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14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方那样说,他一个人便得到二百多万,我们才得几十万,却领头儿造这孽,实在有点不合算。据我想,宁不要这昧心钱,也得监视着实放实销,到底灾民还可得一点实惠。再不然,把银子解过去,任凭他处分,我们既不要钱,也不闻问。造福造孽,由他一个人去。这也是对待上司的好法子,不知你以为何如?”纪太太听丈夫这样说,几乎没有把肺气炸,冷笑了两声,侧着眼看纪长道:“好好,我看你也像一位清官,又像大善人,当然得把财神往外推。但是一样,你终日吃那劳什子大烟,千事不管,百事不问,放一个屁全得我去捧着。你照照镜子,还能活几年,将来翘辫子挺腿,扔下我们孤儿寡妇,沿门乞讨,这就是你做清官当善人的下场。我们母子与其将来受罪,倒莫如早早地离开你,你走你的清秋路,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是各不相扰,你看怎么样?”纪长本来惧内,如今见太太动了真气,早吓得手足无措。忙说道:“太太你何必动这大气呢?你真离开我,我这藩台一天也做不成了。我这原是一番好意。你要怕没钱花,我省着一点过,剩下钱全是你的,还不成吗?”纪太太道:“嘿!算了吧。你如果会省着过,前十年就存下钱了。你如今既然说省,这样吧,我向你约法三章:从今天起,你一口大烟不吃,这赈款的事,便也完全取消,我决不再想一个钱,好坏听老瑞办去。你可能依从我吗?”纪长听太太提出这个条件来,不觉毛骨悚然,愁眉苦脸地答道:“这样吧,你索性拿一根绳子来把我勒死,再不然,拿把刀子来把我捅死,倒比你这条件还恩典得多呢。”一席话把太太也招笑了,说:“你既知道不抽烟难受,我也知道没有钱更难受。这件事你就不用多管了!来呀!”一声“来呀”,外面早跑进一个小厮来,有十七八岁,名叫长福,进来垂手侍立在太太身旁。太太吩咐道:“你快把稿案门长升招呼来,有要紧的公事。”长福应了一声嗻,转身出去。不大工夫,长升随他进来,先给老爷太太请过安,然后站在烟榻旁边,纹丝不动。纪太太道:“你快下去,叫库书备一件公事,就说淮北赈款现已解齐,请示督帅什么时候提放。越快越好,今夜画行用印,明天就要过院。你听明白了吗?”长升应道:“家人明白了。”太太道:“既然明白,就快去办。”长升又请了一个安,方才慢慢退出。好在这种公事,很容易办,果然当天夜里就画行用印,第二天一早便送到督署去了。
  瑞方看见这公事,心中大喜,说纪太太果然是一位干员。立刻在密室中,传见赈抚局总办恒祥。这恒祥原是工部笔帖式出身,彼时瑞方做工部郎中,彼此共事十几年。后来恒祥考升御史,外放镇江府知府。到任一年,便加捐过班道,在省城候补。瑞方到任,特特委了他这赈抚局总办。赈抚局本是优差,净每月赈款存储的一笔利息,便有十几万,这全是总办下腰。至于发放赈款,不是三七提成,便是二八提成。比如有十万块钱的赈款,到发放时候,总办先提一个二成,只剩了八万块钱。这八万块钱,各委员分头去放。有良心的,放一万赚三千四千不等;没良心的,一万块钱,灾民也不过得上一千八百,其余的全是委员下腰。这乃是各省不约而同的积弊。做督抚的虽然知道,也不过问。甚至还有帮着吃赈的,故意挑剔挑剔,赈抚局总办便得赶紧托人进去,打通关节,或孝敬三万,或孝敬五万,自然就不追究了。积习相沿,恬不为怪。唯独当日毛实君先生,在直隶充赈抚局总办时,他偏要实放实销,连应得的利钱,一律拨入赈款,还要具公事,呈明了总督,永远立案。放款时候,他不但不提成,对于放赈的委员严申告诫:如有侵吞赈款者,立即详参革职。他还要私自出来去查委员,被他查了有弊的,毫不客气,当时便详至督署,不但撤差,连原有的前程也一齐送掉。因此各委员兢兢业业,谁也不敢赚一个钱。灾民确是得着实惠了,却苦了一班候补官。从前看赈抚局是优差的,如今全视为畏途。后来大家想主意,拿出钱来运动督署,硬将毛先生调为永定河道,腾出赈抚局总办这个差使,然后另委他人,才慢慢地恢复了原状。只此一端,便可知,这种差使,比一个现任道台还优得多呢。
