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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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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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父亲挂在黑板上,有如炸胡狼高高挂在悬崖壁伸出的树枝上,脚下深不见底。接着,父亲的手臂开始抖动,尤纳斯觉得他似乎是想要松动粉笔,让粉笔再度移动,但粉笔不肯移动。一波涟漪在教室里扩散开来,仿佛每个人都张开嘴巴,同时吸气。父亲终于移开了粉笔,走出教室,头也不回消失在门外。爸爸要去拿更多的粉笔,尤纳斯心想。周围的学生开始说话,嗡嗡作响,声音越来越大。他听见两个词:“老婆”和“失踪”。他看着黑板,只见黑板几乎被完全写满。父亲想写的是她死了,但粉笔只能说实话,所以卡住了。尤纳斯试着把他画的雪人擦掉。周围学生纷纷收拾东西,起身离开,椅子砰砰作响。

一道影子落在纸上画得不成功的雪人上,尤纳斯抬起头来。

是那个警察,那个高高的、丑丑的、眼睛很温柔的警察。

“我们一起去找你爸爸好不好?”那警察说。

哈利轻轻敲了敲办公室门,门上写着“菲利普·贝克教授”。

没人回应,他打开了门。

坐在办公桌前的男子双手掩面,猛然抬起头来,说:“我说过你可以进来吗……?”

他一看见哈利就立刻住口,视线移到哈利身旁站着的小男孩上。

“尤纳斯!”菲利普说,语气介于迷惑与斥责之间,眼眶泛红,“我不是叫你安静地坐在那里吗?”

“是我带他过来的。”哈利说。

“哦?”菲利普看了看表,站了起来。

“你的学生都离开了。”哈利说。

“是吗?”菲利普坐回椅子上,“我……我只是想让他们休息一下而已。”

“我刚刚也在教室里。”哈利说。

“是吗?为什么……?”

“每个人偶尔都需要休息一下,我们能谈一谈吗?”

“我不想让他去上学,”菲利普说。他先将尤纳斯安置在咖啡室里,吩咐尤纳斯乖乖坐在那里等,“很多人喜欢乱问问题,胡乱猜测,我就是不喜欢那样。呃,我想你应该了解。”

“我了解,”哈利拿出一包烟,以询问的眼神看了菲利普一眼,菲利普坚定地摇摇头,他只好把烟放回去。“比你在黑板上写的那些容易了解多了。”

“那是量子物理学。”

“听起来很怪异。”

“原子的世界是很怪异的。”

“怎么说?”

“它打破了最基本的物理法则,比如说一样东西不可能同时存在于两个地方。丹麦物理学家尼尔斯·玻尔说过,如果你没有被量子物理学深深撼动,那你就是还不了解它。”

“但是你了解?”

“我不了解——你疯了吗?量子物理学是完全混乱的,不过比起这种混乱,我还比较喜欢量子物理学的混乱。”

“哪种混乱?”

菲利普叹了口气:“我们这一代把自己变成了儿童的仆人和秘书,碧蒂恐怕也是这样,有那么多的待办事项、生日、最爱的食物、足球赛,都快把我搞疯了。今天有一家比格迪半岛的诊所打电话来,说尤纳斯约了诊却没去。下午他还要去上训练课,天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而且他这一代完全不知道搭公交车是什么。”

“尤纳斯哪里不舒服?”哈利拿出笔记本,他从没在这本笔记本上写过一个字,但根据经验,拿着笔记本可以让讯问对象比较专心。

“没有,我想应该只是定期检查吧。”菲利普挥了挥手,像是想打发这件事,“我想你来找我是因为别的事情吧?”

“对,”哈利说,“我想知道你昨天下午和晚上在哪里。”

“什么?”

“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贝克。”

“这跟那个……那个……有关吗?”菲利普朝一叠文件上的《每日新闻报》点了点头。

“不知道,”哈利说,“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你在发什么神经啊?”

哈利看了看表,并不回答。

菲利普呻吟一声:“好吧,反正我想帮你这个忙。昨天晚上我坐在这里写一篇关于氢元素波长的文章,我想发表这篇文章。”

“有没有同事可以替你做证?”

“挪威的研究工作之所以替世界贡献得那么少,就是因为自鸣得意的挪威学术界常常被懒惰所支配,所以跟往常一样,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尤纳斯呢?”

“他在家里自己做了东西吃,坐着看电视,等我回家。”

“你几点到家的?”

“应该是九点出头吧。”

“嗯。”哈利假装写笔记,“你有没有查看过碧蒂的东西?”

“有。”

“有什么发现吗?”

菲利普伸出一根手指抚摸嘴角,摇了摇头。哈利直视菲利普,并不说话,发挥静默的威力,但菲利普言尽于此。

“谢谢你的协助,”哈利说,将笔记本塞进夹克口袋,站了起来,“我去跟尤纳斯说他可以进来了。”

“等一下再叫他吧。”

哈利在咖啡室里找到坐在桌前的尤纳斯,他正在画画,嘴里吐出舌尖。哈利站在尤纳斯身旁,低头看着画纸,只见纸上画了两个歪歪斜斜的圆圈。

“雪人。”

“对,”尤纳斯说,抬头望向哈利,“你怎么看出来的?”

