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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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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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能带我们到处看看。”哈利对那名技师说。

“我们不能随便带人到处……”绿衣技师说,但被哈利打断。

“你叫什么名字?”

“凯伊·罗贝拉。”

“好,罗贝拉,”哈利说着,拿出警察证,“我给你许可。”

罗贝拉耸耸肩,打开门锁:“要是能在里面找到人算你们走运,这里五点以后就人去楼空了。”

“我怎么有印象你们经常加班?”

罗贝拉摇摇头:“加班跟这些玩意儿待在地下室里?别闹了,老兄,我们这里的人比较喜欢白天工作。”他面带微笑,但显然不觉得这件事有趣,“你们想看什么?”

“最近送来的大体。”哈利说。

技师罗贝拉打开门锁,带他们穿过两道门,进入一间铺满瓷砖的房间。房内有八个保存槽,两侧各有四个,中间是一条小走道,每个保存槽都盖着金属盖。

“大体就在里面,”罗贝拉说,“每个槽里有四具大体,里面全都是酒精。”

“真整洁。”侯勒姆低声说。

“一共三十二具大体,”哈利说,“全部都在这里了吗?”

“我们大概一共有四十具大体,但这些是最近的,他们通常会在这里躺上一年才会被用到。”

“他们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有的是殡仪馆送来的,有的是我们自己领回来的。”

“大体是从车库送进来的?”

“对。”

“然后呢?”

“然后?呃,我们会保存大体,在大腿顶端切开一条缝,注入固定剂,这样大体就可以保存良好。然后我们会制作金属标签,依照文件打印编号。”

“什么文件?”

“跟大体一起送来的文件,都归档放在办公室里。我们会在脚趾、手指和耳朵上分别绑一个标签,把每个大体的各个部位都登记下来,就算是被切开了也是一样,这样以后就可以集中送去火化。”

“你们会定期核对文件上的大体吗?”

“核对?”罗贝拉搔了搔头,“只有要运送大体的时候才会核对。大部分的大体都是遗赠给奥斯陆的,所以如果特罗姆瑟市、特隆赫姆市和卑尔根市的大学缺少大体,我们就会送过去。”

“所以说,可能有某些不应该躺在这里的大体却躺在这里,对不对?”

“哦,不是这样的,躺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在遗嘱里注明说身后大体要捐给我们。”

“我就是在想这件事。”哈利说,在一个保存槽旁蹲了下来。

“什么?”

“听好了,罗贝拉,现在我要问你一个假设性的问题,我要你先仔细思考一遍,然后才回答,可以吗?”

技师罗贝拉立刻点了点头。

哈利站了起来:“有没有可能,某个可以任意进入这些房间的人,利用夜晚的时间把大体从车库送进来,在标签上打上假编号,绑在大体上,再放进这些保存槽,这样做不被发现的概率是不是很高?”

罗贝拉迟疑一会儿,又搔了搔头,用手指抚摸耳朵上那排小耳环。

哈利稍微改换站姿,侯勒姆半张着嘴,老半天都合不拢。

“这样说来,”罗贝拉说,“倒是没什么阻碍。”

“没什么阻碍?”

罗贝拉摇摇头,笑了笑:“对,完全没有。这件事完全有可能发生。”

“既然这样,我现在就要检查这些大体。”

罗贝拉看着人高马大的哈利:“现在?就在这里?”

“你可以从左后方那个槽开始。”

“我得打个电话,取得授权才行。”

“如果你想拖延警方的命案调查工作,那就请便。”

“命案?”罗贝拉眯起一只眼睛。

“听说过雪人吗?”

罗贝拉眨了两下眼睛,随即转身,走到一个电动滑轮旁。电动滑轮装设在天花板上,一串铁链从上方垂挂下来。罗贝拉将铁链拉到左后方的保存槽上方,铁链发出刺耳的喀啦喀啦声。他将铁链上的两个钩子勾住金属盖,拿起遥控器,按下按钮。电动滑轮发出嗡嗡声,开始卷动铁链。金属盖缓缓升起,哈利和侯勒姆的目光紧盯着金属盖,跟着它缓缓上升。金属盖下方设有两片固定的水平金属板,一上一下,中间由一块垂直金属板分隔开来。中央金属隔板的两边各躺着一具赤裸的白色大体,看起来宛如苍白的洋娃娃,大腿上的长方形黑色切口更强化了这种感觉。大体升至臀部的高度时,罗贝拉按下停止钮,接着是一阵静默,三人都听见酒精滴落的叹息声在白色瓷砖间回荡。

“怎么样?”罗贝拉说。

“不是,”哈利说,“下一个。”

罗贝拉重复相同动作,隔壁保存槽又升起四具大体。

哈利摇摇头。

第三具保存槽里的大体升起时,哈利微微一惊。罗贝拉以为哈利是出于恐惧才有这个反应,满意地露出微笑。

“为什么会这样?”哈利问,指着缺少头部的女性大体。

“可能是其他大学拿回来还的,”罗贝拉说,“我们的大体多半是完整的。”

