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正题!”贺明轩不耐烦地又拿出几张大钞,“直接把事情说清,这些就都是你的,跑题的话,每说一句扣一张。”
Tony直愣愣的看著钞票,不住咽著口水,组织了好大一会儿语言才说道:“一个月前。”
贺明轩有些失望:“那麽久?”
Tony连忙掰著手指算了一阵:“不到一个月,二十多天吧,他突然来这里找我,问我能不能搞点麻醉剂跟海洛因,我就说嘛,他不是清高吗,不也……”
贺明轩抽出一张大钞,不动声色放回了钱包里。
Tony连忙打住:“总之,就是他想要买那两样东西,要我给他介绍上家。”
麻醉剂和海洛因,不就是宋立杰致死的原因吗?贺明轩心中像刮起一阵狂风,这个情况,恐怕连警察都还没有掌握。
“他买到东西了吗?”
“当然买到了,我Tony是什麽人?各种门路……”说到一半,Tony忽然意识到可能又要损失钞票了,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你确定是阿佐吗?”贺明轩带著一线希望问。
Tony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阿佐还用确定不确定啊?我认识他三四年了,一起在这儿站街!”
“不,我的意思是,阿佐不是有个双胞胎弟弟吗?”
“咳!我知道,”Tony不屑中带著酸气,“那个读法律的大学生嘛!阿佐提起他就得意洋洋,跟自己上法学院似的!那个弟弟我见过的,他来找过阿佐几次,我看他们关系一般,有时还当场跟阿佐吵起来。两个人长得是一样,气质那就差远啦,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谁也不会认错。”
把钞票递给Tony的时候,正好一阵寒风吹过来,贺明轩紧了紧大衣的领口,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事实似乎一步步明朗起来,如果说那对夫妇看见的衣著还只能是间接证据的话,那麽Tony这一席话,差不多可以扭转乾坤。
这时,助理金涛打来电话:“贺主任,宋立杰被害案,您不是请求重新检测现场证据吗?吴教授的刑侦实验室加急赶出了结果。他打电话到办公室你不在,就告诉我了,还让我明天去取正式文件。”
“DNA?”贺明轩言简意赅地问道。
“还是原来的结果,跟徐思佑完全吻合。”
贺明轩哦了一声,也并没有怎麽失望,检测错误的发生频率少之又少,他本来也没指望这个,只是例行公事争取时间罢了。
“不过,关於那个脚印,有新线索。”金涛说道,“吴教授查询了全球最大最全的鞋类数据库,证实了那双鞋是一款全球限量版,价钱相当之贵,发行量很少的。”
“什麽?!”贺明轩一下子呆了,“全球限量版?”
“我这里有这双鞋的图片,现在就给您传过去。”
贺明轩挂上电话,愣愣地望著传来的鞋子图片,这双鞋他太熟悉了。
就是那天,阿佐带他去吃酸辣粉弄脏了鞋子,他亲自带阿佐去买来的。
现在,能够指证阿佐的证据又多了一项。真正的人证物证俱全,无可抵赖。
这些差不多可以让警方决定撤销起诉徐思佑了。
那麽,接下来就是对阿佐的通缉。
想到这里,贺明轩不由得一阵难受。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跟阿佐这样的亲密,他很疼爱那个男孩。何况阿佐杀人也只不过为父母报仇,宋立杰那个人渣早就该死一千次了。
可是,无论被杀的人有多麽罪大恶极,以最乐观的估计,阿佐这次至少要吃十年牢饭了。
贺明轩在寒风中点燃了一支烟,脑子里突然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无论是Tony还是那双球鞋,这些证据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不知不觉中,事实真相已经全部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那双球鞋已经买了好几个月,并不是那麽容易查证的。警察应该还没有搜查过阿佐的家,只要他先去阿佐家里,毁掉所有的不利证据,再悄悄找其他理由把Tony安排去外地,那关於阿佐的证据……
越想越觉得这样可行,贺明轩紧张得几乎全身冒汗。
可是下一刻,他就被自己的念头恶心到了。
从法律上讲,他是徐思佑的辩护律师,他有义务帮徐思佑洗脱嫌疑,义不容辞。
如果顺从自己的私心,他怎麽忍心让徐思佑受到无辜的责罚?
