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性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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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性的证明-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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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栋居同园池约好在东京车站碰头。园池的老伴、儿子、儿媳都来送行。儿子三十上下,对老父的外出很不放心,频频向栋居投来不满的眼光。当栋居明白这次调查成功与否取决于园池斡旋得如何时,栋居几乎是请园池去的。因此,开车前,栋居避开了园池家属。
   “爹爹,小心感冒啊,山里可冷呢。”老伴和儿媳象送孩子出门似的叮嘱着。园池对亲人的叮嘱不怎么在意,兴奋得象偶尔出一次门的小学生。
   时间到了,列车徐徐开动。到丰桥时已过正午,等了三十分钟,换上了饭田线的普客慢车。
   下午三点三十一分,列车正点到达平冈。幸运的是十分钟后就有一班公共汽车。四十分钟后,到达南信浓村的中心——和田。这里是盆地的中央,有村公所、小学校、老人福利中心、医疗站,是一个小规模的商业街。从平冈开出的公共汽车,这里是终点。要到驯鹿泽家还得换乘去上村的公共汽车,驯鹿泽的家在赤泽。虽说属于南信浓村,但已经接近毗邻的上村了。
   等了十分钟,公共汽车来了。乘车只有栋居和园池两人。公共汽车特意停在驯鹿泽家门口。二人下车后,车厢里没有一个人,空荡荡地开回去了。天完全黑了,地面上暮色浓重。只有西边的天际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朦胧的光亮。一股枯叶的罄香扑鼻而来,这种馨香就是山区的香味。
   一下汽车,黑暗中立刻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是园池君吗?”
   “啊呀,驯鹿泽君,三十六年不见啦!”两人紧紧地握住了手。
   “是啊!一直想起我们下围棋的情景。”
   “你身体也不错嘛,夫人真是太不幸了,回国的火车中……那以后令郞们还好吗?”
   “那时候全靠您和您夫人的帮助呀。儿子很好,已经有了孙子啦!你来得真好啊!”
   “能见面我可太高兴了。”
   “是啊,是啊!”
   两位老人沉浸在怀旧的感情之中。双方都百感交集,久久地握着手一言不发。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今日重逢,在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感驱使下,就这么久久伫立着,这情景,使旁观的栋居十分感动。栋居后来才知道,在“731”撤回本土的列车上,驯鹿泽夫人患了病,得到园池夫人的护理,但仍然不幸病死。不仅园池和驯鹿泽,连他们的家属之间也是战友。
   “爹爹,您别站在这儿说话,把客人请进屋吧,小心别着凉啊。”门口传来女子的劝告声,大概是驯鹿泽的儿媳。
   “怎么让远道而来的客人站在外面呢,请,快请进来吧、赶了那么多路,一定累了吧。”儿媳再次招呼。
   驯鹿泽走在前面,把两位客人引进家中。这是德川时代遗留下来的典型家院,院内结构严谨庄重,有座宽大的土屋。土屋虽大,却很暖和,两人刚从外面进来,感到很舒服。
   客人被领到整个建筑物中央砌有火炉的房间,这大概是会客的地方。
   很快就端来了酒菜。
   “来,酒不好,多少可以润润喉,深山僻壤,拿不出什么好吃的。”驯鹿泽兴高采烈地向两人请酒劝菜。碟子里盛着芝蔴拌蕨菜、腌蓑荷、盐烤虹鳟、山药汁山芋。栋居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想起来还是在新干线上吃过一点三明治。饭田线的列车里不卖任何东西,没吃也没喝。
   “这是冻鹿肉,请尝尝吧。”对初次见面的栋居,驯鹿泽同样爽快热情地招待。鹿肉同腌蓑荷一起烧,鲜美无比。驯鹿泽虽然同园池一个劲地回忆过去,但并没有忘记招待栋居。驯鹿泽今年七十整。额上象刻出来似的有三条深深的皱纹,大概是太阳晒得过多,他有一张古铜色的脸,脸上大大小小的皱纹记载着他不平凡的过去。
   老人生着长长的白眉毛,深凹的眼眶里双目炯炯有神。鼻梁又高又直。嘴唇薄,唇间露出雪白的牙齿。五官十分湍正。身材略瘦,看来身长超过一米七〇。老人坐势端正,腰板挺得笔直。听人说话时,便不拘礼节地倾身侧耳细听。驯鹿泽给人的印象并不是好好先生的那种温和,倒有点象劳劳碌碌的苦命人。使人觉得他饱经风霜、久历世故。栋居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两位老人滔滔不绝地说着当年的事,栋居一句话也插不上。
   
第二节
   老人们回首往事的话说个没完。
   “你认识教育部的奥山谨二郎先生吗?”园池开始打听。他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终于扯到了话题上。
   “啊,奥山先生,脸认识,但没有深交往。”
   “奥山死了!”
