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理由靠得住?这是你三个月来对所有人隐瞒的原因,还是与明华分手的原因?”
我在三分线上跃起投篮,砸在篮板上落入篮筐。
“不是的。”
接住在地上反复弹跳的球。
“我不是不想说,而是想说的时候……”已经没有寻求安慰的立场了。
“怎么?”
“没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暂且不计较这个,那你脖子后的伤怎么来的?”
我在原地起跳投篮,空心球。
“那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啊,是不是照顾你们的亲戚欺负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喂,你很唠叨啊。”我把球往他脸上扔,“为了高考变成书呆子,不但球技差连老年人的毛病也——”
甄伟把球重重的甩到地上,篮球发出凄惨的撞击声,他对着空气用力的挥拳:“当我傻瓜么!不要岔开话题。”
球弹到了篮筐的高度,又一下一下逐渐降低。
“好好照顾明华。”
我转身想离开篮球场,甄伟的声音却在身后大声传来:“你觉得这样做很慷慨,就算你不和明华分手,她总有一天也会把你踢开选上我!你觉得这样很英雄么,把什么都瞒着,你这个本世纪最大的懦夫,连朋友也不敢信,你还活个屁活!”
我也受够了。
“谁他妈想做英雄!我只是……”,我狠狠的拽住他的汗衫,“我……”
那种事,我要怎么说出口?
5
最近,有些食欲不振,还不至于到厌食的地步,胃口差而已,欧阳颖却很当回事,甚至做了菜放在饭盒里,在食堂打了饭送给我。
“喂,乖乖起来吃饭,很好吃的咖喱鸡哟。”她把饭盒放到我脑袋边,我躺在天台上仰看着她,“你不必特意弄给我。”
她一副顺理成章的样子,冲我笑了笑,在我边上坐下来。
我坐起身,端着饭盒,米饭下黄色诱人的汤汁忽隐忽现。
欧阳颖眨巴眼端详了我一会儿:“觉得不好意思?”
显然嘛。
“那就好好吃饭,我可是存着在毕业前最后的秋季运动会上看你跑第一的心呢,”她把她饭盒里的鸡块也夹给我。
“太多了,根本吃不掉啊。”
“全吃光,然后比第二名快上两分钟!”她有点霸道得给我下达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帮欧阳颖装订数学练习卷的缘故,比较晚出来,校门口没什么人,林子午就把车停在正门对过,我和欧阳挥手拜拜,等她走远,过了小街爬上了林子午的车。
“脸色很差啊。”从不在意我状况的他,古怪的开头。
“和那女孩在一起完全不同。”
我不明白的望着他,等待下文。
但他好像失去往下讲的兴趣,专注的看着前方,踩下离合器,发动了引擎。
林子午抱紧我的手战栗了一下,快活得喘息逐渐转冷,连带他高于常人的体温,也正常下来。
我等了很久,他还是维持着插入的姿势,没有放开我的意思。
“……林先生。”
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掰开我抓着被单得手。
“疼的发抖也不愿意开口?”
“还是你害怕的连呻吟都不敢?”
嘴里弥漫出苦味:“别向我要求太多。”
短暂的沉寂。
“你父母去世多久了?”
“……快四个月了。”
“我有多久没犯病。”
“两周。”
他抱着我往床几挪了挪,这动作让我僵硬身体。
林子午拿了烟,划动客房提供的火柴,点燃。
“哦。”他慢慢的吐出意义含糊的音。
“你比挨打的时候更恐惧见我了,骆飞。”
“没什么可害怕的。”
林子午在我的肩膀上,喷出烟雾,一次次的徘徊在我周围,刺痛了眼睛。
烟被摁熄在烟灰缸里,然后他抱住我翻身压在床上,这动作很突然而他几乎是用力的。
“钱够用么?”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能讲出话:“够的。”
“真的么?”他抬高了语调,漫溢讽刺的冷漠。
“今天叔叔打电话来呢。”他说了一半又停住,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
“他出多少钱?”林子午的话冷的就像扎人的冰棱,吐出的气息却是火烫的。
“十万。”
“不少么,听他的样子还没和你谈妥,所以我想是不是你很缺钱,瞒着我这事给自己留条退路。”
我终于意识到现在这姿势是他生气而存心羞辱我。
“请你从我身上下来。”
林子午的脸贴着我的背脊:“冰凉的皮肤。”
手指在我手臂上划过:“让我冷静下来的温度。”
由于体力消耗和本身实力的差距,反抗捉襟见肘:“从我身上下来。”
“在身体里滚烫的灵魂侵占我身体的临界点,”他顿了顿,“你叫他偃旗息鼓。”
我已经说不出话,也没什么可说,无论是解释或者哀求。
“一开始只是想报复而已,退而求其次的报复……竟然会有性欲,对男孩子的身体……算是另种途径的补偿?”他用下巴摩挲着我的脖子,“所以我不信神,否则就是个笑话。”
“够了!”
