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跟我一起去。”文载信神色坚毅,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心,微微抿了一下唇。
具容夏笑得像个孩子,“那么我们赶紧走吧。”
文载信却突然拿出手铐拷住了具容夏,另一头则拷在墙边的管道上,动作迅速,跟他每次抓捕犯人时一样出色。
“大物那里也有钥匙,你可以用另一只手给她打电话。”文载信微笑着,神情竟与恶作剧得逞时的具容夏有几分相似。
不管具容夏脸上愤怒和悲伤的交织,文载信知道他不会大声嚷嚷把游客和巡警招来,便轻快的上了石阶。
“不要走——”
“不要走——”
具容夏脸上的泪水静静流淌着。
9
“学长,发生什么事了?”
具容夏在电话里什么也没多说,只叫金允熙马上拿着文载信手铐的备份钥匙赶到驼山艺术区慈恩街尽头来。金允熙料定是出了大事,半刻不敢耽搁,赶紧赶来了。
“桀骜在山上,上面可能有非法交易。”具容夏简短的答道。
金允熙不再多问,认真的看着具容夏。
具容夏笑道,“既然已经把你叫来了,再要你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小心点。”
揉揉被手铐勒红的手腕,具容夏和金允熙一起上了山。
山并不高,山顶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大片的破旧平房。
住在这里的人白天都出去工作了,因此这一带甚是安静,隐约传来男人们的喧哗——
东边。
具容夏指着东边,回头看看金允熙。
金允熙点点头。
房屋之间挨得很密,阳光只能照到屋顶下方一点的墙壁,再下来尽是阴冷。
两人贴着房屋间狭窄的道路前进,这里是光线无法到达的区域,空气中漂浮着铁锈和腐烂的气息。
突然,具容夏停下了脚步,站定,半秒钟后,推开了身边的窗户。
敏捷的翻上窗台后,具容夏跳进了这户人家。
金允熙虽不明就里,还是紧随其后跳了进去,看看屋内,转身关了窗,插上了插销。
窗户下,文载信靠着墙,紧咬着牙着,衣襟被鲜血染得通红。他抬头看了眼具容夏,没有说话。
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具容夏正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发现了文载信。
环视一圈屋内的情况,具容夏很快找到香水,对着空气喷了好几下,然后帮文载信脱掉外套,接着脱下自己的,又脱掉衬衣,撕成条状,在文载信的伤口处缠了好几圈,勒紧、打结,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金允熙蹲在一旁扶着文载信。
三人都没有交谈,气氛紧张而静谧。
男人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你去那边,你,这边。一定要把那个家伙找到!中了一枪,跑不远的!”
待脚步声远去,金允熙问道,“现在去哪里?必须马上把子弹取出来。”
具容夏低头思索片刻,抬起头,“大物,把你的外套给桀骜穿上。拿上桀骜的衣服,马上去我家的医院。”
金允熙做着具容夏交待的事情的时候,具容夏打了个电话,“来辆车,要是旅行社或者风景管理区的车。到驼山艺术区上山的那条石阶下面等我。”
打完电话,具容夏将文载信背上了背。
经历这一番后,金允熙对具容夏更加佩服。仅凭一点血腥味就能找到桀骜师兄,又麻利的包扎止血,再换上女子的衣服,最后叫来在山脚下出现却合情合理的车。
与平时的具容夏截然不同,现今的具容夏,沉着、冷静、机敏。
文载信躺上了手术台。
具容夏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
因为是具家的产业,所以医生倒也很爽快的放任具容夏待在手术台旁,金允熙则在手术室外面等待。
文载信给具容夏一个安心的微笑。
具容夏好心痛——为什么是桀骜受伤,不是自己呢?看他笑得这么虚弱,真是好想哭。
具容夏眼眶红红的,但一直坚强的忍耐,没有流泪。
是很简单的小手术,很快就完成了。
“具少爷,请让一让,现在要给病患包扎。”护士端着绷带和剪刀,礼貌的站到具容夏身旁。
“我来吧!包扎我会的。刚才就是我给他包扎的。”具容夏急切的道。
护士犹豫了一下,“好,具少爷如果要我帮忙,可以到旁边的护士休息室叫我。”
护士躬身,离开了。
文载信□的上半身,具容夏之前也不是没看过,警校搏击课的时候,时常和文载信搭档,但是现在能够亲手摸到这黝黑的肌肤、坚实的骨骼。
具容夏刚才还眼眶红红,现在却笑得很开心。
“喂,你摸够了没?”文载信虽还是没精神,还是不忘吐槽具容夏。
“ 啊!哦,马上!”竟然情不自禁的在桀骜身体上流连,具容夏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一圈一圈的缠好绷带。
打个漂亮的蝴蝶结,具容夏正要松手——
手被文载信握住了。
“谢谢你!”文载信看着具容夏,眼底是淡淡的笑意。
“我们之间,”具容夏笑道,“道什么谢啊!”
