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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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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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梦: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我总不能瞎说吧。

白秘书:这么说吧,小顾,老金和老李都是你的上司,你应该了解他们,如果在他俩之间你必须认一个,你会认谁?

顾小梦:我没法认。

白秘书:前提是必须认一个。

顾小梦:那我就认我自己,行吧。。。。。。

肥原听着顾小梦的脚步声咚咚地远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他没有想到,谈话的结果会是这样,人人有招,人人过关。他原以为这些人都是吓破了胆的,只要堂前一坐,虚惊一下,一定会竞相撕咬,狗咬狗,咬出血,咬出屎,让他看够他们的洋相。他甚至想,只要这样随便审一审,老鬼就会形影大白。在他多年的经验中,共党也好,蒋匪也罢,都是十足的软骨头,刀子一亮,枪声一响,就趴下了,好可笑。他曾经对人说他现在为什么总是那么笑容满面,就是因为他在中国人身上看到的可笑事情太多了,经常笑,让笑神经变得无比发达,想不笑都不行了。但刚才这一圈走下来,他没看到料想中的可笑的东西,不免有点失望。

不过,对揪出老鬼,肥原的信心一点也没受到打击,他手上有的是杀手锏。制胜的底牌。肥原相信,只要需要,他随便打一张牌都可以叫老鬼露出原形。就是说,对揪出老鬼,他充满信心。不像王田香,出师不利后,脸上嘴上都有点急乱的迹象,骂骂咧咧的,乱猜一气。

肥原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慰他:〃不要着急,也不要乱猜。你要相信,老鬼现在是砧板上的肉,跑不了的,只要耐心等待,自会水落石出。〃

王田香跟在他屁股后面,讨好地说:〃是,跑不了,有肥原长在,老鬼再狡猾也是跑不了的。〃

肥原走进自己房间,坐下了,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条斯理地对王田香道来:〃你说老鬼狡猾,狡猾好啊,狡猾才有意思嘛。你想如果他们今天就招了有什么意思,你不会有成功感的。结局是预期的,乐趣在于赢的过程,而不在于赢的结果。所以,他们现在不招,我反而有了兴致,乐在其中啊。〃

肥原喝的是真资格的龙井茶,形如剑,色碧绿,香气袭人。转眼之间,屋子里香气缭绕,气味清新,像长了棵茶树似的。什么叫度时如日?

老鬼现在就是在度时如日。时间在分分钟地过去,老K和同志们的安全在分分钟地流失,而他/她,似乎只能不变地、毫无办法地忍受时间的流逝。窗外,依然是那片天空,那些神出鬼没的哨兵;心里,依然是那么黑,那么绝望。他/她想象着同志们为迎接老K的到来可能布置的一个个切实周密的行动,不禁想对他们大声疾呼:快取消群英会!快取消。。。。。。但能听得到他/她呼号的只有他/她自己。他/她觉得这是对他/她最恶毒的惩罚。他/她想起以前一个同志说过的话:干他们这行的,最痛苦的事就是有时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敌人残害。他/她一直害怕这种事发生,可现在似乎不可避免就要发生了。他/她感到很痛苦,痛苦的程度远比他/她想象的大。他/她不停地问自己:我怎么才能把情报送出去?问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好像这样连续发问可以减轻他/她的痛苦,可其实是增加了。。。。。。

到底谁是老鬼?

中午,一个卫兵向肥原报告了一个重要情况,说明好像是顾小梦!

事情是这样的,白秘书同各人谈完话,差不多也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按规定吃喝拉撒的事都是由王田香牵头的,到时间他该带他们去餐厅吃饭。但是今天中午他去不成了,因为肥原不能现身(在城里呢),他要陪他进餐。于是便派张胖参谋代他去招接他们。张胖参谋过去后告诉白秘书:王处长去城里接肥原长,估计马上回来。这个理由一说,张胖参谋陪他们吃饭也好,厨房给东楼送好吃的也罢,都光明正大了,可以磊磊落落地贯而彻之。

但顾小梦却给张胖参谋出了个难题:她说她肚子不饿,不去吃饭。

这是个特殊情况,张参谋吃不准能不能同意。不同意只有捆她去,因为顾小梦压在床板上不起身,你有什么办法?没办法,只好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采取个补救办法:留一个卫兵看着她。

哪知道,这正中了顾小梦的计。

再说肥原和王田香从窗户里看见,一行去吃饭的人中没有顾小梦,不知道有什么事。肥原估计她是在装病。

〃她说她生病了。你怎么办?让不让她出去?〃肥原如是问王田香,有点考考他的意思。

王田香说:〃如果是谎称生病就不理她,如果是真生病了就请医生上门,总之是休想出去。〃回答得流利,周全,底气十足,像事先预备好的。

肥原有意打击他:〃你说得容易!首先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她是母的,她说得妇科病了你怎么判断?其次,你说如果是真的就请医生上门,可万一医生识破了我们在这里的真相,出去乱说怎么办?〃