“尤纳斯,为什么你妈妈要带你去看医生?”

“我不知道。”尤纳斯画上雪人的头。

“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那家诊所在哪里?”

“我不能跟别人说,连爸爸也不能说。”尤纳斯俯身在画纸上,替雪人画上头发,长长的头发。

“我是警察,尤纳斯,我正在想办法找你妈妈。”

铅笔画得越来越用力,头发描得越来越黑。

“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你记得那附近有什么东西吗?”

“国王的母牛。”

“国王的母牛?”

尤纳斯点了点头,“坐在窗户里的阿姨叫包格希,她给我一根棒棒糖,因为我让她用针筒给我抽血。”

“你现在想画什么呢?”哈利问。

“没什么。”尤纳斯说,专心画着睫毛。

菲利普站在窗边看着哈利穿过停车场,他沉浸在思绪中,手掌啪的一声合上一本黑色小笔记本。他心中纳闷,不知道哈利是否相信他假装不知道有警察来上他的课?是否相信他说昨晚他一个人在这里写文章?是否相信他在碧蒂的东西里什么也没发现?这本黑色笔记本是在碧蒂的抽屉里找到的,她甚至没设法将笔记本藏起来,至于里头写的东西……

他差点笑了出来,碧蒂这个白痴竟然以为骗得了他。





11 死亡面具


第四日

哈利探头进来,卡翠娜正倾身看着计算机。

“有没有找到共同点?”

“不是太多,”卡翠娜说,“所有的失踪女性都有蓝眼珠,可是容貌差异很大,她们也都有丈夫和孩子。”

“我发现一个可以开始调查的地方,”哈利说,“碧蒂带尤纳斯去看的医生在‘国王的母牛’附近,那一定是指比格迪半岛的皇家庄园。你说那对双胞胎先去看医生,然后才去康提基号博物馆,也是在比格迪半岛。菲利普对那个医生的事一无所知,但罗夫可能知道。”

“我打电话问他。”

“然后过来找我。”

哈利回到办公室,拿起手铐,将半边铐在自己手腕上,半边铐上桌脚,同时聆听留言。萝凯说欧雷克会带一个朋友去荷芬谷体育场。这则留言毫无意义可言。哈利知道这是伪装的提醒,提醒他不要忘了这件事。他从来不曾忘记过他和欧雷克的约定,但他接受萝凯的这种小提醒,换作是别人的话,可能会将这种提醒视为不信任的宣告。他甚至喜欢这种提醒,因为它们显示萝凯是什么样的母亲,而且萝凯很贴心地将提醒伪装了起来,以免冒犯他。

卡翠娜没敲门,直接走了进来。

“有点变态,”她看着哈利铐着的桌脚说,“可是我喜欢。”

“这叫单手快速上铐,”哈利微笑着说,“我去美国学来的垃圾。”

“你应该试试看新式的海亚特快速手铐,根本不用去想要从左边还是右边上铐,反正只要准确地接触到手腕,铐环一定会铐住手腕。一副手铐练完之后,可以同时练两副,各瞄准一个手腕,这样一次出手可以有两次上铐的机会。”

“嗯,”哈利解开手铐,“有什么消息?”

“罗夫没听说过她们去看医生,也没听说过比格迪半岛上的医生,而且他们在贝兰姆市有个固定求诊的医生。我可以去问那对双胞胎,看她们记不记得医生是谁,或者我们也可以自己打电话去比格迪半岛的诊所查,那里只有四家诊所。你看。”

卡翠娜在哈利桌上放了一张黄|色便利贴。

“他们不能透露患者姓名。”哈利说。

“等双胞胎放学我再去问。”

“等一等。”哈利说,拿起电话拨打第一组电话。

电话被接起,一个鼻音传来,报出诊所名称。

“请问包格希在吗?”哈利问。

没有包格希这个人。

第二组电话回答的是录音机,同样也是鼻音,说明诊所每天只接听电话两小时,目前时间已过。

最后打到第四组电话,一个快活且几乎带着笑声的声音给了哈利想听的答案。

“我就是。”

“哈啰,包格希小姐,我是奥斯陆警署的哈利·霍勒警监。”

“出生日期是?”

“春天的某一天。我打来是为了调查一件命案,你今天应该看过报纸了吧,我想知道你上星期有没有见过希薇亚·欧德森?”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

“请稍等。”她说。

哈利听见她站了起来,便静静等待,不久她回到电话上,“抱歉,霍勒先生,病患数据必须保密,我想警察应该知道这一点。”

“我们知道,不过我没搞错的话,希薇亚的女儿才是病患,她本人不是。”

“可是你问的问题可能会让我们间接透露患者的身份。”

“我想提醒你,我是在调查命案。”

“我想提醒你,你可以拿到搜查令以后再来找我们,诊所非常保护病患的数据,这和我们的工作性质有关。”

“你们的工作性质?”

“我们的专业领域。”

“你们的专业领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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