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旋涡(时间三部曲之三-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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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旋涡(时间三部曲之三-出书版)-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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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到位于镜湖小区的公寓时,夜幕已经降临。此时的气温也略略降了一两度。她用微波炉做好晚餐,打开一瓶红酒,一面查看博斯的邮件是否发过来。
  邮件已经发了过来。有好些页,说是奥林。马瑟写的,可第一眼她便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可能。
  她将文稿打印出来,在一张椅子里舒适地坐下,开始看起来。
  开篇第一句:我叫特克·芬雷。
  


第二章 特克·芬雷的故事
  我叫特克·芬雷,故事中所记述的,是我现在的生活,而我曾认识、曾爱过的一切的一切,都早已死去,都早已不再。故事始于一颗行星的沙漠中,我们过去管这个星球叫“天球赤道利亚”,简称“天赤星”。这颗星球已经终结——不过,也难说。这些便是我的记忆,亦是事实。
  一万年,差不多也是我离开那世界的时间长度。想起来实在太可怕了,一度,我几乎唯一就只记得这个。
  我醒来时,置身旷野,身上一丝不挂,感到头晕晕的。空旷的蓝天里,太阳毫无遮拦地将它的光芒狠狠投射下来。我感到渴极了,渴得要命,浑身酸痛,舌头沉重,像是死在了口腔里。我挣扎坐起来,却差点儿翻倒。我视线模糊,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到这地方来的。我甚至也记不起是从什么地方来到这里的。我唯一知觉并确信的是,一万年(可谁曾计数过?)已过去了。想到此,心里就一阵慌乱。
  我竭尽全力纹丝不动地坐稳,闭上眼,直至一阵可怕的眩晕过去。然后,我抬起头,努力想要弄明白眼前的景象。
  我身在露天,看样子是一片沙漠。数英里之内,就我目力所及,不见一个人影。不过,我也并非唯一的存在:一大群飞行器从头顶上方驶过,速度很慢。飞行器造型奇特,看不出是什么让它们悬空不落下来的,因为它们既没翅膀也没旋翼。
  我暂时不再去理会那些飞行器。当务之急,我需要找个阴凉的地方,我的皮肤已被日光灼伤得红通通的。不知道我已在阳光下暴晒多久了。
  沙漠里,一直到天际,都是实实匝匝的沙地,上面东一块西一片地散落着像是巨型玩具的碎片:一个圆弧形的半只蛋壳样的东西,少说有十英尺高,灰绿色,在几米外的位置。远处还有一些类似形状的残片,色彩明丽,虽都已开始褪色。那景象,就像是一场大型的荼会,最后乐极生悲。更远处,是连绵的山峰,看上去像被熏黑的下颌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金属粉尘和滚烫岩石的味道。
  我往前爬行了几米,躲进破裂的蛋壳阴影里。真是凉快,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第二所需要的是水。然后也许还需要找点东西把自己的身体遮掩起来。但稍稍一动,我又感到头昏目眩。那些造型奇特的飞行器中,有一艘似乎一直悬在头顶上方。我试图挥动手臂,吸引它的注意,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我眼一闭,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个担架样的东西里,被人抬着。
  抬担架的人身穿黄|色制服,口鼻上戴着防尘面罩。一位穿着同样黄|色服装的女子走在我一旁。我们目光相遇,她说请尽量保持镇定。我知道你被吓着了。我们必须得赶快,但请相信我,我们会带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几艘飞行器降落下来,我被抬上其中一艘。黄衣女子跟她同伴说了几句,不知道讲的什么语言。捕获我或者救助我的人让我站起来。我发现自己竟然能站住,而没有倒下。一扇门降落下来,将沙漠与天空关在了外面。飞行器内浸染着比外面柔和得多的光亮。
  身穿黄|色无袖套衫的男男女女在我周围忙上忙下,但我一直盯着刚才说英语的那个女子。“镇定。”她握着我的胳膊说。她身高不过五英尺多一点。摘下面罩后,她模样跟人没什么两样,这让人心里踏实多了。她棕色皮肤、黑色短发,看面相有些像亚洲人。“你感觉怎样?”
  那可是个复杂的问题。我勉力耸了耸肩。
  我们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她护送我到一个屋角。墙面上平滑地伸出一个床一样的平面体,随之伸展出来的还有一个支架,可能是医疗设备。黄衣女子让我躺下。其他士兵或者是飞行人员——我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身份——没理会我们,自顾地忙碌着,操作沿墙设置的控制平台,或急匆匆地奔向飞行器的其他房间。我有一种电梯上升的感觉,估计我们已经起飞了,尽管除了说话声——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没有听见其他任何声响。没有颠簸,没有震动,没有涡旋。
  黄衣女子将一根钝头的金属管压在我前臂上,然后又在我胸廓上压了一下。我感觉心中的紧张不安放松下来,渐渐陷入麻痹。我猜是被注射了麻药,但心里并不太在意。不再感到口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女子问道。
  我声音粗哑,告诉她我叫特克·芬雷。我告诉她说,我出生在美国,最近一直住在天赤星上。我问她是谁,来自什么地方。她笑笑说我叫特蕾娅,来自于一个叫涡克斯的地方。”
  “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那地方吗?”