可如果他履行了律师的义务,就等於亲手把喜欢的男孩送进监狱。
贺明轩开车回家,一路上脑子乱哄哄的,一会儿想的是徐思佐,一会儿想的是徐思佑。
镜像,镜像,贺明轩好像看到了无数镜子和镜子里的虚幻影子,而真实却在折射和反射中曲折变形。
他彻底迷惑了,一切都似乎扑朔迷离,无从确定,无从选择。
过度的竭穷思考让他几乎左右不辨,还差点闹出了车祸。
家里一如既往地豪华和冷清。
那块准备送给阿佐的运动手表放在桌子上。阿佐畏罪潜逃,大概不会轻易再出现了吧,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把这表亲手送给他。
贺明轩把它拿起来,放进了阿佐专用的抽屉里。
这几个月来,阿佐时不时会来这里过夜,所以贺明轩专门给他准备了专用的衣柜和抽屉。
抽屉里没几样东西,贺明轩一眼看到了张借条。
拿起来一看,满心矛盾愁苦的贺明轩也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这是他帮阿佐买手机和缴夜校学费的时候,两人开玩笑般写的借条。
贺明轩从来也没当真过,如果不是今天看见,早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後了。
看著那张借条,贺明轩不由得想起那晚上阿佐的音容笑貌。
他不能伤害徐思佑,可他也不想放弃徐思佐。
也许,可以在警方之前找到阿佐,然後想办法用假身份送他出国。当然,这肯定会花费很大一笔金钱,弄不好还会给自己惹来甩不掉的麻烦,可为了阿佐,什麽也值得。
贺明轩最後扫了那张纸条一眼,合上抽屉,洗澡睡觉去了。
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周围一片黑暗,贺明轩很累,却还是睡不著。
他总觉得,有一些事情被他忽略掉了,就像侦探小说里常见的情节一样,他发现了重要的线索,只要戳破这层窗户纸就能真相大白,可他就是想不起到底忽略了什麽。
每次他感觉快要抓住的时候,那个重要的信息就像游鱼般从他手边滑过。
可能因为太累了吧?他这两天阅读了大量的卷宗又四处奔波,过多线索和信息缠绕在一起,似乎完全明晰,又似乎全然不对。
就在他终於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时候,突然一个猛醒,睁大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终於想起是哪里不对了!
他需要再走访一次已经走访过的证人,对,还有其他一些人,问一个也许很大胆,很疯狂的问题。
如果他的怀疑是正确的话,那徐家男孩就真的,太有心计了。
12 晴天霹雳
徐思佑一出狱,第一件事情就是接著写他的毕业论文,这是他大学生涯的最後一项任务。
贺明轩打电话约他吃饭的时候,徐思佑拿著话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贺主任,竟然主动约他吃饭?
不但如此,贺明轩还亲自开车来接。
徐思佑似乎已经在楼下的寒风里等了好久,双颊和鼻尖冻得通红,时不时跺一下脚取暖。
“真意外,应该是我请贺主任吃饭才对,”徐思佑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说道,“我不在信达实习,贺主任也不再是我的辩护律师了,我以为我们不再会有什麽交集了呢。”
贺明轩看了徐思佑一眼,试探地笑道:“那怎麽会?毕竟你是阿佐的亲弟弟啊。”
汽车发动了,可能是因为提到了阿佐,两个人都沈默了,气氛变得很微妙,阿佐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忌话题。
汽车穿过大路,其间经过了好几家或豪华或雅致的饭店,可贺明轩都没有停下来。
汽车钻进了一条背街小路,然後七绕八拐来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徐思佑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他抬头看著贺明轩,心脏止不住狂跳起来。
贺明轩微笑看著徐思佑:“不是我小气,好吃的东西可都在民间,别看这家店又小又偏,这里的酸辣粉能让人上瘾。”
徐思佑低头从车里下来,只听贺明轩对老板喊道:“两碗酸辣粉,其中一碗越酸越辣越好。”
徐思佑似乎是被冷风吹得抖了一下,缩成一团不敢抬头。
酸辣粉端了上来,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著,气氛相当古怪。
“最近有什麽打算?”贺明轩首先打破了沈默。
又酸又辣的食物好像丝毫不能挑动他的味觉,徐思佑拿汤匙搅动著碗里那红彤彤的辣汤,低声说道:“还能有什麽打算?论文差不写完了,接下来就是找找工作,等待毕业。”
“对了,大学毕业可是人生大事,”贺明轩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这是我送你的毕业礼物。”
徐思佑呆了一下,傻傻地接过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大方简单但应该价值不菲的运动款腕表。
“这,这太贵重了。”徐思佑连忙把东西还了回去,“我不能要。”
贺明轩摇摇头道:“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收就是不领情了。”
贺明轩不待他回答,径自把腕表从盒子里取了出来:“这是我在纽约出差时买来的,本来是要送给你哥哥,可是……”
贺明轩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拉过徐思佑的手,自作主张把运动表戴在他手腕上。
贺明轩的动作很温柔,徐思佑却仿佛遭受雷击一般镇住了,全身都筛糠般抖了起来,那块黑白相间的运动表随著他的抖动闪闪发光。
徐思佑低著头,愣愣地看著那块腕表,
他这下差不多确定,贺明轩应该全都知道了,关於他那个惊人的秘密。
贺明轩笑著品评道:“年轻人,还是要有年轻人的样子,这样显得你活泼多了。以後不要总打扮得那麽成熟,老气横秋的。”
徐思佑勉强笑了一下,用袖子遮住手表,说了声谢谢就低头猛喝汤。
冬天的汤总是冷得特别快,又凉又辣的汤把徐思佑刺激得咳嗽连连。
“你信任我吗?”
贺明轩一边帮徐思佑拍背一边突然问道。
听到这样无厘头的问话,徐思佑咳嗽得更厉害了,好容易才停下来,满脸通红地说道:“当然。”
“那就好。”贺明轩再次转换了话题,“找到工作了吗?”
“有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