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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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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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怎么样?!”倏然起身,而阿努在接触到他因愤怒泛出暗金色光芒的眸子后,微笑着,后退半步:
  “我吗?我记得赛拉薇……是我的未婚妻吧……”
  “阿努!!”
  “叫我阿努比斯,我的孩子。”
  “你这只疯狗!!”
  “哦,原来路玛也会有失去冷静的时候。”
  “别他妈乱来!!”
  “真粗鲁……”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努!你他妈到底想用他的身体干什么!!!”
  “乖乖待在这里,我保证你都能够看得见。”
  “你疯了!”
  “疯狂只属于人类。”
  沉默。
  在阿努微笑着说完这句话后,路玛激动的身形忽然安静了下来。一手抓着牢门的铜柱,一边侧着头,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门外那头狼,看着它挑衅中带着种孩童般快乐的脸庞。片刻,搭着柱子的指,在上面轻轻一掸:“阿努,你怎么面对琳?”
  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猛地一震,在看清阿努眼底因他的话而涌出一道绿光的刹那,身躯急速倒退,闷声撞在背后的墙面,转瞬贴着墙上移至半空,砰地跌落到地上!
  激起一片飞尘,逼得喉咙口硬生生喷出一口鲜血。
  眼前一片漆黑,失去知觉前的瞬间,耳旁依稀听到那狼转身离去的步伐,匆匆,亦或仓促。
  “公主,王来了。”
  “啪!”骨梳尖齿缠着发,在侍女突然而来的禀报中应声折断。蹙眉,赛拉薇对着镜子将依旧缠在发间的断齿小心取下,镜子折射身后的门,在她略带烦躁的注视下轻轻开启,显出奥拉西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听说你想见我,赛拉薇。”
  “王,”眉心皱褶瞬间消失,站起身,赛拉薇回头朝他嫣然一笑,“今晚的底比斯似乎相当热闹。”
  “不过是代替我的神官,举行了一场公祭而已。”说话间人已来到她的身畔,信手拈下她发间残留的断齿,含笑丢到一旁。
  “赛拉薇没能亲眼看到,可惜了。”
  “一场热闹而已。”
  “但不知王中途拦下赛拉薇派回安纳托利亚的女官,是为了什么?”
  话锋一转。阿努低下头,轻轻瞥了她一眼,半晌,笑:“公主想必知道,最近底比斯城外到处是流亡者和病患,你说,我怎么敢让安纳托利亚来的使者因此出了什么岔子?”
  “王对那些流亡者和病患大开城门,倒不怕底比斯的民众因此而出现什么岔子?”
  “神的祭祀会洗涤一切附诸我国民的灾祸。”
  “王倒也自信。”
  “公主过奖。”
  淡淡一笑,转身,沉吟片刻:“奥拉西斯,两天后我准备回赫梯。”
  眼神轻闪:“公主远道而来,这么急着走,莫非是嫌奥拉西斯待客不周?”
  “不是,只是有些水土不服。”
  “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
  “不用了,回去就……”
  “这里早晚是公主的家,不是吗?”意味深长的目光在赛拉薇略显不安的脸庞上悄然滑过,抬指,将她额头的发掖到耳边:“还是让医生看看,早些适应的好。”
  温热的呼吸随话音的消失不动声色地贴近她的颊,就在阿努的唇即将碰触到她肌肤的一刹,赛拉薇头一低,从他身侧闪了开去:“我累了。”
  “那就早点休息。”
  “晚安。”
  “或者该说早安。”
  沉默,赛拉薇朝两旁侍女一颔首,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努嘴角一成不变地浅笑。
  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支着梳妆台面,低头凝视镜子中匆匆离去的身影。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外,它扯过凳子坐下,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若有所思着,将桌上那把已被折断的骨梳拈起。手指在表面擦了擦,很仔细的样子,直到表面因抚摩而显出淡淡的光泽,它张开口,将它轻轻含到嘴里:“这是琳的梳子呢,我的公主,你怎么就把它弄坏了……”
  从口中抽出,梳子折断处已完好如初,只除了一个齿依旧折断着,孤零零残缺在那排簇新的梳齿中间。
  它怔了怔。抬头看看镜中自己那双属于奥拉西斯的眼睛,忽而,眉心微皱:“力量……”
  镜面中那张俊逸的脸骤然间碎裂了,伴着铜镜绽裂的碎片,一块接着一块从镜架上纷纷坠地。
  天亮了。
  从东方隐露出一层鱼肚白,到现在阳光褪去了清晨的朦胧,奥拉西斯一直跪在广场中央,俯身不知道用手指在地上涂抹着什么。
  一些类似于那张羊皮纸上的字,距离比较远,展琳不太能确定。不过样子相对工整许多,漂亮许多,像是某种图案,又像是某种符号,深深浅浅地涂在上面,逐渐合拢成一个圈。她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冷眼看着,不想问他到底在做些什么,不想投入更多的关心。昨晚他对她所做的,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打算原谅他。
  喉咙里觉得有些干痒,她靠着墙轻轻咳了一声。
  奥拉西斯抬头朝她看了看。
  下意识转开头,眼角却瞥见他拍了拍手站起身,边看着地面上那些画好的东西,边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她起身想走,才迈步,被已走到眼前的身影静静挡住:“站在这里别动。”
  她停下步子,没抬头,目光对着身旁的墙面。
  奥拉西斯没有开口,似乎也没有留意到她脸上突然涌现的晕红和不安。经过她身旁将马拉了过来,示意她上马,随即蹲下身,在马的周围又开始画了起来。
  依旧是那些陌生的符号,一串串,跳跃在白色的沙砾上,混合着他指尖渗出的血迹。
  展琳微微一怔。
  大脑还没发出指令,话已脱口而出:“你到底在做什么?”
