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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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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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花钱方法也各别。这位先生,鸦片烟瘾很大,又好钻私门头,却不逛明班子。他所钻的私门头,还是些极下等烂污的去处。只要钻着一个,至少得在里边趴两星期,有时候一个月二十天,也说不定。去的时候,至少也要带二三百块,甚时候花光了,便滚蛋大吉。
  这位瑞五爷,一个月之中,至少得要丢失一次。每逢丢失了,这位五太太便要翻江搅海地大闹一次,立派宅里多少家人四处寻访。有时寻得到,也有时寻不到。这些家人,全知道五老爷的毛病,所以寻访时候,必须在极幽僻极肮脏的深街小巷,破瓦寒窑式的小住房里,方才能寻得着。有时寻着了,连裤子带袄,俱都入了典铺,还得从账房支钱,先给他赎出来,然后穿扎好了,用马车把他拉回。拉到家中,五太太必要坐堂问案,大发雌威,施用阃刑。五老爷叩头谢罪,谨领懿训,然后这一案才能了结。可是了结之后,多则半月,少则十天,五老爷又宣告失踪了。不定费多少事,再把他寻回来。纵然五太太加倍责罚,转眼依然无效。家人因为寻他,不知跑了多少腿,挨了多少骂,哪一个不恨得牙痒痒。这一次又丢了,虽然访着他的下落,家人约会好了,谁也不去拉他。却撺掇五太太亲自出马,说这一次太太自己去,羞他一回,以后五老爷自然就学好了。五太太本是一位胭脂虎,上文已经表过。她本不懂得什么叫出乖露丑,听了下人的话,当真带了两个丫鬟、两名仆妇,另外还有两个家人,坐了两辆马车,一直寻去。这地方,在金鱼池旁一个极窄的小胡同内,倒下台阶的一所破土房内。家人将门叫开,也不打招呼,便一直将五太太领到破土房里。这一进屋子,可真把五太太气坏了。原来是一间又小又矮的破土房,才一进来,这股熏人的恶味,直刺鼻孔,激脑呕心,几乎没有吐出来。再看土炕上,五爷正在横躺着吸鸦片烟。一个小香水瓶儿,做了烟灯,白纸糊了一个灯罩儿,一根破竹子旱烟袋权作烟枪,把烟斗安在烟锅上,便吸起来。此时正在九十月天气,五爷身上的棉袍子棉马褂,早入了长生库了,只穿着一件破旧油腻的洋绉小棉袄。同他对脸躺着一个妇人,替他烧烟,看神气,总有三十开外了,一脸横肉。上擦着极厚的粉,头上却绾着一个髻儿。地上还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子,正在烧水,给他们做饭。五太太进屋来,那炕上的妇人先看见了,一骨碌爬起来,对老婆子发话道:“你管什么的?进来生人全看不见!”瑞棉听见生人两字,才放下烟枪,抬头观看。不看犹可,看了不觉“唉呀”一声,几乎吓得屙出大粪来,连骨碌带爬地下了土炕,朝着五太太双膝跪下,说这样肮脏地方,太太如何来得?五太太也不理他,蹲下身子去,先左右开弓,打了他十几个嘴巴,骂道:“现世宝,你还有脸活着!”又喊丫鬟仆妇:“你们还不动手,等待何时!”这些人如狼似虎地拥上来,把炕上的妇人拉到地下,又是踢,又是打,又是撕,又是拧。妇人虽极力挣扎,怎当得一人难敌八手,直打得狼嚎鬼叫。瑞棉看着心疼,直向五太太磕头求情。五太太恶狠狠地啐了他两口唾沫,骂道:“不要脸的臭乌龟,你还爱惜这过了时的娼妇粉头,我非活活把她打死不出这口气。”女鬟仆妇听五太太这样说,那拳脚下去得更狠了。随来的家人见打得这样凶,生怕闹出人命来,偷偷地溜出一个来,招呼站岗的警察,来了两个,吆喝着住了手。五太太见警察来了,便戟手大骂:“你们是管什么的?遍地暗娼,你们睁着两只狗眼,装看不见。我把这娼妇同你们两个,一齐送到警察厅去,问你们厅丞,到底该管什么事?”两个警察白挨了一顿骂,倒得请安唱诺的,直央求她。后来算是答应,把这暗娼送区究办,即日封她的门。五太太这才开恩不究了,气愤愤地把五爷装到车上,拉回家中,又着实训责了一番。从此不准再出屋门,硬囚禁了两个星期。
  瑞棉在家里憋得乱蹦,只是不敢同五太太抗,却想在旁人身上出气。恰赶上瑞琦这几天没有钱花,从家里抬出一架很大的汉鼎,想要卖与琉璃厂延清堂古玩铺。偏偏被瑞棉看见了,立刻把家人喝住:“你们好大胆子!这样值钱的东西,抬了就走,你们要造反啊!”家人回道:“五老爷,不要生气。奴才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宅中一草一木。这是大少爷叫我们抬的,我们敢不抬吗?”瑞棉听了,益发火上加油,大声骂道:“混账,胡说八道!少爷叫你抬鼎,你就抬鼎,少爷要叫你上吊,你也上吊去吗?再说道一家之中,我是家主。一草一木,非经我允许,谁敢擅动!你不先来禀知我,愣敢向外抬东西,这就是目无家主。今天非送你警厅,从重惩办不可。来呀!小旺儿,拿我的片子,送这混账东西到厅里去。”