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骨纪--北疆生死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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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骨纪--北疆生死契-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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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目光却望着于燕燕。这个美丽如花的女子,有钢铁般的意志和体力。她很少流露个人情感。而在车上时,当她看着那句轻声的感喟,却让我不经意间看到她的忧伤。

——“这里已经荒弃很久了。”

像是她尘封的心事和叹息,又像是她的思念和失落,柔软并脆弱。

时间没有让我过多的回忆于燕燕的种种。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谭教授的声音,“你们过来,我有个发现。”

她的声音有点抑制不住的激动,“秦所的判断没错,这里确实有人类遗迹。”

149、

在坚硬的岩壁上,有一个10X15CM大小的图案,虽然有些粗糙,但纹理是清楚的。乍看之下,我第一感觉是带有原始审美色彩的刻画。考古队的人几乎人头叠加的挤在壁画前,目光凝视不动。还有什么能比这地下几百米发现人类遗迹更激动人心的事情呢?

端详了一会后我慢慢否定了自己的第一感觉,并发现了其中的奥秘。这是一个由卐形叠加、变形、演化出来的图形,由两部分组成。头的部分是四个卐字重合叠加出来的,呈不完全对称状,卐字型有缺笔的地方;尾部是延伸拉长的两个卐字相连,像张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的怪兽。但这显然不是随意的涂画,而是有文化意义的构图,至于是不是文字还有待考量。

谭教授用手电照着壁画,回头望向严叔,“你和秦所见到的人类遗存,就是这个图案吗?”

严叔点点头,“算上这个,我们一共见到三个了,都是这个形状的图案。”

我注意到老魏的鼻翼瓮动起来,这是他兴奋的表现。老李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知道,老魏的个人秀要开始了。[WWW。WRSHU。COM]

老魏双手抱臂,对着岩壁陷入沉思,“我在莫勒切克的昆仑山岩画图片册上上见过类似图案,这类似于原始绘画向文字转变时发生的情形。昆仑山岩画乍看之下像是对动物形象的描绘,但仔细考量起来,它实则是动物形状、纹饰和符号交织在一起、有某种含义的图形。眼前这个岩画,是由卐字组成的,它……”

老魏扶了扶眼镜,更加接近岩画,似乎不愿过早下结论,而是认真的凝视它。

150、

谭教授点点头,似乎对老魏颇为赞许,“卐字形符号在世界各地都有发现过,它不约而同被赋予了光明、幸福、永生、太阳崇拜的含义。这个符号是早期人类最高、最热烈的情感体现之一。崇拜太阳和永生,是刻在早期人类信仰中最执着的愿望。最早在哈苏纳遗址出土的一只泥碗上就有这个图案,它的历史时期定位是在公元前5500年到前5000年之间。中国石鹏山墓地也曾出土了四件公元前2500年的陶器,上面刻着的12个符号中,竟然有7个不同形态的卐形。公元前2500年后,赫梯西北的特洛伊城、中国青海的柳湾、印度的摩亨佐达罗都曾发现有这种纹饰的陶器。”

老魏一拍大腿,激动不已道,“谭教授,您提到的柳湾遗址我知道的,我曾读过它的发掘报告。这是一个庞大的、从新石器时代开始不同时期叠加使用的氏族墓地,考古发掘也显示这里出土的陶器分别属于不同的历史时期。尤其是公元前2300年到前2000年绘制的彩陶,有一万多件!这一万多件彩陶上,有大量的卐形花纹或变体。这彻底颠覆了人们对卐形符号的认知,此前我们一直以为卐形符号是公元2世纪时,因为佛教的传入才在中国出现的。”

严叔入神的听着,神态很投入。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问道:“谭教授,您刚才提到了卐形是太阳和永生的含义。其实我和秦所遇到这个岩画的时候,秦所提到了吐火罗语的发展史,并对这种语言的迁徙做了一些判断。但我想到的是,您觉得这个图形,刻在这里,是否与您和查海洋同志在小河墓地挖出的舟型棺中,覆盖在黑衣墓主身上的契誓有关?确切的说,这是否是早期人类掌握的死亡而又重生的一种巫术?”

严叔的语气非常客气,甚至有点卑微。他热切的望着谭教授,期待回答。

严叔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在谭教授讲述的她的故事中,那个黑衣墓主始终与我记忆汇中的某些部分交织在一起,如同鬼魅,挥之不去。

“当死亡之海淹没大地

我将复活

你们的灵魂

将由我牵引至彼岸

获得重生”

这个红色如血的契誓,像是一道阴冷的光,照在生和死之间的道路上。而我们后来在营盘墓地挖出的舟型棺,和同样服饰的女性墓主,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将两者连接在一起。虽然后者身上同样覆盖了血色契誓,但我们不懂吐火罗语,无法解读。

我们望向谭教授,期待着她的分析。

谭教授没有直接回答严叔的话,却是缓缓望向他,冷冷道:“你如何得知我曾与查海洋挖出一个黑衣血契棺?”

