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紫薇带他到了自己屋子里,倒上茶,请他坐下,道:“恩公,你是叫韩先易罢?”韩先易点头答是。何紫薇又道:“你听我慢慢说,我只知道一点事情,盼能说得明白。”韩先易道:“好,你尽管慢慢讲。”
何紫薇道:“韩大哥救我的那次,其实龙公子也在一旁看着,他在我离开之后,怕我出事,也跟在我后面。”韩先易点头道:“是啊,咱们当时都没发现,这还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呢。”何紫薇道:“我也是听他跟我说的,那时我才听龙公子说起恩公的名讳。”韩先易笑道:“又不是什么紧要的秘密。”“此人既然是薛敖的贴身侍卫,我有事何不跟他一说呢,让他帮我引见薛侯爷。”心念至此,韩先易上前几步,道:“张侍卫,张侍卫!”张渡川扭过头来一看,见一个样貌平常之极的人正在呼喊自己,呵斥道:“在侯府大呼小叫地,成何体统!”韩先易不管不顾,道:“薛侯爷在哪里,我要见薛侯爷!”张渡川道:“薛侯爷岂是你说见就见的?”韩先易道:“小民身有要事,要告知侯爷。”张渡川道:“要事,什么要事,你跟我说说。”韩先易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到底可不可靠,想了片刻,终觉此事事关重大,不该说与他知,便道:“你帮我见到薛侯爷,我跟他说。”张渡川笑道:“真是异想天开,谅你身上能有几斤重的要事,快出去罢。”张三拉着韩先易,也叫他快出去,低声道:“张侍卫脾气暴躁,你惹怒了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韩先易也怕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将来即使见到薛敖也不大好办,便叹了口气跟着他出去。刚刚出门,忽然一顶轿子从前面经过,轿子里那人听见后门处吵吵闹闹,掀起窗帘往外一看,韩先易看着轿内那少女,顿时觉得十分眼熟,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是谁了,那少女失声叫道:“恩公!”韩先易心中一动,蓦地想起来,轿中的少女正是何紫薇。
第四部 聚会京城 第七章
韩先易问道:“何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何紫薇道:“薛信阳是我表舅,他快要六十大寿了,我特意来看望他。”韩先易奇道:“薛侯爷和姑娘是亲戚?”心中却想:“能不能借用何紫薇的关系见到薛敖呢?”何紫薇道:“不过是一门远亲罢了,一年都不见几次的。我爹走后,他对我家格外关照些,礼尚往来,因此我也去看看他。”何紫薇又道:“你快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讲。”韩先易跟在轿子后面,走了一阵,到了一座院落,何紫薇下来带韩先易进去。
原来此处是何紫薇的家,韩先易不知到她为何带自己来她家里,便问道:“你带我见什么人啊?”何紫薇道:“恩公,你认识龙战龙公子,对吗?”
韩先易道:“是啊,我原先以为他不是好人,可后来他屡次救我性命,对我有大恩。”韩先易心头一紧,忽道:“姑娘,你知道他的下落?”
何紫薇接着道:“一个月前,我半夜睡不着觉,独个儿出来,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当时天气很冷,我坐了没多久便有点着凉了,于是想要回屋,这时,忽然听到墙边传来声音,我担心是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奔过去一看,竟然是龙公子,他满身是血,脸色煞白,一条腿还断了,卧在墙边。我都不知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怎么翻墙进来的。龙公子当时已经昏迷不醒,我将他拖回我房里,帮他处理了伤口,我不会接断骨,便连夜请了大夫帮他接了骨头。我娘问我他是谁,我却不敢说,只怕他当真有什么厉害的仇家,把我娘吓着了。
我留着龙公子住了几日,三天之后,他醒了过来,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开始不肯说,我说,你要不说,那我不喂你吃饭了,他当时两手两脚都不能动弹,全看我伺候着,只好听我的话,说他救了一个蒙冤之士,惹上了仇人,我问这蒙冤之士是谁,他却说便是那天从淫贼手中将我救出来的那个人。我问他怎么知道还有这事,他起初说是路过,后来被我再三逼问,才说他当时看到那两个人面貌不善,放心不下我,便悄悄跟着我。我听他这么关心我,当时很是快活。
龙公子在我家住了半个多月,一直平安无事,我盼着将来他伤好之后,能够一直陪在我身边。没想到好景不长,有一天大夫来看他的时候,忽然闯进来几个武功厉害的侍卫,听龙公子说,叫什么金菊侍卫,是海大人的亲兵。金菊侍卫在我家搜了半天,我忙着应付他们,龙公子却不知什么时候便已偷偷溜走了,也没叫他们给捉住,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听到过龙公子的消息。
那天我在侯府门口遇见韩大哥你,我还以为你知道他的下落呢,便邀你回家说话,没想到你也是来找他的。”
韩先易叹气道:“龙兄弟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纵然自己身死,岂能让他因为我的事送了性命?”何紫薇道:“对,一定不能叫他死,我伺候了他多少天呢,他怎么能这样一走了之呢?”说着竟然哭了起来。韩先易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道:“何姑娘辛辛苦苦,昼夜交替地服侍照顾龙兄弟这么多日子,只怕早已对他情根深种了罢。”
何紫薇道:“对了,龙公子离开我家之前,曾有一个叫谭麟的小孩子来看望过他。你认识谭麟吗?”韩先易道:“不认识,你是说龙兄弟有可能到了这个叫谭麟的人那里了?”何紫薇道:“多半是的,龙公子不是京城本地人,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他能到哪里去呢?”
