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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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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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
  我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程维就暴躁地一摔本子,倏忽站了起来,狠狠瞪我:“你有什么脾气可以冲我来,拿它发泄算什么本事?!”
  
  这是程维第一次真正对我发火。
  他的爆发性脾气室友都早有见识。小胖见状立刻吓得缩在了床上佯作死尸,劝都不敢劝一句。我想到了他对二熊摔本子踹凳子的那一幕,又想到了他暴躁地摁着林慕言狠狠殴打的那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害怕,瑟缩着又退了退。
  
  其实程维完全可以揪住我的领子,把我拖出去暴打一顿。但他的目光对上我有些惶惶然的眼神,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却移开了。
  他终归没有骂我,哪怕是误以为我有意砸坏他给我的礼物时,也一样。
  
  他只是最后看了地上的风铃碎片一眼,负气地夺门而出。
  “砰!”
  摔门声音太大,震得整层楼都能听见。
  我甚至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傻傻张开的嘴只是动了动,便无力地合上。
  
  其实就算给我解释的机会,我也不知道还能为自己申辩些什么。
  从头到尾,无理取闹的人都是我。他什么也没有做错过。
  
  他一直都是那么宠我,会陪我翻墙出去买夜宵,会起早给我带来新鲜出炉的玫瑰香槟蛋糕。会敦促我做题目,但从来舍不得让我熬到半夜。每天十一点前都会让我按时休息,剩下的作业他会模仿我的字迹,在昏暗的夜灯下帮我补全。
  
  是我让这个最宠爱我的人失望了。
  
  我立在床前,过了好久才缓慢地弯下腰,小心翼翼,一块一块地拾起地上的碎片,好像这样做,就能重拾他的信任似的。手指被贝壳锋利的碎裂边沿割伤,血流了出来,却也不觉得疼痛。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也没法将它拼凑成功。当指腹上的斑驳血渍染红了贝壳,我才终于意识到,其实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是无法还原的。正如我掌心躺着的碎片,一旦破裂,便再也不可能重新粘回去了。
  
  程维和我的冷战开始了。
  他现在似乎成了一个绝缘体,冷漠到了近乎自闭的地步。当然,他的“真?冰雪模式”是班主任那个变态最喜欢看到的:对一切人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包括我。作息时间重新调整,每天六点钟起来去教室自习,放学后泡在图书馆,直到寝室大门关闭前才回来。
  
  我能感觉到他是在故意回避我。
  
  不知不觉到了周末,我们寝室里的男生们全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收罗了一书包的臭袜子带回去让老姐替我洗。
  走到半路,经过新华书店。我本来想进去买两盘CD听听的,逛了一圈,发现书店对于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而言如同迷宫,我非但没有找到CD,反而误打误撞来到了名著区。结果可想而知,我对着连片烫金花体字两眼发直,正准备回头是岸,突见架子上几本封面精美的《小王子》。
  
  拎着那本精装版《小王子》回到家,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老子十七年光辉岁月中,还从未主动从书店里买过一本书,更何况是世界名著。
  
  这本和程维那本插图不甚相同,但我仍然看到了小王子的箱子,蟒蛇肚子里的大象,戴着嘴罩的绵羊,独一无二的玫瑰,还有孤独的狐狸。
  我耐下心来读着那些从法语译过来的句子,整本书里没有任何一句煽情的语言,可是我的眼泪却流了出来,滴在纸面上,渐渐模糊了整齐的方块字。
  
  我买了《小王子》法语版的磁带,一遍一遍笨拙地跟着模仿。每一次读都会想起那个下着滂沱大雨的夜晚,我和程维挤在一张不算宽敞的床上,我枕着他的胸膛,听他在我身边读着。
  沙漠,麦田,小王子金黄|色的头发。还有那只,默默爱着灿烂金色的狐狸。
  
  我想和程维一样,可以用陌生而美丽的语言,流利地讲述来自另一个遥远国度的童话。
  我也想读给他听,就像他曾读给我的那样。
  
  程维,我想我是真的很在乎你,真的。
  
  文艺汇演举行的那天,礼堂里人头攒动。我站在一侧角落里默不作声地看着。为了练习难听到极点类似于吐痰音的法兰西鸟语,我的嘴唇起了细小的水泡。然而我是那么缺乏天赋,折腾了好久,还是舌头打结,磕磕巴巴。
  
  天道未必酬勤,我的努力并不比吕诗荧欠缺。我对程维的爱也远比她深刻,可是当舞台的聚光灯打下,照亮的主角却不是我和他。
  我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永远只能把自己藏在黑暗里。
  
  演到高潮处,程维要按剧本去拥抱吕诗荧。
  我远远看着程维抬起手,那双曾经拥着我的臂膀向另一个人敞开。
  那一瞬间有风从礼堂的后门穿堂而过,我眯缝起眼睛,大约是眼里进了沙子,酸涩的几乎要淌出泪来。
  