“我出十五万,买你有能力独立生活前的时间。条件是,在此期间不准和我叔叔私下接触,也不准交女朋友——我不喜欢和其他人共用一个身体。”
林子午的手指摸上我的脸,我转过头避开。
“用皮带的时候你也没哭过——”
我打断他:“成交。”
有些事在变,林子午暂时停止了发疯,而我噩梦不断。听说古代的巫医相信,麻风病可以通过过人治愈,就像贞子的录影带。
和妹妹在家里吃饭,打开电视机,随意调到了地方台,有关于林子午的采访,被问及最近失败的案子,回答游刃有余。
“整个行业都在走下坡路,公司需要整合。”他镇定作答,唯一变化的,是他无懈可击的冷峻面孔上竟然会有微笑,那种正常人才有的放松表情。
这两天在教室里听见有女生谈论他,无非得天独厚的相貌和家世,睿智以及光辉前程,也许林子午未发现或不在意,他日渐变得有人味——至少在镜头上。
半夜,妹妹敲我的房门,我打开门,她扑到我身上呜咽:“是不是有坏人打哥哥?”
“嗯?哥哥好好着呢。”我也被她吓坏了,抚摸着她的脑袋让她冷静下来。
抱着妹妹去开了灯,灯亮了才发现她的指甲发紫,脸色苍白。给她裹了衣服,我坐在沙发上让她靠在我怀里。
“乖,慢慢的吸气,好,然后呼气……跟着哥哥的呼吸。”
我用手心摩擦着小妹凉凉的小手,到她的情况好些,我让她坐在沙发上别动,蹲着把她的小脚丫放在手心底里磨擦。
我还记得梦里面的情景,原来我还会在梦魇中求救。
可还有什么值得被救?
恨透了这种被掐住脖子的生活,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请别折磨这个小孩子,所谓的命运难道非要对我的祈祷不闻不问,甚至蓄意绕过我伤害她,才能满足它无所不能的虚荣心,让所有人敬畏?
我吻了吻她小小的脚丫:“觉得怎样,还气闷么?”
妹妹摇摇头,凉凉的手触在我的额头
“……我好怕,坏人欺负哥哥。”
妹妹的眼睛红红的,我站起来,坐在她边上,把她抱在怀里。
“哥哥很厉害的,除了小菲可没人敢欺负我的。”我安慰她。
妹妹几分疲惫几分撒娇的往我怀里靠了靠:“小菲不欺负哥哥,那么坏人也不会欺负哥哥咯?”
“嗯。”
“哥哥可不能离开小菲哦。”好像是小妹第二次同样的要求,一个五岁小孩的担忧。
我蹭蹭她的脸:“当然嘛,哥哥叫骆飞,妹妹叫骆小菲,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是哥哥和妹妹。就算哪天哥哥迷了路,你只要问别人‘小菲的哥哥骆飞去哪啦’,那人就会对你说,‘小菲哈,你那个笨哥哥在公园那里迷路了呢,快去接他回来吧’,然后小菲就会很生气但是好无奈的去把哥哥领回来。”
小妹咯咯的笑了起来,就像天籁。
我握着小菲的手,有些发音困难,“只要……小菲不离开哥哥,哥哥永远在小菲这儿。”
小妹微微抬起脑袋,像要询问我声音古怪干涩的缘由。
我关了电灯:“睡觉去吧。”
6
“骆飞,往右一点!”
我打着呵欠拿着榔头和钉子,站在椅子上比划着钉子的位置,宣传委员杜灵雪在下面很有干劲的指挥。
往右挪了挪,我接连又打了两个呵欠。
“ok。就那了。”
!
头晕眼花了,榔头从钉帽上滑过,砸在了我的左手拇指上。
我皱了皱眉头,捏着拇指下半截,有人已经比我先叫了起来。
“你是笨蛋么?还是想把爪子砸进墙里挂高考倒计时牌?”欧阳颖难得发起火来,狠狠看着我,手上用劲却是意外的轻柔,唯恐捏到伤处。
“有什么好笑?”欧阳把眼又瞪大了几分,嘟囔着,“要不是亲眼看到都没法相信,竟然这么傻乎乎的。”
“没什么大不了,你大惊小怪的真是……算了,我不笑了。”我看她要发飚,于是息事宁人。
她扳了半天脸,终于叹了口气:“不过你怎么回事,哪有那么不小心的……黑眼圈哦,没睡好么?”
我转过头,不太习惯她的眼神:“嗯,昨晚妹妹身体不舒服。”
“她现在怎样?”欧阳问,样子比我还担心。
“没事了,从小开始就那样,虽然不能说习惯,至少不至于手忙脚乱吧。”
“我可以去看看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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