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外婆有怪莫怪,我现在是胡言上脑了,中毒太深……”吴用鬼祟地合掌对天拜了拜。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自己不自觉就来到了菜市场。
“年三十了,给胡言做点好吃的吧!”
吴用捏了捏口袋,咧嘴笑着走进菜市场。
“叮咚——”
胡言正在厨房里头忙活。原本放刀架的地方现在被他架了一本食谱,而他正用一把水果刀大小的利刃在去虾线。听到门铃响,他头也不抬地喊了声:“忙着呢!自己开门!”
但门铃声没有断,依然有序的响着。
胡言手上的工作进行的不是太顺利,这些死后变弯的生物让他手忙脚乱。他心情烦躁地将手上的刀一扔,随意洗了洗手,边用围裙擦手边说:“别按,来了!”
“我说你的钥匙呢?配给你……”胡言拉开门之后,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就愣住了。显然,门外站着的人看到他这一身打扮,也吓了一跳。
“妈。”胡言笑着让她进来。
闫雪梅进门之后,依然站在胡言身后打量他,如果不是胡言主动叫她,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敲错门了。
“妈。”胡言连忙将身上的围裙脱下来拿在手里,“好久不见。”
“你这是什么话?”闫雪梅蹙眉。
胡言愣了一下,俯身搂着她,低声问:“妈,过得好吗?”
闫雪梅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问:“你呢?”
“很好……妈,我遇到个人,他很好。”
闫雪梅沉默良久,才说:“这一次,你没有骗我。”
“嗯。”
“我跟你爸离婚了,其实早该离了。”闫雪梅说。
胡言松开了怀抱,将闫雪梅拉到沙发上坐下,又折返厨房,为她斟了一杯热茶。
“妈,对不起……谢谢您。”
“为什么道歉呢?”闫雪梅握着有点烫手的杯子问,“谁都没有错,你认为自己有错吗?”
胡言看向她,这才发现母亲的头发几乎全白,但依然被她打理的妥妥帖帖,银色的发丝被整齐地梳在脑后,又用一个黑色的呢发夹盘着。
他的母亲还是那么美丽,那么坚强。
“你只需要证明,我当初的抉择没有错。”闫雪梅说完,低头抿了一口热茶。
还未等胡言说话,大门就传来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
“胡言,我回来啦!”吴用一手提着菜,一手抛着钥匙,转身用肩膀将门一顶才转进屋里。不料一走进客厅,就有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哎妈!”吴用吓了一跳,抛到半空的钥匙一个没接住‘哗’的掉在了地上。
一满头白发的气质老太太瞪着眼跟个探照灯一样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然后又不声不响的别开视线,看向胡言。
吴用被弄得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着穿着讲究的老太太究竟想干什么……
“是他?”闫雪梅问。
胡言点了点头:“是。”
吴用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不到五秒钟就搞清楚了两人的关系。
这是要见丈母娘的节奏吗?不是,是已经见到了。
“老太太……”吴用赔着笑脸喊了一声。
闫雪梅怒道:“谁是老太太?会不会说话?”
胡言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憋着笑缩在沙发里。
吴用忙打嘴,连忙改口道:“阿姨!您好!我这人嘴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闫雪梅从沙发上站起来,边走向吴用边问:“姓甚名谁,哪里人?”
“姓吴名用,本地人。”
“吴用?”闫雪梅一挑眉,气场比胡言更强大,压得吴用直哆嗦。
“家中有多少人?”
“两口人,外婆年前去世了,再有就是……”吴用扭头看向胡言。胡言被他瞧得老脸一热,连忙别过脸去。
闫雪梅也瞧了胡言一眼,见了自家儿子的反应又问:“你喜欢胡言什么?”
吴用有点慌了,他摸着鼻尖想了好一阵子,才说:“他……够聪明?”
闫雪梅依然乌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她又问胡言:“那你喜欢他什么?”
“够蠢。”胡言斩钉截铁的说。
吴用差点被气晕过去。
“哈哈哈哈……”反倒是闫雪梅笑了起来,原本不太明显的皱纹此时都堆在了一起,吴用这才看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
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吴用有点窘迫,提着手上的菜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闫雪梅伸手拿过他手上的菜,快速的看了几眼,又意味深长的看向坐在沙发上耳根发红的胡言,这才说:“今晚留阿姨在这里吃个年夜饭成么?”
“啊?”吴用没反应过来,这算是通过试炼了吗?
“不欢迎?”
“欢!”吴用忙道,“当然迎了!不是,我说当然欢迎了!”说着就将她手里的东西拿回来,兴高采烈的说:“我立刻出去再买点菜!阿姨您喜欢吃什么?”
“别慌啊孩子,阿姨很好对付的。”闫雪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吴用急了:“但是菜不够啊!您难得来一次,大过年的吃个团圆饭怎么能没菜呢?”