  奥拉西斯的手顿了顿。片刻,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淡淡道:“等会儿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作声。”
  “你的手破了。”话一出口,有点懊悔。
  他没有出声,只是手指的动作更快了些,连带地面的字,由淡淡的褐变作暗沉的红。
  展琳忽然有种想跳下马背阻止他这种莫名行为的冲动,为什么?或许因为再继续看下去,会连累她的手指一并隐隐发痛。
  脚刚踩着马镫要往下跨,耳旁忽然一阵奇特的声音,让她不由自主停了停。
  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某种植物急不可待地从地底破土而出,又像是某种生了锈的关节,在沉睡了无数个年头后终于想到要动弹伸展。不大,却极密集……什么声音……
  蹙眉,循着那些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的方向,展琳四下环顾,而胯下的马亦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异样的气息,轻轻喷着响鼻,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刨着蹄子。
  随即展琳突然惊呆了,在她看到一些东西伴着那种奇特的声音,从被自己忽略的地面一点一点朝自己方向爬来的刹那。
  那是些早在孟菲斯干燥的空气和阳光下发黑僵硬了的尸体。
  此刻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突然注入了生命,在这些脏腑早已被食腐鸟啄空的躯壳中,支持着它们残缺不全的身躯、关节艰难地蠕动着,在地面上缓缓爬行……
  包括昨晚躺在展琳对面,那具带着昂贵首饰的男尸。
  展琳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不是她训练有素到已经完全能脱离恐惧的束缚,而是当时当地,这不可思议到已经无法用诡异或恐怖来形容的活生生的景象,根本就让她恐惧到完全没有任何行动和表达的能力。
  行尸走肉。
  这种画面在电影中看到,现实如展琳这样的人,最多按刺激程度划分品评一番而已,或许还会赞叹现在电影界制模的纯熟,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虚假的因素。
  而当这种场面真真正正出现在了眼前,又岂是用语言可以描述的?
  眼睁睁看着那些早已死去多日的尸体,脸因震动扭曲而呈现出某种奇特的笑容,残破的手拖着身体朝前一点点移动。随着动作,那些还没腐烂的肌肉和皮肤簌簌然散落下来,卡在石缝中随即被撕裂,而身体依旧不管不顾前行,即使最后手臂只剩下了半截……展琳只觉得心脏同身体被剥离成了两半,每一半都已经震惊到停止呼吸。
  而奥拉西斯似乎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依旧低头继续着手下的涂绘,视线目不转睛地望着地面,轻轻蠕动的唇间,不知道究竟在念着些什么。
  惊恐只是一刹。
  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从城里,乃至城外各个方向朝广场中心聚拢,随着广场中心的气息,无数秃鹫在孟非斯上空盘旋,展琳在一阵强烈的呕吐感中,终于找回了她的意识。
  她留意到那些尸体无论从哪个角度爬过来,始终不会突破奥拉西斯在马周围写下的那圈文字。这些沙砾般单薄虚无的文字,或者风再大些,便能将它们化作乌有,却如同一道最坚固的墙,沉默而有效地隔绝着那些没有呼吸的爬行者。
  奥拉西斯终于站了起来,在展琳朝他投来纷乱复杂的目光的一霎,跃身上马,从背后轻轻按住她紧跟着回转过来的头,脚朝马腹上用力一蹬:“嗬!”
  马一声嘶鸣,朝大门敞开的方向快速跑去,越过那些蠕动的身躯,越过那些挣扎的残骸。
  马蹄踏出大门的一刹,展琳突然听到一阵怒吼般的风声,轰然而起,天与地之间,仿佛由这孤独的城中突然间绽开。
  但四下并无风。
  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焦灼味在四周弥漫的尸臭中陡然蒸腾,伴着一种火焰舔食干柴的剥啄,铺天盖地,一股触手可及的灼热自背后瞬时间汹涌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
  想回头,头却依旧被奥拉西斯的掌心禁锢着。只听到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像是咒语,又仿佛某种祷告,用着听不懂的语言。
  “奥拉西斯,你在说什么……”
  “别回头,琳,别回头。”
  “好的,我不回,放手好吗……你弄疼我了……”
  牵扯着她发丝过于用力的手蓦然松开,又在转瞬间,沿着她的颈,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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