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年后,他再遇孙远桥,却已经快记不起怎样呼吸。而此时的阿谨,已恨他入骨,而他……甚至无从解释。
楚危不厌其烦的循环着播放器中孙远桥所说的每一句话,心口像被扎上了一把把尖刀,痛得他无法挂上虚假的微笑。
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在他以为他的珍宝终于回到他的身边,终于不用被往事束缚、绝望相随的时候,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从来没去奢求过孙远桥的爱情,身体的残缺让他甚至不敢出现在孙远桥面前,只敢在夜色的遮掩下偷偷地看他一会。只求在孙远桥记忆里的他永远如初,让他记得一点自己的好,好等到一天,他们都垂垂老矣,白发苍苍,想起对方却依旧能相视一笑。
而不是让孙远桥记得如今自己……这副干枯可怖的模样。
痛苦仿佛没有尽头,在楚危根本没有准备的时候,他的天幕开始崩塌,山川开始龟裂,刘雁戈把一切都摊开到了孙远桥面前。
所有的该与不该,孙远桥都知道了。
最后的枪响
楚危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工厂里。
工厂不大,但也不小,因为当年那场大火,墙壁颜色斑驳深浅,尽是乌黑,他缓慢地移动着轮椅,出现在刘雁戈视线范围内,像是出征的战神,容色冷静,一身骄傲,看向刘雁戈的目光冰冷无情。
楚危道:“放他走,我任你处置。”
刘雁戈笑得灿烂:“哟,我的楚哥呀!我哪敢处置您啊?论手段,我是一辈子望尘莫及,而要比忍功,你比谁都能忍。就算让你去送死,只要你的宝贝阿谨活着——你肯定是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去死了,楚哥,为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你不觉得贱么?”
“那是我的事,不劳少主关心。”
‘啪’刘雁戈猛一抚掌,音调略冷,眼里的冷腻之色更甚:“那同样的,怎么处置孙二少,那也是我的事,不劳您费心了。”他眼角微挑,睨着旁边的部下,下了命令,“我们的两位贵客想必也是许久没有叙过旧了,古时候上断头台还得喝酒呢,阿三,把孙二少给我请过来。”
目送阿三背过身去带人,刘雁戈便道:“其实嘛,我从到了这里就没打算能活着出去。楚哥你说什么,对我都是没有用的,死人什么都不需要,生前图个乐子才是正道。要我高兴也简单——”
楚危道:“——只要我不好过。”
“聪明!”刘雁戈愉快地吹了声口哨,“我想了又想,能叫楚哥在意的,就只有阿谨了。而最能让你痛苦的……我觉得嘛,要么是找几个人上一上你的心肝宝贝再杀了他、要么是让他你在面前自杀。你觉得怎样?”
楚危脸色瞬时变得煞白,他神情冷厉,满是风雨欲来的寒意:“——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刘雁戈偏过头,孙远桥已经被带了上来,他看了又看,简直心花怒放,“或者楚哥更喜欢前者?也行啊,只是我们这里没有像你这样的变态,恐怕还是要用点药,不过放荡的二少,想必楚哥也很想看见吧?而且听底下人说,在有些小作坊里,要是演员不够用,有时连导演都要上阵,唔,我是没这个嗜好呢。不过呢……要是你讨我高兴了,说不准也能让你上一上。二少长得这么俊,拍出的碟子想必也受欢迎的。”
楚危气得发抖!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心中满溢的恐惧压一下去,可是不行,他越是压抑就越是恐惧。刘雁戈所说的事一旦发生——不,他根本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艰难地看向孙远桥,而恰恰孙远桥也在看着他。刘雁戈没有虐囚的习惯,因此孙远桥除了精神上略显萎靡,周身却都还齐整,他的表情很镇静,仿佛刘雁戈刚刚所说的一切皆与他无关,看见他,也不再有任何过激的情绪。
仿佛他们之间,不过是陌生人一般。
楚危愈发恐惧起来,心中恐惧便如洪水决提,一发不可收拾,他很久没有这样害怕过了,他紧紧盯着孙远桥,嗫喏着想开口,最后却委屈地、颤抖地带了哭腔:
“阿谨……”
刘雁戈最想看的,就是他这样的表情,他吹了个口哨,笑道:“可真是兄弟情深!”旋即对着孙远桥道:“对于我刚刚的意见,二少意下如何?”
