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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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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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鸿生说:“没消息,只是有可能。” 
  罗鼎文眼睛一亮:“不是很好吗?这是嫡系部队,强过在总参打杂。” 
  罗鼎文看着叶鸿生,富含深意地笑道:“对你的工作有好处,各方面的工作。” 
  叶鸿生不吭声,苦笑。 
  罗鼎文心念一转,宽慰道:“我知道,阮氏父子与你有旧,你心里可能有矛盾。或者你继续留在总参?总参的军情也很有价值。” 
  叶鸿生摆摆手,说:“这不是我能做主的。倘若第十二集团军司令开口要人,总参多半不会留我,会被他要走。” 
  罗鼎文点了一根烟,看着他,劝道:“去那里也好,至少呆的不难受。” 
  叶鸿生沉默不语。 
  罗鼎文按住他的肩膀,说:“像你说的,很可能会重新打内战。这种情况下,你留在敌后格外重要,没有必要暴露自己。组织希望你留在那里。” 
  罗鼎文又加重语气:“命令你留在那里。” 
  叶鸿生闭一下眼睛,将翻腾的气血咽下去,点头说:“明白了,我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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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公馆位于一条小街的僻静处,周围载满法国梧桐。 
  夜晚,万籁俱寂,只有车灯自远而近。 
  卫士将门打开,汽车驶进公馆,停在水池旁边。 
  阮君烈下车,关上车门,走上台阶。 
  一楼是黑的,三楼还亮着灯。 
  阮君烈走进门,将军礼服脱下,扔到旁边。 
  他解开衬衣扣子,呼吸两下,觉得房里发闷,走到窗台前,将窗户打开一扇,这才回到沙发上。 
  听到开门声,楼上穿来一阵脚步,一个穿着缎面旗袍的女人走下来,打开灯,对他说:“回来了。” 
  阮君烈恩了一声,靠在沙发上,懒得动。 
  这女人身段很美,走起路来婀娜动人。她头发烫成个时兴的样式,飘飘曵曵的,耳垂上有两丸珍珠耳坠,滴溜溜地闪着银光。她便是阮君烈的姨太太含香。 
  含香走到他跟前,看他酒意未消,急忙叫厨房去做点醒酒汤。 
  厨房端了一碗红枣银耳汤出来。 
  含香盛一小盅汤水出来,凑到他跟前,要喂他喝。 
  阮君烈不喝,扭头说:“给我毛巾擦擦。” 
  佣人拧了毛巾来,含香在他额头上擦了一下。 
  阮君烈拿过毛巾,自己仔细擦一遍,感觉清爽很多。他睁开眼睛,在客厅里寻找一番,站起来,去把柜子上面的一个相片盒子取下来。 
  相片盒子里装着一帧相片,阮君烈坐回到沙发上,端详着照片。 
  含香坐在旁边,见他不声不响地看照片,面上露出少有的温情。 
  含香凑过去,和他一起看照片,发现上面是两个军人,一个是她的情郎,骑在马上,另一个牵马的人她不认识。 
  含香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人,问:“他是谁?” 
  阮君烈用手肘环住她,说:“是我的一个故人。我最好的兄弟,顶靠得住的一个人。” 
  含香好奇道:“和陈参谋、冯师长他们一样,是你的同学同乡吗?怎么不喊他来家里,下次大家一起打麻将看戏,多热闹。” 
  阮君烈笑起来,好像在笑她说了傻话:“他不喜欢这些,他从不嫖妓,也不赌博。他没有这些不健康的爱好。” 
  含香听了,笑道:“他是个学生哥,还是教书的先生?这样缩手缩脚的。” 
  阮君烈不满道:“含香,你是见过不少男人,可都是些浮浪之辈,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含香乜他一眼,在他脸上亲一下,撅嘴道:“你也是浮浪之辈?” 
  阮君烈揽住她,回亲一下,戏谑道:“就算是,我也是里面最好的一个,配你绰绰有余。” 
  含香偎着他,咯咯笑起来。 
  阮君烈拿着照片,指着叶鸿生说:“但是你配他的话,就远远配不上了。他人聪明,又廉洁,简直找不出错处。” 
  含香是舞场的红人,在跟阮君烈之前,她身价高得不得了,心性要强。 
  含香听他这样说,有些不服气,忍不住调侃一句:“瞧你说的,难道他是共产‘党吗?” 
  阮君烈勃然变色,顺手给她一耳光,厉声道:“你瞎说什么!” 
  含香跌在地上,花容失色,仰面道:“你凶什么?我开个玩笑!” 
  阮君烈脸色难看,咬牙道:“什么狗屁玩笑?他是国军中的精英,最忠诚的军人,是给你随便开玩笑的?!” 
  含香吃他一记耳光,粉白的脸上添上几道红肿。 
  她心里委屈,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硬顶道:“你不是说他和别人都不一样吗?我跟你开个玩笑,这都开不起?你心胸就这样窄?你以前不这样。” 
  阮君烈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嘴角带着嘲弄,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阮君烈反诘道:“我该什么样?轮不到你说!” 
