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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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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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像四十度烧热一样从胸膛生发,传遍周身,令李宁玉感到四肢无力、心跳如鼓、头脑一片空白。这是她从事地下工作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恐惧和无助像绳索一样死死地拥住了她,把她变成了一个废人,不能和同志们发生任何联系,只能无耻地躺在床上。有一种奇怪的念头促使她从床上起来,在房间里徘徊——也许只是为了表明除了躺在床上她还能下床走动。房间像床铺一样,也是那么的奢华,那么的宽大,宽大得她都没信心走到尽头。她长虚弱了,连日来攒下的疲倦报复性地向她袭来,她双膝一软,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板上,像跪在了巨大的屈辱面前,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她哭了,抱着自己两个冰冷的膝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样地哭了——

【录音】

“她哭得那个狠劲儿哪,就像是被人强暴了,吵得楼上楼下的人都坐不住了。我想她开始可能是真哭,但后来就是假哭了,她要通过轰轰烈烈的哭把大家引过去。大家过去了我也就过去了,这就是她的算盘:要见我,要叫我替她做事呢。最先进去的是白秘书,然后是王田香。他们是去管事的,主要是训斥她。然后是金生火,看热闹的。我是最后一个进去的。说真的我有点害怕进去,我有种预感,她要找我说事。 果然,她一见我进去就朝我扑上来,把我抱住,跟上午一样对我痛哭流涕,一边喊冤叫屈,大骂吴志国。骂着骂着,她把肥原、金生火、白秘书、王田香等人都通通骂了个遍。他们听她骂人骂自己,都掉头走了。这正中了她的计,她骂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他们走,因为只有他们走了,她才能跟我说事。

什么事?她要我给她找画画的纸和笔。她一边继续哭着、骂着,一边悄悄地把她的想法告诉了我。我说这哪里去找啊。她说招待所里肯定有,要我去吃晚饭时一定要给她找到。我说试试看吧。她说必须要找到,实在不行的话,哪怕找一张大一点的白纸和一支铅笔也行。我问她要这些东西干吗,她说她要通过画一幅画来传情报。你想不到吧,这种情况下,门不能出,电话不能打,到处是盯梢的,她还不死心,还在想要把情报传出去。不过我觉得通过画来传情报简直不可能,这办法太一般了。我让她别做梦,不可能的。她说她已经想好了办法,只要我帮她找到画画的纸和笔,她一定可以把情报传出去。我倒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本事,所以我答应帮她去找”

巧的是,顾小梦回到房间,东翻翻,西翻翻,居然从柜子里找到一大张洋白纸,垫在备用的毯子下面。其实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白纸,而是一张电影海报,但背面全白,一点污迹都没有。顾小梦拿过去给李宁玉看,李宁玉觉得行,就这么成了。至于铅笔,不要了,因为那张海报纸质非常好,纸面光滑,用铅笔画,着色效果不一定好,李宁玉临时决定改用钢笔画。她后来就是用钢笔画那幅画的。

听到这里,我奇怪了,这不是说我在潘老家里看到的那幅画是假的?我当即从电脑里调出那幅画的照片,问老人家: “难道这不是李宁玉画的?”

“当然不是! ”老人家毫不犹豫。

“那……”我问了句废话, “这是谁画的?” “鬼知道是谁画的,肯定是潘老头找人画的吧,反正我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 ”她认真地看着照片,一边对我指指点点地说, “你看,太假了,把这些小草的长短、间距画得中规中矩,一点隐蔽胜都没有,简直可笑!我见过李宁玉画的,比它真实多了,可惜那幅画没留下来,肥原把它带走了。 ”

但肥原无法带走老人的记忆,她对着照片(鹰品)向我一五一十地指出它与真品之间的种种大同和小异,小到有些很细微的区别她都说得头头是道,仿佛那幅画就刻在她心里。其间,陈嫂不停地向我递眼色、打手势,提醒我时间已到。

时间又来了。 老人家似乎在为访谈即将结束而高兴,一见我就对我笑笑说: “已经不多了,今天一定可以结束。 ” 确实不多了。时间已经到了最后一个夜晚,不论是肥原还是李宁玉都在作最后一搏。相搏的事件和大致情节,老人家表示与我写的差不多,唯有两个细节不对:一是那天晚上吴志国没到场;二是假扮的共军不但袭击了西楼也袭击了东楼,还放火烧掉了一个车库。就是说,袭击的声势和规模比我表现的大。 老人家批评我: “你让吴志国去开会是很荒唐的,因为肥原之前已经申明他死了,怎么可能让他复活?”  我谨慎地表达了异议: “因为肥原当时还没有完全排除吴志国肯定不是老鬼,他应该也接受假共军的试探。 ”

