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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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人生-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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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觉得松了好大一口气,差点害他失禁尿出来。
  「鞋带酒吧。」亚伯弹了一下手指。「你有时候会过去那儿,对吧?」
  「没错。」乔说。
  「那就对了。」亚伯拍拍乔的肩膀。「现在这地方归我的了。你知道这表示什么吗?」
  「不知道。」
  「表示你得打包,搬离你现在住的房间。」他举起食指。「但我不希望你觉得我把你赶到街上去。」
  「好吧。」
  「只不过这个地方很不错。我们有很多经营的想法。」
  「那当然。」
  亚伯一手放在乔手肘上方的手臂。他的结婚戒指在灯光下发亮。是银的。上头镌刻着凯尔特蛇纹样,还嵌了两颗小钻石。
  「你去想想你要做什么事情赚钱,好吗?想一想就是了。花点时间。不过搞清楚一点——你不能独立做自己的,在这个城里不行,再也不行了。」
  乔的目光离开那个婚戒和握住他手臂的那只手,望着亚伯,怀特友善的双眼。「我并不想独立做自己的,先生。以前我做什么,不论赚多赚少,都有付抽成给提姆,席奇先生。」
  亚伯·怀特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在如今属于他的地方,听到有人提起提姆,席奇的名字。他拍拍乔的手臂。「我知道你付了。另外也知道你做得很不错。顶尖的。但是我们不跟外人做生意。独立的个体户?那就是外人。我们要建立一个伟大的团队,乔。我跟你保证,会是一个惊人的团队。」他从提姆的醒酒瓶里倒了一杯酒给自己,没表示要给其他任何人。他拿着酒杯到撞球台,坐在球台边缘的护台上,看着乔。「有件事我就说白了吧,你太聪明了,不该做现在的这些事情,跟两个笨义大利佬赚点零碎小钱——没错,他们跟你是好朋友,我相信。可是他们很蠢,又是义大利佬,三十岁之前就会死掉了。你呢?你可以照现在的做法继续发展下去。不会坐牢,但是不会有朋友。你会有房子,但是不会有家。」他滑下撞球台。「如果你不想有家,没问题,我保证。但你不能在波士顿的范围内进行。你想去南海岸开拓,请便。想试试北海岸,也没问题,只要那边的义大利佬肯让你在那儿混。但是在波士顿市?」他指着地上。「现在是我的地盘了,乔。没有抽成,只有员工,还有老板。我说的这些,有哪里不够清楚的吗?」
  「没有。」
  「有什么模糊的吗?」
  「没有,怀特先生。」
  亚伯·怀特双臂交抱在胸前,点点头,看着鞋子。「你有在进行什么工作,该让我知道的吗?」
  提姆·席奇留下的最后一笔钱,乔已经用来付给那个提供匹兹菲德所需资讯的家伙了。
  「没有,」乔说。「没有什么在进行的。」
  「需要钱吗?」
  「怀特先生?」
  「钱。」亚伯,怀特一手伸进口袋里,那只手碰过艾玛的耻骨,抓过她的头发。他从一叠钞票里抽出两张十元,拍在乔的手掌上。「我可不希望你空着肚子想。」
  「谢了。」
  亚伯用同一只手拍拍乔的脸颊,「希望大家好聚好散。」

  「我们可以离开,」艾玛说。
  他们大白天待在她的床上,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家里三个姐妹、三个兄弟,还有尖酸的母亲、愤怒的父亲全都不在。
  「我们可以离开,」她又说,好像她自己都不相信。
  「要去哪里?靠什么活?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吗?」
  她什么都没说。他问了两次,她两次都没理会。
  「我对正当工作没什么了解。」他说。
  「谁说要做正当工作的?」
  他看着她和两个姐妹共用的这个昏暗房间。窗户旁马毛灰泥墙壁上贴的壁纸已经脱落,窗玻璃有两块裂了。在这里,他们看得见自己呼出的白气。
  「我们得走很远,」他说。「纽约是个排外的城市,费城也是。底特律,算了吧。芝加哥、堪萨斯城、密尔瓦基——全都容不下我这种人,除非我肯加入帮派,当个底层的小弟。」
  「那我们就去西部,或者到南部去。」她鼻子挨着他脖子侧边,深深吸了口气,内心似乎柔软起来。「我们会需要一点本钱的。」
  「我们有个工作,星期六要去。你星期六有空吗?」
  「要离开?」
  「对。」
  「我星期六晚上要见那位先生的。」
  「操他的。」
  「唔,是啊,」她说。「通常都是这么计划的。」
  「不,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他是个他妈的大坏蛋,」乔说,眼睛看着她的背部,看着那块颜色像湿沙子的胎记。