闫雪梅说:“团圆饭最重要的是人,其次才是菜。别折腾了,阿姨跟你一起准备。”
“不行不行!”吴用忙将她按在沙发上,“您不许出手,一切包在我身上!”
“那行,你忙活吧。”闫雪梅笑得慈祥。
吴用一愣,本以为还要客套好一阵子呢,没想到……跟胡言差不多嘛!
“厨房里,我之前也买了些菜,应该够的。”一直缩在沙发里的胡言终于出声,“我们打火锅吧。”
“哎!好嘞!”吴用提着手里的菜,连忙退进厨房。
等吴用进了厨房,闫雪梅才说:“人挺老实的。”
“他?”胡言笑道,“他才不老实,就是蠢。”
闫雪梅笑了,每一道皱纹里都被满足和开心填满。
“是小水将你的信息告诉我的。”闫雪梅说,“他让我不要担心,说你过得很好。也确实,这是这些年来最能安慰我的话了。但是眼不见不为实,我非要来亲自看看你,我才相信。”
“……才相信,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的,所为之努力的,都没有白费。”
胡言鼻子发酸,哑着声叫了声:“妈……”
“妈很好!”闫雪梅捂住自己的双眼。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讲话。
“妈……”胡言挪过去,搂住她颤抖的双肩,“别哭,有我们呢。”
“臭小子!”闫雪梅松开手,用红红的双眼瞪着胡言,“我刚才被冷风吹了一下,有点流鼻涕而已。”
胡言忍不住笑了——在这一点上,他们母子极其相像。
他搂着他母亲的肩膀,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问:“他呢?过得好吗?”
“他过得很好。”闫雪梅说,“他之后在外面有了女人,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男孩,本来他是想跟我离婚的,我也正有此意,因为早在生了你不久之后,我们的关系就名存实亡。但是碍于周围的流言蜚语,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虚无缥缈的面子。”
“最终还是他过他的,我过我的……你还记得刘叔叔吗?就是以前,我在娘家的司机。”
胡言想了想,脑海里有个模糊的记忆,于是点了点头。
“他对我很好,是真心待我的。”
胡言沉默了一阵,才说:“只要你幸福开心就好,一如你对我期望的那样。”
闫雪梅点点头,嘴角再也藏不住那抹笑容。
席间吴用使劲浑身解数讨好闫雪梅,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但为了不冷落另外一个人,他又用同等的态度顺着胡言的毛。一顿饭吃得他提心吊胆。
幸得胡言也不断往他碗里夹菜,不然这蠢货可能大年三十都要饿肚子。
闫雪梅见吴用还要往自己碗里夹菜,她连忙制止,胡言察言观色,明白母亲的意思,便用一颗肉丸让吴用闭了嘴。
今年的团圆饭吃得很开心,很热闹,虽然少了一些人,但幸好老天爷宅心仁厚,又将一些人送到你的身边。
胡言和吴用本想送闫雪梅回去,但她示意只要送到楼梯口就行。
胡言没有多问,只是跟吴用一起在楼梯口驻足。
闫雪梅从口袋里摸出了两个红包,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
吴用一愣,忙道:“这、这……”
“谢谢妈。”胡言捏着红包,不由感慨,“好久没有拿到你给的红包了。”
吴用也忙说:“谢谢阿姨,祝您身体健康,青春常驻,财源广……”
“行了!别贫了!该说的又不说……”闫雪梅睨了吴用一眼,有点不甘心,但身后突然亮起的车头灯正在催促她……不怕,反正来日方长。
“妈先回去了,你们自己好好保重,相亲相爱。”
“会的妈……”胡言往车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您也是。”
“臭小子!”闫雪梅嗔怪一句,朝他们挥了挥手就朝车子走了过去。
一位身穿黑色呢大衣的高大男人从一辆车上走下来,见到闫雪梅之后就展开了手里拿着的披风,将她包在自己的怀里,一同走向轿车。
那辆看不清牌子的轿车缓缓驶离小区,这一片地都冷清了下来。
吴用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转角,一颗心才慢慢平复下来。刚想转身往回走,一只温暖的手就握住了他垂在腿边的手。
胡言的手指与他的手指相错,又慢慢握紧,最终十指紧扣。
“嘭——”
随着一声巨响,一个火点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冲云霄,最后在黑色的夜空中绽了开来。
楼梯里声控的电灯也被这声巨响惊亮,照亮了整个楼梯间。
吴用使力夹了夹胡言的手指,掀了掀嘴唇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胡言也说。
绚丽的烟火将两人的脸上照的闪闪烁烁,他们看着彼此的眸子里一片光亮。
两人交握的手不曾放开,他们就这样沉默着仰望着升空的烟火,总觉得心里有个东西也跟这烟火一样,冉冉升空,然后“嘭”的一声,炸了开来。
直到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