说的也是。看来这真不是个小问题,若顾小梦真来这一手还挺多事的。

好在顾小梦没来这一手,但也没少给王田香生事,折腾得他连顿饭都吃不安心!本来送来的饭菜是蛮好的,单独陪主子吃饭的感觉也不错。平时哪有这种机会嘛,一对一,面对面,你一言,我一语,像一对老友似的。可话还没说两句,饭还没吃两口,西楼那边的哨兵急煞地敲开了门,说有情况。

真的有情况。

原来,白秘书他们刚出门,顾小梦便下楼来跟哨兵套近乎,先是绕来绕去地说了一些闲话,主要是把她的非凡身份抖搂出来,后来才道出真情。干什么?要哨兵帮她给一个人打个电话,叫那人速来此地,她有急事相告。当然,哨兵做好事不会没回报的,她许诺事后一定好好感谢他。至于那人的情况,哨兵说他姓简,是个男的,还有一个电话号码,其他情况不详。

简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人?顾小梦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见他?是阴谋,还是阳谋?肥原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他转过身,吩咐哨兵:〃你回去告诉她,你已经打了电话,对方没人接。〃哨兵刚要走,他又补充说,〃记住,以后都这样,只要她催你来打电话,你就来,回去还是这么说,没人接电话。〃

哨兵走后,肥原把刚才顾小梦和白秘书的谈话记录要来看,末了问王田香:〃你看出什么了?〃不及王田香作答,他又说道,〃我这回看出了两个顾小梦:一个是仗势欺人、行为放肆的泼女子,仗着老爹的权势,天不怕,地不怕;一个是经验老道、胆识过人的老鬼,通过装疯卖傻来迷惑你,玩的是一个反常和大胆。〃

说得太高深,王田香无言以对。

肥原解释道:〃她不是放肆地说自己就是老鬼嘛,我们刚才的直觉是她在耍赖,无理取闹。现在看不一定,你想过没有,如果她真是老鬼呢?这就是智慧啦,胆识啦。你们宋朝不是有个故事嘛,说有个小偷去财主家偷东西,小偷在屋内翻箱倒柜地找也没发现财宝,原来财主把财宝当干货,跟一大排腌肉、干辣椒一起挂在屋檐下。这是一种逆向思维,是流氓的智慧,出奇而不意,出奇而制胜。〃

王田香看主子脸上发光,语出惊人,明显是进入了角色的样子,心里备受鼓舞,兴奋有余。过度的兴奋反而使他脑袋一片空白,说不出有质量的话,只是献殷勤地说:〃刚才金生火也说她是共匪。〃

肥原沉吟道:〃金生火的说法本身并不可信,但是放在现在的顾小梦身上,一个要急于与外界联络的人身上,就值得重视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找到一个最简单有效的方式来证实我们的怀疑。〃

肥原决定打一张兵家老牌:借力用力,诱敌入瓮。他要求王田香马上给简先生打电话:〃你就告诉他,顾小梦现在公务缠身,走不开,托你给他带了点东西,你要见他。〃

事情就这么来了。

就打电话找简先生。

果真是有个简先生!

简先生听明事情,不知道这是个套,高兴死了。惊喜万分。一种突然而至的喜出望外的心情跃然在电话里。喜形于声。于电线。于话筒。连离话筒有几尺远的肥原都感觉到了。于是,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时间当然是越快越好……立刻出发;地点嘛,当然是家里头最好……这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现在的问题是带什么东西?东西其实是次要的,关键是要在东西里设个机关,把顾小梦和简先生的身份试探出来。肥原认为,假定顾小梦真是老鬼,简先生多半是另一个老鬼。老鬼的上线,或下线。她急于见他的目的无疑是为了传情报。按照这个思路,肥原设计在东西里夹藏一片纸条,以老鬼的名义通知简先生速去某地取货。

东西挑来选去,最终选定肥原从上海带来的一筒饼干。铁筒的。纸条被讲究地放在饼干底下,无意是发现不了的,有心找又是找得到的。肥原认为,如果顾小梦是老鬼,简先生受礼之后必定会去找这纸条,并且一定找得到,继而按约行事,去某地取货,否则另当别论。

一切准备妥当,王田香出发了。

简先生是个北方人,身材高大,说普通话,围长围巾,戴眼镜。总的说,形象有点模糊不清:既像个水手一样人高块儿大,孔武有力,又像个书生,举止温文尔雅,说话客客气气。见了面,王田香总觉得简先生有些面熟,一问一说,明白了。原来简先生是时下杭州城里的当红名人,年初主演过一出反映中日友好的话剧,印着他头像的海报贴得满大街都是。后来该剧还专门去他们部队演过专场,更是忘不了了。

简先生住的是客栈的出租房,在二楼,有里外两间房。里屋是卧室,床头柜上有顾小梦的相框,说明两人可能是在搞对象。相片是套过色的,嘴唇鲜红,眉毛清黑,面颊桃花一样粉,白里泛红。粗粗一看,顾小梦有点不像顾小梦,仔细看,还是像。外屋是客厅兼着书房,王田香在沙发上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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