  她看着他的表情有微微的失望,因为太轻微了,反而显得更为轻蔑。「不,他不是。」
  「你还替他讲话?」
  「我要跟你说他不是坏人。他不是我的男人。我不爱他或欣赏他或什么的。但他不是坏人。别老是把事情弄得那么简单。」
  「他杀了提姆。或者下令别人杀了他。」
  「那提姆又怎样?难道他谋生的方式是送火鸡肉给孤儿吗?」
  「不,但是——」
  「但是怎样?没有人是大好人,也没有人是大坏蛋。每个人都只是努力出人头地而已。」她点了根香烟,摇着火柴,直到发黑的火柴熄灭,冒着烟。「他妈的别再乱批判每个人了。」
  他的视线无法离开她的胎记,他在那片沙子中迷失,随之旋转。「你还是要去见他。」
  「别找架吵。如果我们真要离开波士顿,那么——」
  「我们要离开。」只要不让其他男人碰他,就算离开这个国家,乔也愿意。
  「去哪里?」
  「比洛克西,」他说,说出来才发现这个主意其实不坏。「提姆在那边有很多朋友,有的我见过,是做兰姆酒生意的。亚伯则是做威士忌生意,他的货源从加拿大来。所以如果我们去墨西哥湾沿岸——比洛克西、莫比尔,或许甚至纽奥良,只要找对人收买——可能就会没事。那里是兰姆酒的天下。」
  她想了一会儿,每回她伸手到床边弹掉烟灰时,那块胎记就跟着波动。「我要在那个新饭店的开幕酒会上跟他碰面。就是在普罗文登斯街的那家?」
  「史泰勒饭店?」
  她点点头。「每个房间都有收音机。从义大利运来的大理石。」
  「还有呢?」
  「还有如果我去,他会跟他太太在一起。他只是希望我在场,因为,不晓得,因为他手里挽着老婆的时候,看到我就会特别兴奋。酒会之后,我知道他要去底特律几天,找一些新的供应商谈生意。」
  「所以呢?」
  「所以,这就争取到我们需要的时间。等到他回来再想找我,我们已经领先三天或四天了。」
  乔想了想。「不坏。」
  「我知道。」她说着又露出微笑。「你想星期六你可以梳洗打扮一下,过去史泰勒饭店吗?七点左右?」
  「没问题。」
  「然后我们就离开,」她说,然后回头看着他。「但是别再说亚伯是坏人了。我哥哥能找到工作是因为他。去年冬天他还买了件大衣送我妈。」
  「好吧。」
  「我不想吵架。」
  乔也不想吵架。每回他们吵架,他都会输,发现自己为他根本没做过、根本没想到要去做的事情道歉,或者要为了没做某些事、没想到要去做而道歉。妈的每回都搞得他头痛。
  他吻了她的肩膀。「我们以后不会吵了。」
  她眨眨眼睛。「好极了。」

  从匹兹菲德的第一全国银行出来,迪昂和保罗才刚跳上车,乔就往后撞上灯柱。因为他一直想着那个胎记,想着那湿沙子般的颜色,想着她回头望着他说她可能爱他时,那胎记在她厉胛骨之间如何移动;还有她说亚伯·怀特没那么坏时,那胎记也同样移动着。老亚伯还真他妈是个大好人呢。普通人的好朋友,只要你用你的身体帮他保暖,他就帮你母亲买件冬天的大衣。那胎记形状像蝴蝶,但是有锯齿状的尖锐边缘,乔想着或许就像艾玛这个人的特征,然后又告诉自己算了吧,他们晚上就要离开波士顿,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她爱他,重点不就是这个吗?其他一切都抛在脑后。无论艾玛·顾尔德有什么,他都要拿来当早餐、午餐、晚餐,和点心。他要一辈子好好享用——那些雀斑和她的锁骨和她的鼻梁,她大笑完从喉咙发出的低哼,还有她讲「四」(four)的发音老是变成两个音节。
  迪昂和保罗跑出银行。
  他们爬上后座。
  「快开车,」迪昂说。
  一个高个子光头男人走出银行,身穿灰色衬衫和黑色吊裤带,带着一根棍子。棍子不是枪,但如果那家伙凑得够近,照样能引起麻烦。
  乔把排档杆打到一档,踩下油门,但车子没前进,反倒向后退。连退了十五尺,那个拿着棍子的男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迪昂大吼,「欸!欸!」
  乔踩了煞车和离合器,把排档杆从倒车档打到一档。那个穿了吊裤带的乡巴佬会跟他老婆和朋友吹牛一辈子,说他怎么把三个持枪歹徒吓得倒车想逃离他。
  车子摇摇晃晃往前,轮胎辗得泥土路上的尘土和小石头乱飞,直直冲向那名持棍男子。此时,已经有另一个男人站在银行前。他穿着白衬衫和褐色长裤,伸出一只手臂。乔在后视镜里看到那家伙的手臂往上弹,一时之间还不明白为什么,然后他懂了,赶紧说,「趴下,」后座的迪昂和保罗立刻趴下身子。那男子的手臂又往上弹了一下,接着弹了第三次或第四次,车子的侧视镜碎了,玻璃掉到泥土路上。
  乔转入东街,找到了他们上星期来预先侦察时的那条巷子,猛地左转开进去,然后踩着油门踏板不放。接下来几个街区,他都沿着跟面粉厂背后那条铁轨平行的道路开下去。此时他们可以假设警方已经出动了,还来不及设立路障或什么的,但警方会沿着银行前泥土路上的轮胎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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