哈利蹲了下来,触碰尸体,只觉得触手冰凉,而且由于固定剂的缘故,尸体摸起来坚实得很不自然。哈利用手指抚摸切痕,感觉十分平滑,肌肉则毫无血色。

“我们先用解剖刀切开,再用细锯子锯。”罗贝拉解释说。

“嗯。”哈利俯身在尸体上方,抓住尸体右臂,将尸体侧翻过来,面对自己。

“你在干吗?”罗贝拉大叫。

“你在她背上有没有看见什么?”哈利询问站在尸体另一侧的侯勒姆。

侯勒姆点点头:“有个刺青,看起来像国旗。”

“哪一国国旗。”

“不知道,上面有绿色、黄|色和红色,中间还有一个五角星。”

“埃塞俄比亚。”哈利说,放开尸体,尸体躺回原位,“我这样说好了,这个女人并没有捐赠自己的大体,可是她还是被捐赠了,她的名字叫希薇亚·欧德森。”

罗贝拉不断眨眼,仿佛只要眨的次数够多,某个东西就会消失。

哈利将手搭在罗贝拉肩膀上:“请你去找有权限使用大体文件的人,逐一比对每具大体,现在就去,我得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侯勒姆问,“我的脑筋实在有点转不过来。”

“试试看,”哈利说,“忘记所有你已知的事,然后再试试看。”

“好,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有两个答案,”哈利说,“其中一个是我们很接近雪人了。”

“另一个呢?”

“我不知道。”





第五部





33 雪人


一九八〇年十一月五日 星期三

这天,天空开始飘雪。早上十一点,大片雪花从无色天际落下,入侵鲁默里克区的野地、庭院、花园、草地,犹如来自外层空间的白色大军。

马地亚独自坐在母亲的丰田卡罗拉轿车上,车子停在克罗路的一栋独栋洋房前。他完全不知道母亲在那栋屋子里做什么。母亲说不会花太久时间,可是一去就去了很久。她将钥匙留在点火装置上,收音机正在播放新女子团体“洋娃娃”演唱的《白雪下》(Under sn?)。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由于下雪的缘故,周围房舍都笼罩在一种奇异的寂静中。他弯下腰,捡起一坨黏答答的白雪,用手掌压成一个雪球。

今天在学校运动场上,他那些7A班的同学朝他丢雪球,口中高喊:“没奶头的马地亚!”他痛恨中学,痛恨十三岁。自从上完第一堂体育课,班上同学发现他没有|乳头之后,就经常这样对待他。医生说这可能是遗传的,他也接受过数种疾病的检查。妈咪告诉他说,在妈咪小时候就过世了的外祖父也没有|乳头。可是马地亚翻看外祖父的相簿时,发现了一张外祖父在割草季节拍的照片,外祖父只穿一条裤子,袒露上半身,而且绝对长了|乳头。

马地亚将手中的雪球压得更紧了些。他想朝某人丢雪球,用力地丢,丢到那个人会觉得痛。但这里没有人可以让他丢雪球,不过他可以自己造出一个人来让他丢。他将那个压成一团的雪球放在车库旁的雪地里,开始滚动。冰晶彼此沾黏,等他在草地上滚完一圈,雪球高度已到达他的腹部,并在褐色草地上留下一道滚痕。他继续滚,滚到没办法再滚了,就另外再滚一个新的。新的雪球也滚得很大。他使出所有力气,举起第二个雪球,堆到第一个上方。然后他做了一个头,爬到两个雪球上,将头置于顶端。雪人正好站在屋子的一扇窗户外,窗内有声音传出。他从苹果树上折下两根树枝,插在雪人两侧,再去前梯旁边挖了一些卵石,爬上雪人,放上两块卵石当成眼睛,一排卵石作为微笑。然后他在雪人的头部两边伸出双腿,跨坐在雪人肩膀上,朝窗内看去。

明亮的房间里站着一名男子,袒露胸膛,臀部前后冲撞,双眼紧闭,仿佛在跳舞似的。男子前方的床铺上伸出两条张开的大腿,马地亚看不见那双腿的主人,但他知道那双腿是莎拉的,是他母亲的,也知道他们正在性茭。

马地亚的双腿紧紧夹住雪人的头,胯间感到冰冷。他无法呼吸,喉咙像是被一条铁丝勒住。

男子的臀部不断撞击他母亲。马地亚看着男子的胸部,一股冰冷的麻木感从他胯间蔓延到腹部,最后再爬上头部。男子正在插入,就好像杂志上那样。很快地,男子将会射在他母亲体内,而且男子的胸部没有|乳头!

突然间男子停下动作,双眼圆睁,看着马地亚。

马地亚双手一松,从雪人背后滑了下来。他立刻蜷曲身体,坐在地上静静等待,安静得像只老鼠,脑子里却转个不停。他是个聪明小孩,别人都说他智商高,老师则说他有点怪,可是智力出色。这时他的思绪全归位了,就好像他拼了很久的拼图突然拼好了,可是呈现出来的画面却令他难以理解,也难以忍受。这不可能是正确的,但这一定是正确的。

马地亚聆听着自己喘不过气的声音。

这是正确的,他就是知道,一切全都吻合,吻合母亲对父亲的冷淡态度,吻合父母之间以为他听不见的对话。父亲急切地威胁并请求母亲留下,说不只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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