  “是的。我们很快就要到了。尽量睡一会儿吧,如果睡得着。”
  于是我闭上眼,尽可能地回顾自己的一点一滴。
  我叫特克·芬雷。
  特克·芬雷,回旋纪末期出生,什么工作都干过,包括临时短工,水手,小型飞机驾驶员。后来设法搭乘一艘近海货轮,穿越圆拱形的星际隧道(因为是拱形的,过去也有人叫它“大拱门”),到了天赤星,在那里的麦哲伦港待了一些年。遇见一个叫丽丝。亚当斯的女孩。她在寻找她父亲。我们四处找寻,闯人一帮喜欢拿火星人生产的药物来做自我实验的人群中,然后又深入天赤星沙漠的产油区——当时,天空中已开始降落灰烬,地上也开始长出奇怪的东西。我曾深爱丽丝。亚当斯,因此也明白自己配不上她。我们在沙漠里分开……我想,正是那个时候,假想智慧生物携走了我,形如巨浪卷走一粒沙子。将我扔在这片海滩上,这片浅滩,这片沙洲,这片万年冲积而成的沙滩。
  那便是我走过的人生,我所能重建的自己。
  等我再次醒来,我已身在一个更小更密闭的舱房里。特蕾婭,我的护卫抑或医生(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何种身份)坐在我床边,嘴里低声哼着一首歌。是她或是其他谁,给我换上了一套简短的上衣和裤子。
  夜幕已经降临。在我左侧,一面狭窄的窗户外散缀着许多星辰,每次飞行器一个横向倾斜转弯,那些星辰也跟着旋转,就像是轮盘上的一个个亮点。天际是天赤星的小卫星——月亮(也就是说,尽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仍然在天赤星上)。脚底下,海浪卷起白色的浪花,闪着熠熠的光辉。我们远离陆地,正在海上飞行。
  “你哼的那首歌叫什么?”我问道。
  特蕾娅微微一震,发现我醒着,有些吃惊。她很年轻,估计只有二十岁或者二十五岁。她目光专注,但很谨慎,似乎心底里对我有一丝惧怕。但她听见这问题,还是笑了笑。“就一首曲儿……”
  一首熟悉的曲子。是回旋纪之后多灾的时期,一首非常流行的华尔兹舞曲节拍的耶利米哀歌。“让我想起过去曾会唱的一首歌。歌名叫做……”
  “《当我死后》”
  对。我年少的时候,孤独一人,在委内瑞拉一家酒吧里听过。不错的曲子,但我难以想象它是如何历经十个世纪之久,竟不曾湮灭。“你怎么会唱呢?”
  “噢,三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这样说吧,我是听着这首歌长大的。”
  “当真?你到底多大啦?”
  又一个微笑。“没你老,特克·芬雷。不过我还是记得一些事情。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派我来照顾你。我不仅仅是你的护理,还是你的翻译,你的向导呢。”
  “那么也许你可以解释一下……”
  “我可以解释的东西多着呢,但这会儿还不行。你需要休息。我会给你一点东西,让你睡一睡。”
  “我之前一直在睡啊。”
  “当时你和假想智慧生物在一起,就那种感觉吗——像在睡觉?”
  这问题让我心中一惊。模模糊糊中,我知道自己一直“和假想智慧生物在一起”,但具体却没什么记忆。就此问题,她看样子比我知道的多。
  “也许记忆会回来的。”她说。
  “你是否愿意告诉我,我们在逃离什么吗?”
  她皱了一下眉。“我没明白。”
  “你们大家似乎都在匆匆逃离那片沙漠。”
  “这……自你被他们带走后,这个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里发生过无数次战争。整个星球几乎所有人都死光了,再也没有真正恢复过生机。也可以说,在这地方,一场战争仍在继续。”
  似乎是要印证这句话,飞行器剧烈地一个侧身。特蕾娅朝窗外不安地看了一眼。一道白光模糊了星星,将脚底下翻滚的波浪照得通明。我坐起身,想要看个究竟。我觉得,亮光暗灭的瞬间,自己看见天际有一个什么东西,像一片遥远的大陆,又或是(因为几近一马平川)一只巨型的船舰。一眨眼,它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躺下别动。”她说。飞行器一个更加陡急的转弯。她一猫腰,钻进固定在最近一面墙上一张椅子里。窗外更多的亮光闪现。“我们在他们海船的射程之外,可他们的飞行器……我们费了好些时间才找到你,”她说,“其他人这会儿应该安全了。这房间会保护你不受伤害的,就算我们的飞船受到损坏,不过你必须得躺下。”
  几乎话音未落,事情就发生了。
  我们方阵共有五架飞行器(我是后来才得知的)。最后我们飞离了天赤星沙漠。敌方的攻击比预想来得快,来得猛烈:四架护卫飞船为保护我们被击落。之后,我们便没了任何防卫能力。
  我记得特蕾娅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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