韩先易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打探他的下落。”何紫薇忙道:“有什么消息,一定先来告诉我啊。”
离开何家,韩先易没走几步,便遇到一个人拦住去路,那人把韩先易拉到一边,道:“阁下可是韩先生?”韩先易道:“是啊。”一面猜测这人来历。那人道:“在下徐员,受龙战所托,特地来给韩先生送一样东西。”韩先易问是什么东西,那人看了看四周没人,仍是用身子挡住,偷偷递给韩先易一块羊皮纸,韩先易一摸之下,立知这便是自己苦心保护的藏宝图。既然这人得到了藏宝图,一定知道龙战的下落,韩先易便问:“龙兄弟现下在哪里呢?”徐员道:“龙战眼下受伤不轻,还没好呢,暂时不能见人,他说一旦伤好,便来见你。”韩先易道:“我想去看看他。”徐员直言道:“这恐怕不大方便。”既然这人有所保留,韩先易也不能强人所难,便道:“那你代我向龙兄弟道声谢谢罢。”徐员道:“一定一定!”
韩先易总觉得这个徐员有些不大对劲,他担心徐员是个坏人,将龙战关了起来,便在徐员走后,悄悄跟着他。眼见的徐员拐过一条巷子,向后一望,韩先易忙掩在墙后,等他再探出头来,徐员竟然凭空消失了。韩先易不甘心,便索性等在巷子外面,只收了一天一夜,终于徐员和一个小男孩又从巷子里走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矮胖男子,像是中年,身着一身宝蓝绸衫,显得甚是邋遢,那身着绸衫的男子对那男孩道:“我跟你徐叔叔出去一趟,你好好呆在家里,照顾好你师父啊。”那男孩答应了一声,道:“行啦爹,你们放心去罢!”中年人走出几步,似乎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回头道:“千万别要惹出什么乱子。”那男孩不耐烦地道:“行啦,你们快走罢,再不走就误事了。”中年男人摇摇头,和徐员一同走了。
韩先易等他们走远,便按着那男孩的路线走进巷子里,见那男孩进的是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便悄悄翻墙进去,刚刚下去,便听到龙战在屋子里和那男孩说话,那男孩问道:“孔夫子讲的全是胡说八道,他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直是放屁,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还来自远方,不外乎一是借钱、二是讨债,有什么好高兴的!又常言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真不明白孔夫子是怎么想的。”韩先易摇头道:“简直是歪理邪说。”
他听那中年人的话,好像这男孩是龙战的弟子,可龙兄弟那般深明大义之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混淆黑白,颠倒是非的顽皮弟子。又听龙战先是哈哈一笑,随后一阵咳嗽,韩先易心道:“看来龙兄弟的伤势果然还很重,唉,他为了我,可不知受了多少罪呢!”听得龙战又道:“麟儿你有所不知,孔夫子聪明着呢,你说客人来者不善,不是借钱的便是讨债的,他这话在主人看来当然是大错特错,可孔夫子站的可不是主人的位置,他冷眼旁观,看着主人被讨债借钱的客人骚扰,幸灾乐祸,心里乐开了花,那还不赶紧说‘有朋自远方来,孔某不亦说乎’么!”那男孩又道:“老师说得太有道理了。”韩先易顿足道:“龙兄弟也太玩世不恭了,这不是误人子弟么?”他重重咳嗽一声,提声道:“龙兄弟,韩大哥特意来看望你,你说是我来者不善呢,还是兄弟你不亦说乎呢?”
龙战听出是韩先易来了,心中一喜,道:“这我可不知道了,只怕应该是小麟儿幸灾乐祸罢!”恰好韩先易走进屋子里,听了这话,三人同声大笑。谭麟虽说受父亲重托,保护龙战,但见来客是师傅的好朋友,当下也没了戒心,装着大人模样做起了东道主,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恭敬谦让,韩先易不禁道:“龙兄弟,你教的好徒弟,真是聪明伶俐啊!”谁知谭麟却道:“怎么能说聪明伶俐呢,那是夸女孩子的!”龙战笑道:“那夸你的话应该怎么说?”谭麟道:“威武坚强啊!”龙战哈哈大笑,又牵动了伤处,猛咳起来,脸上露出痛苦表情。
龙战本就身材瘦削,这次相见,韩先易更觉他简直形销骨立,顿时怜惜不已,不住自责,道:“龙兄弟,都是我连累你了。”龙战道:“韩大哥,你这是说什么呢,咱们之间是患难之交,还讲这些做什么!”韩先易道:“患难之交,说得不大确切,实在应该是大哥患难,得你这般至交啊!”两人互叙别来情事,龙战于自己历险一事只是轻轻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