这么一场好戏,缺了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完整的。
孙远桥在此时垂下了眼睑,避过楚危几欲崩溃的视线,干涩地开了口:“我选后者,但我有条件。”
“你说。”
孙远桥说得平静,“首先,我要死得有尊严,我不用你的枪。我外衣口袋里有把枪,你可以检查一下,子弹只有一发,我有用它来动手。”
刘雁戈吩咐手下解了他的绳索,检查了外衣,确定无误后,点点头,“还有?”
“我要跟楚危说几句话。”
刘雁戈沉默了半晌,是现在他们之间流转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理所应当,但你只有五分钟。”
“OK。”
孙远桥稍稍活动了一下骨节,然后走到楚危面前:“时间紧促,我只简单地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楚危手不自禁地攒尽袖口的布料,眼中一阵酸楚,闭上眼点了点头。
孙远桥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孙家人的?你明明知道我并不是孤儿,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像黎哥说的那样为了更好的卖了我吗?”
他曾经有一把家传的金锁,后来被楚危拿走了。那段日子他们过得太苦,他原本是以为楚危是拿去卖钱,但如今看来,却是被楚危托给了红花会的人去调查。而那个人好死不死是警方安插在红花会的现任,而又恰恰曾经是他父亲的得意门生,很快就认出了这是谁家的东西。黎跃原本打算待机而动,楚危却迟迟没有后文。而后来……命运作弄,黎跃在那场火中认出了他,将他送回了孙家,并将这一单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孙远桥。黎跃当时分析猜测楚危可能是想再等等,吊高了价格再将孙远桥卖出去。但如今再看,他当初所以为的所有真相都需重新定论,只是当时,他却已万念俱灰。
楚危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最后却还是放弃。
他苦涩道:“……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会为我留下吗?”
孙家家大业大,家庭和乐,孙远桥回去生活,远远要比跟他这么个穷小子生活来得更好。这是一场赌,赌注对他太大,赌赢了,可能只是一切如常,赌输了。他就将一无所有。
他根本不敢去赌。
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爱人去做赌注的。
孙远桥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我会回去,那是我的家人。”
楚危张张嘴,攒紧了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他却不觉得痛,比起这一星半点的痛,他心口的痛才是最难捱的。
他向来是被遗弃下来的那一个,无论何时何地。
他有些绝望的想。
“……但我会为你回来的,阿哥。”
这对楚危无疑是最美的情话,但是……他们却早已没有了时间。楚危听了他的话,先是不可置信,随即却没有感到欢喜,只有无尽的悲伤与凄凉。
“在这个时候。我情愿……你一辈子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楚危全身冰凉,他眼色凄苦,看着孙远桥,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明明知道……”
孙远桥温柔地捂住他的嘴,用手仔细替他挽了挽头发,轻轻地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却轻如蝶翼,转瞬即逝。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阿哥。”他轻轻拭去楚危眼角不断流下的眼泪,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离开,“有些话再不说,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你别哭,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的。我知道你爱我的,我也爱你啊,阿哥……虽然,嗯,不是你对的那一种……我一直一直都爱你的。”
“就算以后……我走了,也是的啊。”
……
最后他就挺直了腰板,不再去看楚危惊恐凄惶的神色,看向刘雁戈。
“——可以了。”
黑黝的枪口,不自禁让他想起一个月前的那一天,似乎也情此景,但是……却大不相同。
他接过冰凉的枪械,抵住胸口,闭上眼,缓缓扣动扳机。
“嘣——”
枪响之后之秋后算账·上
时间过去了一个星期,苦逼到了极点的孙警官终于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继续他苦逼的住院生涯。
这真是他令堂的人生何处不苦逼!而孙远桥屋漏偏逢连夜雨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就从过来照料他的大堂姐孙文柔嘴巴里接到一个消息。
——楚危倒下了。
当然这不是说他身负重伤不治身亡,恰恰相反,在那整场追捕行动中出了孙远桥这只出头鸟,大多数人都很健康,没死没残没重伤,就是刘雁戈也才刚被子弹擦了个胳膊。
但楚危不同,他亲眼看着孙远桥举枪自尽,本就悲痛,又听随队军医判定孙远桥还有气,大喜大悲过后,又连着熬了几天,加上楚危身体本来也不太好,终于是在孙远桥醒来的前两天病倒下了。
楚危身份尴尬,孙家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好在医院什么不多,就是床位最多,最后变这样折中处置了。
孙远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只能让孙文柔把他扶起来,凝目沉思,过了半晌,才软绵绵地对着自家堂姐说:“我饿了,有吃的吗?”
孙文柔道:“吃的没有,葡萄糖很多,要不要给你打一瓶?”话虽则如此,她还是拨了外卖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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