老人家笑着反问我:难道他现在没有受到试探吗,我说了,东西两栋楼是同时遭遇袭击的。 ”我想想也是,如果两栋楼同时遭袭击,吴志国即使不到会,其实照样是受到试探的。我不得不承认,老人家说的确实更合乎情理。不过,老人家认为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后来——李宁玉和肥原直接发生冲突,我没有抓住李宁玉的魂。老人家郑重指出:那天晚上李宁玉之所以那么决绝(要掐死肥 原) ,是因为当时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老人家说: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我一看那架势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她在找死,她要以死来证明她不是老鬼,然后就像你写的,指望敌人把她的尸体和遗物都送出去,包括那幅画。当时我还没看到画,但我相信情报肯定藏在那画里面。我担心的是,如果到时敌人发现了那幅画的秘密怎么办?那她不是白死了?”

我问: “您是什么时候看到那幅画的?”

老人家说: “肥原打了她,我们把她弄上楼去以后……”   此时的李宁玉已经不成人样,额头上的窟窿、因骨折而下陷的鼻梁、脱落的门牙、肿胀的双唇、不止的血流……赶来的卫生员正在给她包扎,顾小梦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和酒精混合在一起的怪味,有点恶心。她下意识地走开了,走到窗前,一眼看见放在写字台上的那幅画。她好奇又紧张地凑上前去看,发现那画竟是那么简单,看上去似乎根本不可能在上面藏情报。当时她以为情报可能藏在画背面(在海报那面) ,很想翻过来看,可又怕引起卫生员的警觉,便作罢了。后来卫生员一走,她迫不及待地把画翻过来看,远看,近看,顺着看,倒着看,横着看,竖着看,反复看……却始终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她看得太投入了,把画翻得哗哗直响,最后把昏睡的李宁玉都惊动了。李宁玉发现她在看那幅画,示意她把画拿过来,然后悄悄告诉她情报在哪里——

【录音】

“是啊,想不到的,谁也想不到的。所以,当我得知原来那一地小草就是一封明码电报后,我简直惊呆了!啊,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太绝了,太妙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简直太天才了!我说这就是李宁玉,她是我见过的最了不得的地下工作者,没有谁可以跟她比!我不知她怎么想出来的,但我相信,我敢说,肥原绝不可能发现其中的奥秘,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问题是这并不能保证敌人因此就绝对相信李宁玉是无辜的,然后就同意把她的尸体和遗物一起送回家。因为——我开始就跟你说过,身上可以藏情报的地方多着呢,敌人不把她开膛破肚翻个遍,怎么敢肯定她身上没藏情报?再说只剩下最后一天时间,哪怕敌人明知她身上没藏情报,也不一定会马上处理她的后事,耽误一两天有什么关系,没关系的。我小声对她说明这个意思后,她故意对我大声嚷嚷,说要去上厕所。我知道她是怕窃听器,便架着她去了厕所”

到了厕所,李宁玉把她的整个思路对顾小梦和盘托出,那时顾小梦才发现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其实李宁玉很清楚这点,就是:不管怎么样,敌人都不可能把她的尸体和画送出去。她对顾小梦说: “如果我指望这样传情报,何必对你道明画中的秘密?”

确实,李宁玉一开始就不是这样想的,她的想法鬼都猜不到!她告诉顾小梦,今夭晚上她将服毒自杀,自杀前她会给肥原和张司令分别写好遗书,表明她自杀是迫于肥原对她蛮横的怀疑,为了洗清罪名,她甘愿以死作证等等,给人造成一种印象,她绝不是共党老鬼。

“你认为肥原会相信吗?”李宁玉问顾小梦。

“难……”

“对,他肯定不会因此彻底消除对我的环疑。他会搜我身,检查我所有遗物尤其是那幅画,他一定会认为有名堂反复地研究。 ”

“这我相信,但他一定破译不了的。 ”

“你认为谁能破译?”

“没有人。 ”

“只有你。 ”

“我?”

“是,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  “你……什么意思,我不会跟他说的……”

“不,你要跟他说! ” “你让我跟他说?”

“对,你帮他破译了,以此来博得他的信任……”

窗外,一只猫头鹰先验地叫着,巨大的黑暗也无法滤掉有人将亡的阴影。窗内,李宁玉竭尽全力又尽量小声地讲述着她死后应该发生的一切,顾小梦悉心听着感受着,不时觉得毛骨悚然,仿佛是在同一个幽灵会晤。

第二天,一切都是按照李宁玉生前设计的发生着,进行着。清晨六点多钟,白秘书率先发现七窍流血的李宁玉像一团垃圾一样蜷在地板上,继而是金生火和顾小梦被白秘书的惊惶所惊动,先后来到李宁玉房间……半个小时后,肥原和王田香匆匆赶到现场,看到白秘书、金生火和顾小梦都在(顾小梦正一边抽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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