  我知道自己已经被舞台上的那个少年驯服了。我把我的时间给了他,我为他做的付出,令他变成对我而言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是程维,你知道吗?如果你无法执着和我在一起,无法跟我一同承受欢笑与悲伤。如果,你要在我面前拥抱别人。
  那么,程维,我宁愿自己从未被你驯服过。
  
  转身离开礼堂的那一刻,欢呼和口哨声在身后响成一片。我停住脚步,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而后推门走了出去。
  
  晚上很早就睡了,大家还都在礼堂里疯玩放纵,我却一个人缩在床上,被子蒙住头,闭着眼睛装死。
  大约九点的时候,有人回来了。我知道是程维,他是驯服我的人,就像驯服了狐狸的小王子,我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
  
  他轻轻地走到我床前,停下脚步。
  我把眼睛闭的更紧,过了很久,我听到他轻叹了口气。
  
  “小霖……”
  
  我的心脏不自觉地揪紧,屏住呼吸听着。
  
  “我……”
  
  砰。
  寝室的门被猛然撞开。小胖二熊他们很会挑时候地闯了进来,光听声音就知道他们还沉迷于汇演的欢乐中,几个人意犹未尽地凑到程维身边,嘈杂的男声混在一起,扰的人无比心烦。
  
  “哥们,法兰西鸟语从哪儿学的?你也太牛X了吧?”
  
  “程维,你艳福不浅啊,你知不知道你抱级花的时候,有多少男生对你咬牙切齿。我真他妈羡慕你。啧啧,老实交待啊,吕诗荧的腰多少细?一尺八?一尺五?”
  
  “班长!你抱她的姿势真他妈娴熟啊,你们是不是私底下抱了好多次了?该不会早就有交往了吧?”
  
  “哇,那真可惜,这么漂亮的小妞……不过输给班长总比输给别人心理平衡多了,我——”
  
  “滚出去!!”
  我蓦地打断他们的对话,掀开被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晚上吵个P啊吵?!老子在睡觉你们他妈的一个个瞎了狗眼没看到?!操,啰里啰唆和婆娘似的,他妈的不嫌烦?!”
  
  下面那帮畜牲(不包括程维)全体目瞪口呆,齐刷刷盯着如同吃了火药的我猛看数秒钟,在我再次爆发前识趣地作鸟兽散。
  只有程维还站在原地望着我,抿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狠狠白了他一眼,哗的掀起被子,又重重躺回床上,重新把自己裹成一个花卷背对着他。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是面朝墙壁睡的,没有翻过一个身,甚至连动都没怎么动过。
  我不知道他在我床下站了多久。
  
  冷战僵持了一个月,原来恨不得拿502胶水粘一起的亲密不见了,转而被刻意的回避与生疏替代。
  
  程维和吕诗荧交往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我耳中的版本已是惊世骇俗面目全非——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深爱着美丽的吕诗荧小姐,并且为了她,和程维大打出手兄弟反目,最后程维抱得美人归,而我成了一个可耻的失败者。
  
  妈的,最好别让我知道这个恶心巴拉的版本是从哪个狗嘴里吐出来的,否则老子揍得他打碎牙齿和血吞。
  
  “程维,电话,级花找你。”小胖对着阳台上的程维喊了声。
  
  ……好吧,我必须承认无风不起浪。一切传言并不是全无根据的,程维和吕诗荧的关系的确比以前好了很多。吕诗荧频频往我们寝室打电话不说,有两次我甚至还撞见过她和程维在食堂共进晚餐。
  远远的就瞧见程维很绅士风度地帮她拿盘子,说话的时候还对她微笑了一下。
  
  我简直气得脑溢血,筷子差点戳进鼻孔里。
  要知道,那个温和柔软的微笑,他以前只对我一个人展露过。
  
  就在这样的僵硬气氛下过了几周,程维的生日来临了。
  
  周五放学后,我们寝室里的男生在学校外面的饭馆里开了个包厢聚餐。我本来不想去,但听说吕诗荧也要来。看她和程维在我面前郎才女貌当然不爽,但是放着她和程维相处我大概会更加难过。
  思前想后,我最后还是决定去赴这场混帐宴会。




20

20、20 。。。 
 
 
    几个爷们凑一块儿难免会叫上几扎啤酒,推杯换盏的,在级花面前逞英雄。而程维作为寿星,自然是被几个狐朋狗友拉着轮番灌酒。我看得出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喝,可碍于朋友感情,只好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
  空了的啤酒瓶被二熊码成一座高高的塔,我坐在角落里,看的心惊肉跳。这他妈是喝酒呢,还是拿啤酒洗澡呢?
  程维偶尔会忍不住皱起眉头,我默默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其实很心疼他。换作以前我一定掀了桌子揪起那帮灌他黄汤的狗男人们一顿暴打,最起码也要让他们知道程维是老子罩着的,谁都不能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对,程维是有风度,所以他才会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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