“臭小子,只准你谢我,我就不能谢你吗?我可还记着,一周前接你从牡丹阁回来那晚,在路上,你莫名其妙的向我道谢了!”
“很有精神嘛,才做完手术就能说这么多话了。”
“因为有你这个让我很不放心的家伙,我哪敢要死不活的,当然要赶紧恢复精神了。”
文载信一直紧紧握着具容夏的手,“刚才,是你一直握着我的手吧?”
具容夏点点头。
“给我力量和鼓励的手,我要奖励它点东西。”文载信微微眯起眼睛,“让我想想,奖励它什么好呢?”
具容夏惊讶又期待——桀骜竟然也有这么浪漫的时候吗?我是在做梦吗?还是被桀骜中枪子的事情给吓傻了?
尽管很惊讶,具容夏还是满心期待的瞪大眼睛看着文载信。
无影灯冲淡了两人的影子,静静的等待驱散了方才的惊险。
文载信的唇,落在具容夏的手背上。
轻柔的、像被羽毛轻抚过,文载信的唇凉凉的,具容夏的心却被点燃了。
文载信放开了具容夏的手。
具容夏的手仍保持被文载信抬起来的高度,愣愣的把手收回来,具容夏仔细的看了看手背,才放了下去。
“学长,包扎好了没?护士小姐让我进来问问。”大喇喇的推开手术室的门,金允熙的声音先于脚步,飞进了手术室。
“哦,好……好了,叫护士小姐不用担心。”具容夏站起来,面向金允熙。
“哈——蝴蝶结!真是学长的风格啊!”一眼就发现了文载信绷带打结成了蝴蝶结,还是超级华丽的那种,金允熙直爽的笑了,“桀骜师兄,现在感觉好些了吧?”
“嗯,谢谢,现在感觉不错,能说话,说不定还能下床走走。”文载信答道。
“不准下床!我去叫护工过来抬你到病房里去。”具容夏紧张的按住文载信。
“学长啊,刚才可担心死了,一定是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而不是桀骜师兄吧,看他想哭又不敢哭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金允熙对文载信说道。
“哪有!我可是具容夏啊,你刚才说的脆弱的家伙是谁啊?”具容夏扬起脸,厉声反驳。
“我说的家伙是谁啊,心知肚明嘛。”金允熙嘟起嘴看着具容夏,又扭头看看文载信,“是不是,桀骜师兄?”
“我们大物说的话,从来都是大实话。”文载信附和道。
具容夏拍了下文载信没有裹绷带的另一头肩膀,“平时不说话,怎么现在尽是说些跟我唱反调的话?”
“啊——”文载信夸张皱眉、低头,捂着伤口。
“碰到伤口了吗?裂开了?很痛吗?要不要叫医生?”具容夏俯下身子,贴近文载信胸口。
文载信一把将具容夏揽进怀里,“还说大物说的不是你吗?哈哈哈——”
金允熙看着大笑的文载信,若有所思,然后欢欢喜喜的跑出去了,“我去叫护工。”
“这是文载信吗?是不是麻药打太多还没清醒,竟然敢对我——具容夏——恶作剧!”具容夏气哼哼,想直起腰好好的教训文载信一下。
“别动。”文载信轻声说道。
“嗯?”
“在大物进来之前,就这样,不要动。”
具容夏耳朵贴在文载信胸口——扑通、扑通。
文载信的心跳很清楚。
扑通、扑通,自己的心跳,可别大得被文载信听到——具容夏趴在文载信胸口,心满意足。
10
如果有了在意的东西,就会受到牵制,即使十全十美的人,也没办法逃避这一点,因为人都是有感情的。
记不清是在哪本书上看过这句话了,只记得那时哥哥刚去世,生活好像少了点什么,但是又绝对不是悲伤,怅然的文载信,看了很多大人们也看不懂的书。
一直被文载信奉为偶像的哥哥,静静躺在棺木里,父亲叫自己过去跟哥哥告别。
哥哥很安静,自从当了警察,文载信就很少看到哥哥了。但是现在,他静静的躺着,像睡着了一样安稳。
“哥哥在做很重要的事,如果哥哥不在了,将来你可以看看这本日记。”
鸟鸣阵阵的黄昏,哥哥把日记交到小小的文载信手里,“十八岁之后再打开。”
哥哥拍拍文载信的头,这样交待完后,转身离开,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即使知道哥哥的死并不简单,即使无法容忍父亲的沉默,即使很想去看哥哥留下来的日记,文载信还是忍到了十八岁。
终于看了日记,也终于上了警校,离开了家。
努力冰封自己的心,努力让自己对什么都不在意,但是有一个人,却那么耀眼,耀眼得刺痛文载信的眼。
具容夏!
没有具容夏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呢?独自走路,独自吃饭,独自看书,独自思索,也许会是更冷静的人生吧?冷静得像一部精良的机器,做事准确,不差分毫。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