,以前奴家每每难过,只恨自己身为女子,便要受那婆家的辖制,纵有委屈也只能自个儿忍着,离开婆家之时,奴家也曾心惶惶,一想到将来便担惊受怕,得知舅舅的死讯时,更是天旋地转,好似前路茫茫,然而凡是都是事在人为,奴家因面临绝境而孤注一掷,开了这全味居,竟然也绝处逢生,把生意做起来了,虽然也常常因自己的女子之身出来抛头露面受人诟病,但比起以前来,至少总算能够自个儿给自个儿做主了。”
  这世道对女子总有诸多不公,比如那日阮红娇在菜市口,不过和兜售的货郎多说了两句,就被人埋汰,比如今日出来待客,这些捕快在不明前情的情况下,也把她当做不正经的女人调戏,原因也不过因为她是个出来抛头露面的寡妇。可想而知,平日里更是受了多少委屈和脏水。
  然而这些,阮红娇都不提,反倒微微笑了起来,对着捕快们点点头:“奴家现在是想明白了,就算别人看不起奴家,奴家自个儿心里明白,奴家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干那不能见光的营生,奴家自个儿赚钱养活自个儿,赚得都是干净钱,不丢人。”
  好一个阮红娇!好一个自个儿养活自个儿,赚干净钱的阮红娇!她这话一出来,别说这群捕快,就连温简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自古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为三从,可是若说父母已故、夫家断绝、不曾有子嗣,又该如何呢?
  一个女子活在男权的世上本就不易,多少无依无靠的女子被引诱误入歧途,而阮红娇却能做到自食其力,关键是她对待自己人生的态度,那份不怯世俗又挺直腰杆的胆气,如何能叫人不佩服?
  那名叫做陈飞的捕快,被按在座上灌了两杯都不见清醒,独独趴在桌子上听了阮红娇的话,噌的一声站起来了。
  只见他满脸酒气未散,红着脸看着阮红娇,摇摇晃晃的一手执壶,一手捏杯的到了她跟前,众人以为他还要发酒疯,纷纷拉扯住他,只见他抖了抖甩开众人,大声道:“阮老板!好妹子,你是个爷们!”
  酒足饭饱,醒酒茶也上了,此时正有人在喝,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得一声喷了出来,还有人笑骂:“陈飞,别丢人了,快坐下吧。”
  那陈飞憨声道:“丢什么人啊,不丢人!阮老板,你是个女爷们,可我陈飞也是个爷们,阮老板,之前是我不知道你是这等女子才犯了荤,现在我给你赔罪,自罚三杯。”
  原来他不是想给阮红娇灌酒,而是想给她赔罪,阮红娇忙忙起座俯身道不敢,可陈飞已经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灌完了也就趴下了。
  陈飞今天喝得的确是多了点儿。
  捕快们一边哄笑着,一边把他扶到了桌子边,对阮红娇道:“阮老板,陈飞喝多了,你别跟他计较,他这人是这样子,却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别说他了,之前我们也误会你了,你既然是金叔的侄女儿,也就算是跟我们六扇门的人沾了亲带了故,以后你就是我们大家的好妹子,若是有人为难你或者遇上什么难处,只管跟哥哥们道来,只要有哥哥们在太平镇当差,就不会容别人再作践你,就算哥哥们没出息,这不还有我们五爷嘛,五爷,您说呢?”
  亏他们还没忘记温简,温简是他们的头,温简若是不说话,谁都没资格拍这个胸,但是这种事,以温简的性格而言,又怎么会说半个不字呢?
  温简这会儿也对阮红娇改观了,果然点头,和颜悦色的道:“温老板,你舅舅我也见过,是个很好的人,温某身为太平镇的捕头,惩恶扬善自是职责所在,你就放心的留在这里吧。”
  温简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阮红娇睁大了双眼,泪盈盈的望着他,颤声道:“五爷,奴家是个实心人,你可不要诳奴家。”
  其他的捕快一旁道:“妹子,你看你说得哪样的话,我们五爷是最讲仁义的,只要你秉公守法,自然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温简道:“你若行得端,影自然直,我们既然是衙门里的人,行事必然不偏不颇,既不会偏袒你作恶,也不会容作恶的人害你,但你一个孤身女子在外闯荡也不容易,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只要在情理之中,能帮你的便绝不会推辞。”
  温简句句表明了不偏不倚的立场,但也说清楚了一件事:只要阮红娇占着一个理字,他就不会让她吃亏。
  阮红娇等的就是他这话,她闻言又站了起来,退后去,“扑腾”一声就对着温简等人跪了下去,肝肠寸断的哭道:“还望五爷和诸位官爷恕罪,奴家今日是有事相求的,奴家也不想如此可是可是奴家真是走投无路,就要给人活活逼死了,求五爷和官爷们救奴家一命”
  阮红娇哭哭啼啼,咽长气短,好不可怜。
  见她说了实话,温简心里也踏实了,果然如此。
  温简没有那么天真,尤其是在经历了白晚那件事之后,他有很强的防备心理。他相信一句话:无事殷勤,非奸即盗。所以,当阮红娇以全味居女东家的身份走进来,说了那些向他示好的话之后,他心里就生出了一个疑问: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但阮红娇,又有一点做得极好,她懂得以弱搏强,哀兵必胜的道理,所以,她先一步慢慢陈情,娓娓道来,博取好感,令人同情她的遭遇,便不会再去计较她的心机。
  当一个人真正受到迫害,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出于自保而又不曾伤害别人的“心机”,难道就真的那么不可原谅吗?
  阮红娇赌的,就是温简就算生气也会原谅她的,如果他真的是个好人的话。
  


☆、第二十一章

  在男权社会里,一个女人即便有高贵的出身,也会有很多事情让她无法做主,而阮红娇这样身份的寻常女子,还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就更不容易了。
  她经历了人情冷暖,一个女子能够指望的一切关系,父母眷顾,夫妻之情,婆家怜惜,亲人体恤,她都指望不上,所以她只能靠自己定。可是即便这样,也不能改变她是个弱者的事实。
  弱者为肉,强者必食。
  太平镇里一户姓黄的大户,就看中阮红娇这块肉。
  “黄传贵是这镇上的经商大户,人称黄爷,这镇上有一半的生意都是他的,另一半也都和他经营来往,我一个外来女子在这镇上开爿小店,早就听闻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非得得这位黄爷的肯允,当初我和李掌柜去给他送礼拜见,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只派了一名二管家就将我们打发了。”阮红娇恳恳切切道。
  “许是想我一个女子,又能有多大能耐吧,故而连见也不愿意见我们,但往后也没难为我们,只是任由我们自生自灭,却不想,‘全味居’的生意后来做起来了,他就带着人找上门来了”说到这里,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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