  恒祥本是一个爱钱如命的人,恰巧做了本局总办,正是天从人愿,可以及时而搂,剩的钱也很不在少处。此次淮北水灾,清廷发的十万银子赈款,他便吞了有三万多。后来知道瑞制军发出捐启去,募了四百多万,他那馋涎,早已流地三尺。但这笔款存在藩库,未见制台公事,如何处分,他自己也不敢动问。如今瑞方传见他,不觉喜上眉梢,早猜到必是为赈款的事,即刻到院署晋见。二人在密室中,也不知谈了些什么,恒祥笑逐颜开,精神十倍。临告别的时候,还说:“这事职道理会得,保管八面周全,不能露一点形迹。大帅的款,职道代存在外国银行,取得他的收据,面呈大帅。彼时或汇北京,或转移他行均可。只是职道承大帅的恩典,赏给如此巨款,无功受禄,深抱不安。”瑞方笑了一笑,说老哥不用客气了,你见着我的公事,就赶紧去办吧。恒祥答应下来,当日督署便下了札饬:“命恒祥将四百五十几万赈款,从藩库提清,亲身到淮北散放。务须认真办理,实惠及民。将来放完,并须将清单呈缴,以备存查。切切此札。”恒祥接到公事,当日夜里便去会见纪长。二人交涉好了,第二天便从藩库将款领出,一方备具移交公文,一方备具实领公文,全申详到督署。恒祥果然不辞辛苦,亲自到淮北走一遭,转了三个多月方才回来。清单开得详细极了,连各村民的领状,全都附在其内。果然不多不少,放了四百五十几万几千几百元。所有自己的饮食盘费,叙明由职道垫备。因关系民命,不敢于此项公款内动用一文。瑞方遂在呈文后亲笔批了几句:“是呈单均悉。该道遍历淮北,散放赈款,饱受辛苦,实惠及民,并垫办盘费,以期涓滴归公。仁心济众,至堪嘉尚。着听候请旨奖叙,以示鼓励。此批。”其实:瑞方的二百万元,早已汇至北京正金银行存储起来,按六厘起息;恒祥一个人,也得了七八十万;纪长得了六十万;所有赈抚局的委员,藩台衙门的库官、书吏,甚至连上房的丫鬟仆妇,每人全分到几千块钱。要说到灾民,可这一个淮北,数百万哀鸿,通共赈济了不足四十万元,连十分之一还没有呢。这便是当日吞赈的一段秘史。
  彼时孙会卿也随瑞方在江宁充当文案,他也分了四万块钱,所以知道得十分详细。后来同佐文要好,彼此谈起生意经来,会卿问他:“那照相馆一年可得多少余利?分到自己名下的有多少钱?”佐文说:“照相营业,在北京要算我们是第一家了。每年刨去挑费,准剩七八千块钱,去了股东红利,我个人每年总可赚三千块钱。”佐文说这话时,自己很觉着得意。哪知会卿听了,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到底生意人赚钱是很难了,一年得的利,还没做官一个小零头多呢。老弟要不信,我说个笑话给你听。”便把当日吞赈的事,一五一十说与佐文听。后来说到自己,本是局外人,只因在制军面前很红,他们便得送过四万块钱支票来,点缀点缀。这四万块钱,要叫你照相馆去赚,只怕五年工夫还不准有这数儿呢。当时佐文听了,自然是十分羡慕。所以一心一计想要钻进宦途,也照孙会卿似的大大发一笔财。偏偏天不从人愿,瑞方只用他照相,却不提拔他做官。在佐文心里,已经是老大不痛快了。恰又赶上皇陵上碰了这个钉子,瑞方听信会卿的挑拨,疏远了黄佐文。佐文心里又是恨又是醋,一肚皮牢骚,借酒发泄,才把瑞方吞款的事,全对他叔父霞林说了。霞林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在瑞方面前揭他短处。瑞方哪里肯受,登时破口大骂。这一骂,可把霞林骂急了,抓起酒壶来,冲瑞方便打了过去,正打在瑞方的肩膀上,淋淋漓漓洒了一身的酒,好像是唱快活林呢。瑞方喝令家人:“给我打死这老贼!”一声令下,家人蜂拥而上,将霞林的衣服也撕了,脸也抓破了。老头子不服气,还是一个劲儿地骂。佐文见家人动手打他叔父,他便乘空撺过来,揪住瑞方拼命。众家人见主人被佐文揪住撞头,便撒手霞林,又扑过来打佐文。此时照相馆中,有十来个人,也一齐出来,帮着佐文打架。同院的街坊铺家出来解劝,哪里劝得开?
  此时霞林腾出身子来,一直跑到门外去喊巡警,说现有明火强盗,到照相馆来打劫,老总快来救命。巡警一吹哨儿,召集了七八个,全端着枪一齐闯入清仁观。奔至跨院,果见一群人正在交手,窗户也打碎了,山石也砸烂了,许多家具扔得满院子全是。巡警上去,问霞林哪一个是强盗头儿。霞林手指瑞方说:“那一个就是强盗头儿。”巡警不管青红皂白,上去便抓住瑞方,要用绳子捆他。瑞方大怒骂道:“瞎了眼的混账东西,你乱伸手吗?”众人到此时,也都一律停了战。家人见主人被巡警抓住,要用绳子拴,虽然不敢还手,却大声喝道:“你快住手,这是做过直隶总督的瑞大人,你为何乱动手?”巡警翻着白眼答道:“我们不管他是祥大人、瑞大人,平白跑到人家里来摔砸打人,我们就要拿他当土棍办。”说着仍然用麻绳拴瑞方的辫子。正在不得开交之时,忽见慌慌张张跑进一个人来,大家细看,原来是清华斋的老板朱小庄。他是这琉璃厂一街的首事,有人给他报信,说和合照相馆同人打架呢,他便即刻赶了来劝架。此时瑞方正在窘迫之际,见朱小庄来了,好似半空中掉下一个宝贝来,大声叫道:“小庄兄,快来救我。”小庄忙问是怎么回事?瑞方道:“不要说了,真没有王法了,白占我的房子硬不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