151、

我们都被这个地下几百米深处发现的卐形岩画冲昏了头,它隐隐喻示着一条漫长的迁徙之路,从黑海沿岸到两河流域,再到昆仑山、塔里木盆地,这其中的断裂与变故我们已然不得而知。但是可以想象到的是,在太阳照耀的大地上,早期人类艰难求生、辗转漂泊的脚步曾经走过很多我们今天不得而知的地方。

谭教授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醒了我们。有关谭教授和查海洋的经历,是在那个大风的日子里,我们在帐篷中由李大嘴倡议开故事会时,谭教授讲述的。除了我们,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得知。

严叔的面具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显得惨白而狰狞。他在面具后的眼睛隐藏着神情,声音低沉道,“谭教授,我不愿意欺骗,但也无法告知你为何我会知道。”

我们面面相觑,心中有些发凉。这中间似乎隐藏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虽然不能窥知为何,但总是让人十分不安。

李大嘴俯身向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中的热气。他轻轻吸了口气,刚要在我耳边说什么,忽然窦淼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眼睛示意向远方,轻声道:“听。”

对峙中的谭教授和严叔没有动,但停止的谈话留下了一片沉默的空白。寂静中,我们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奇特而诡异的声音。确切的说,那是一个女人的歌声。

从黑暗中传来的歌声哀婉而轻扬,带着隐隐的啜泣,如果不是在这令人恐惧的地下深处,这抑或会给人悲歌的错觉。

而此刻,这歌声却似失魂的亡灵,在黑暗中漂浮不定。

我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快,耳朵却不由自主的跟随者歌声去分辨其中的含义。焦躁和恐惧让我恍如在沙漠中经历过的幻听,想捂上耳朵摆脱这让人心神不宁的歌声。

窦淼凝神听了一会后,脸上是不可思议、无法置信的神情。他转向我们,声音有些微颤,“你们听懂了歌声的含义吗?”152、

My mother has killed me;

My father is eating me;

My brothers and sisters sit under the table;

Picking up my bones;

And they bury them under the cold marble stones。

——Mother Goose

有那么一瞬间,我不再是一个跟随在考古队里的热血青年,高举唯物主义的大旗无所畏惧;我只是童年里一个怯怯的小女孩,在黑暗里听见亡灵的歌声。

这歌声中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力量,抓住你的心让你魂飞魄散。但很快的,我就看出了知识分子和职业军人的区别。

尽管手电筒的光线微弱,我依然看到了老魏苍白的多边形脸和李大嘴不停抖动的嘴角。他们战战兢兢,一边倾听着歌声,一边拿出纸笔记录着歌声的内容。他们将本子递给谭教授之后,窦淼和高宏等人也围上去边听边看,偶尔低声交流一句,带着深思或惶惑的神情。

而严叔等人则悄无声息的向前潜入,严叔做了个手势,几个人包括于燕燕在内心领神会,呈扇形分布,向声源包围过去。

我下意识的向谭教授靠拢了几步,看到了纸上记录下来的歌词。那个声音对我来说太过飘渺而令人恐惧,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倾听它。但我还是听出了,这个哼唱的声音所唱的内容并不长,像是一个卡带的录音机,不停的回放在某一段。

“我的母亲杀了我;

我的父亲在吃我,

我的兄弟姐妹坐在桌旁;

收拾着我的残骸;

然后将它们埋葬在冰冷的大理石下。”

向志远忽然开口道:“这是十八世纪的英国童谣,鹅妈妈的故事。虽然是童谣,但涉及了很多黑暗和残忍的故事……我EX是中文系的,研究过这个奇特的童谣集。”

我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黑暗的地下几百米的迷洞中,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哼唱这个恐怖的童谣。电光石火间我意识到,这或许是某个误入此处的人亡故后,而灵魂没有散去。我甚至想到可能是前一个考古队罹难的成员,她过世的灵魂找不到出口,徘徊在此。

大家或许和我有相同的感受,战战兢兢望着严叔等人的背影。他们没有使用光源,很快背影就消失在黑暗中。

窦淼沉吟片刻,迟疑道:“声音是声波在空气中的传递,是一种频率振动。它必须需要真实的能量来源。”

这句话并没有给我们太大的安慰。那首奇特哀婉而又残酷的童谣像是载着翅膀的死神,萦绕在黑暗世界里。

忽然间远处的暴喝声打断了我们的恐惧和遐想。严叔等人高声的叫喊回荡在空荡的地下。歌声嘎然而止了。

“不许动,全部站立!”

“举起手来!”

一阵喧哗声传来,似乎有人被扑倒了,隐约听见有人急切的对话声。

我们的恐惧刹那间被真实世界的残酷所驱散,跟着谭教授手电筒的光芒,快速向严叔等人的方向跑去。

153、

常常有人用这样的词汇描写一个美男子,比如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玉树临风,秦所也确实配得上这样的描绘。后来我得知秦所的名字叫秦三玉,恰如其分。

但我第一次看到大名鼎鼎的秦所时,他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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