  含香嘴唇发抖,委屈得眼泪都要流出来,站在沙发边上,瞪着他。 
  阮君烈用更冷的目光回望她,说:“我就这样。你不高兴就滚,回舞场跳舞去!” 
  含香终于哽咽起来,用手捂着嘴巴,一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上楼。 
  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她咯噔咯噔跑上去,扑进房里。 
  阮君烈蹙着眉头,出一口气,仰头靠在沙发上。 
  楼上传来一阵隐约的哭声,悲悲切切的。 
  含香的手帕掉在地上,像一片被揉皱的花瓣,透着淡淡的残红。 
  阮君烈坐一会,脸上的阴云褪下些。 
  他将地上的手帕捡起来,放在桌上。 
  他抬头,叫佣人过来,嘱咐他们送点热汤到楼上,又叫人明日去买戏票,买《洛神》,是含香最喜欢的戏。 
  佣人应下来。 
  阮君烈关上灯,兀自躺倒在沙发上,拿着照片,心安理得地回忆起来。 
  他回想起那一次,他与叶鸿生在战场上的遭遇。 
  当时,日军狂轰滥炸,步步紧逼,他们守城不能,坚持一个月,开始向后撤退。阮君烈居于前场,率领的军队死伤大半,十分狼狈。 
  不幸的是,撤退的时候,他们落在后面。阮君烈带着残兵,尽力追赶前面的大部队。 
  日军占领了他们扔下的要塞,一直在追打他们。 
  大部队仓皇逃窜,迅速炸掉过河的大桥。 
  当阮君烈赶到河边,发现浩浩水波之上,只有一架残破木桥。沦陷区逃出来的人,拖家带口,正在疯狂地逃命。 
  他们一时过不去,回头就是死。 
  倘若他们抢过去,把桥炸断,这些灾民就无法逃生。 
  灾民中间没有多少男人,都是些女人,扶老携幼,看起来可怜得不得了。 
  阮君烈焦头烂额:看来,自己只能在此拨转马头,与追击的日军同归于尽。 
  正在这危急时刻,叶鸿生率部赶来,施以援手。 
  原来,叶鸿生所在的部队收到他的求援信号,向长官请个示下,前来增援,掩护他们与灾民撤退。 
  叶鸿生逆着人流,带着八千个士兵,负责断后。 
  见到他,叶鸿生将部队整编,先派出一队精兵,夺回山上的据点,让他们离开日军的射程,暂时获得安全。 
  随后,叶鸿生亲自护送,让阮君烈的部队与灾民一起过河。 
  一路上,叶鸿生帮他牵着马,走过长桥,送了他一程。 
  桥头桥尾都是逃难的人,混乱之中,不知多少骨肉分离。一个白胖胖的小娃娃找不到家人,正在啼哭。 
  叶鸿生把他抱起来,放到队伍里,说:“长官,你带他走吧。” 
  阮君烈扯住缰绳:“宾卿,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日军的大部队要过来了!” 
  叶鸿生听见,露出一个温和而坚定的笑容,说:“少帅,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保重。” 
  阮君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方战场是一线,日军居高临下,势如猛虎。 
  留下来抵挡一阵,九成的人一定会死。 
  不不,简直就是要全军覆没。 
  没想到要生离死别…… 
  阮君烈心中一阵酸楚,却不愿流露出悲意,泄了他的士气。 
  阮君烈骑在马上,对他敬礼,忍痛说:“叶兄,这一次幸亏你援手。你的任务要紧,来日方长,以后再见。” 
  叶鸿生也骑上马,说:“阮公对我恩情深厚,我永远不会忘记。少帅,你先走吧。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阮君烈下令,队伍开拔。 
  他挥鞭策马,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跑了几步,他又依依不舍地回头,喊道:“叶兄,你要保重!” 
  蓝天下,流水滔滔,犹如斩不断的白练。 
  叶鸿生目送着他,对他挥手。 
  见叶鸿生视死如归,神色一点没有改变,阮君烈心中豪气顿生。 
  他对叶鸿生灿烂一笑,打马离去。 
  那一场撤退,叶鸿生所率的八千健儿消耗殆尽,只活下几十个人。 
  他们的牺牲拖延了日军追击的脚步。 
  后来,阮君烈才知道,叶鸿生被降级使用,因为他错过了最佳的炸桥时机。他本来的任务是炸毁剩下的工事——木桥,无需保护残兵,也不用管逃难的民众。 
  对此,阮君烈愤愤不平,但是没有办法。 
  接下来几年,阮君烈靠着军功与父亲的声望,升得很快,已经比叶鸿生高出一大截,他心里既骄傲,又有些不平。 
  叶鸿生的仕途不顺,实在是很可惜。 
  他们驻扎在不同的地方,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今日重逢,叶鸿生还是当年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 
  阮君烈想到这里,一阵快乐与激动。 
  幸亏叶鸿生没有死…… 
  外面下起细雨。 
  房间里灯光熄灭。 
  昏暗中,阮君烈把相册重新放到茶几上,轻轻抚摸,自言自语道:“宾卿,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第 5 章

  总参办公厅。
  叶鸿生坐在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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