原来小旺儿是瑞棉贴身的小厮,他在主人身旁,是是嗻嗻的,连声答应,身子却一动也不动。那抬鼎的两个小厮,一个叫二斗,一个叫二升,是专侍候少爷的,平日并不把五老爷放在眼中。如今被他吹胡子瞪眼睛的,一路大薰,早就薰起火儿来了,朝着五爷嘿嘿一阵狂笑。二斗先说道:“五老爷,我劝你老人家少管闲事吧。少爷不拘卖什么,反正是他老子挣来的,并沾不着五老爷一根汗毛。你凭空阻拦着不听劝,这不是三个鼻子眼,多出一股气儿吗?我们当奴才的,伺候谁就得听谁的指使。你送我们进警厅去,自有少爷把我们要出来,徒劳往返,更可以不必了。”这一套话,把个瑞棉顶得山嚷怪叫,暴跳如雷。偏偏瑞琦又钻过来了,大骂二斗二升:“两个混账崽子!不快快给我抬出去,在这里门口!你们吃着少爷的,穿着少爷的,还敢拦少爷的高兴。你们有本事把老爷请回。错非他来,谁敢管我!”瑞琦朝着小厮大发脾气,其实语含讥讽,全是冲着他叔父瑞棉。瑞棉听了,如何能忍受得下,立刻也连嚷带骂地闹起来,说:“你眼中没有叔父,便是没有亲爹。你以为家私是你爹挣来,便可由着你的性儿毁坏,那是做春梦呢。实对你说,一天没有分家,一天就是公共的产业。一草一木,全得由我同你爹同你六叔,按三股均分,哪里就轮到你啦?”瑞琦听他五叔这样说,自然更不忿了。爷儿两个,越闹越僵。瑞棉要送他侄儿忤逆,瑞琦便要驱逐叔叔出门。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忽见家人李富手里拿着一封电报,上来回话说:“五老爷同少爷,先消消气儿吧。这里有上海来的急电,多半是老爷拍来的,您赶紧翻出来看看吧。”叔侄两个依然乱吵了一阵,仿佛是没听见似的。李富急了,只得又去寻大太太同五太太、六太太,请她们翻出来看看。五太太因为事不干己,一声也不响便躲开了。大太太、六太太正在盼望音信,望得眼穿之际,忽见有电报到了,直仿佛获着宝贝一般。六太太伸手便接过去,大太太随着她一同进了屋子,说咱们妯娌两个翻吧,不用等他叔侄了。六太太便寻出一本电码来,说嫂子你念我查。好在字数不多,一刻就查完了。大太太念一个号码,六太太便检出一个字来,写在电报纸上。一个一个地向下写道:
  “北京亮果厂瑞宅鉴:大帅六帅在四川资州遇——”六太太翻到这个“遇”字,已经心摇手颤,举止慌张,有些翻不上来了。大太太报完了底下的码子,抬头一看,也不觉吓了一跳,忙问说:“弟妹,是怎么一件事?莫非有什么不好消息吗?”六太太不答言,却仍然按码寻字。哪知这一个字才寻出来,没顾得写,“哎呀”一个倒仰,连人带椅子全摔倒了。大太太虽然惊慌,还摸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一面叫丫鬟搀扶六太太,一面自己拿起电报来看。只看到“遇”字,两眼发直,身子也颤动起来。想接连向下再翻,怎奈心绪已乱,眼手全不听支使,直然是翻不上来。回头看六太太,已然苏醒过来,放声大哭,哭得十分悲惨。大太太忙问是怎么一回事,“遇”字下面到底是一个什么字,你也宣布出来,叫大家明白明白啊。六太太哭着说道:“嫂子你真糊涂啊,他们兄弟两个,全遇难被人害了,你还叫我宣布什么啊!”大太太一听,登时哇的一声,也号啕大哭起来。此时瑞方的小姐,瑞锦的公子,也都跑过来,随着他们的母亲,放声大哭。立时刻宅里哭的,喊的,叫的,嘈成一片。五太太同瑞棉、瑞琦也不能不过来了。他叔侄两个,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及至打听明白了,谁也不掉一个眼泪。瑞棉说:“他们自己去寻死,却怨谁呢?当初我不是没有拦过,哥哥不听我的话,偏要听老六的话。如今落一个外丧鬼,全念老六的好处。他把哥哥害了,还饶上自己一条命。当初要肯听我的话,稳坐在家里纳福,把那四十万块钱交给我,不但哥哥一个人又安闲又自在,白受下半世的快活,就连全家大小,吃喝穿戴,听戏,逛庙,游东安市场,哪一样不称心如意?偏偏痰迷心窍,无是无非地害官瘾,又被老六从旁蛊惑,硬拿出白花花四十万大洋钱,弟兄两个捐一个热缺,连一把骨什子,全扔在四川了。这简直是自作孽,还埋怨谁呢?”瑞棉唠唠叨叨地发了这一篇议论,并没有半点悲惨痛惜之心。
  瑞琦取过电报来看了一看,说:“大家不要哭了,五叔也不要胡发议论了,咱们先把这电报翻完,说不定还有救星,未见得准是死啊。”瑞琦这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大太太、六太太心里,仿佛又有了一线希望,异口同音,全说琦儿这话很对,你赶紧翻几个字看看。瑞棉却拦道:“算了吧!再翻更翻出不高兴的来了。明明说是遇难,难道还能再活不成?”大太太听这话真急了,说:“老五,你敢情是盼望你哥哥死啊!实告你说,你哥哥死了,也轮不到你当家!”六太太也插言道:“五哥,您也要想开一点,至不济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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