   “嚯,我们这些人都到年龄啦。”驯鹿泽不以为然地说。
   “是锕,但他死得很奇怪啊。”
   “很奇怪?”驯鹿泽眼睛闪着光,沉浸在对往日的回忆中。
   “反正,怀疑他的死是人为的。”
   “难道是谋杀?”
   “有这个可能。”
   “奥山先生为什么被杀呢?”
   “好象原因与‘731’有关。”
   “‘731’?!”驯鹿泽的醉意全吓醒了。
   “关于这件事,这位栋居先生已经调查过许多时候了。”
   “果然如此,迟早会这么干的。”驯鹿泽苦笑了一声。
   “您心里已经有数了吧?”栋居小心翼翼地问。
   “哪里,哪里,我还不是从电台报纸上知道的嘛。”驯鹿泽爽豁地笑了。但他已经从一种怀旧的醉意中醒过来了。栋居重新作了自我介绍,并将杨君里死后的侦破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那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驯鹿泽完全清醒了。
   “驯鹿泽君,请您助一臂之力,奧山先生过去是和我同锅吃饭的朋友。还有那位杨君里,拿着象征我们孩子的柠檬来到日本,却死得那么惨。为了查出战友的死因,警察先生不辞劳苦,竭尽全力工作,使人很感动,所以这次我特意带他到这里来。”园池插上来说。
   “您的话我明白了,这么说,命令我调换杨君里婴儿的这位技师就成了破案的关键人物啦。”
   “我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告诉你们吧。”
   已经接触到问题的核心,栋居十分紧张,只觉得心跳正在加快。
   “确实有一个命令我调换婴儿的技师,他叫千岅义典。在冈本班里,他的技术数第二,冈本班长回国后,他曾一度代理班长指挥全班。”
   “就是这位千岅义典技师命令您换婴儿的?”
   “对。”
   “千岅技师同奥山君很亲近,您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只管执行千岅技师的命令,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
   好不容易找到了驯鹿泽,要是不知道千岅和奥山的关系,岂不是白来。
   “奥山曾要求千岅技师协助调换婴儿,千岅并没有拒绝。对这件事您有什么线索可提供?”栋居心想决不能就此罢休。
   “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我想说一件事,不知道同千岅技师是否有关系。”驯鹿泽避开栋居的提问,换了一个话题。
   “什么都可以说。”
   “‘731’里有一个年轻女文职人员被杀事件。”
   “女文职人员被杀?……”栋居不由得咽了口唾液。
   “‘731’虽有三千名固定人员,但还不够,常常有五、六百人的缺额,为了补足这个缺额,动员了从军的家厲当女护士和女职员。一般来说,文职人员的家属就当女文职人员。这些女文职人员中有一个叫寺尾什么的,属于总务部的蔗务课。当时才二十一、二岁,身材适中,丰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枝富于肉惑。即使在今天也可以说是很有魅力的女性。她出身在东北①农村,性格开朗。年轻的男队员常来讨好她。昭和十九年十二月下旬的一个夜里,在东乡村的一角发现了这位寺尾某某小姐的尸体。她死在军官舍区的中央,供电所的旁边。发现尸体的就是奥山。”
   注:指日本本州东北地方。——泽者注
   “奥山发现的?!”栋居和园池同时说。
   “当时我听说寺尾小姐是病死的,没听说是被害的呀。”园池回忆说。
   “她是被扼杀的。”
   “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解剖了她的遗体,她已怀孕三月,死前发生过性关系。”
   “女文职人员被害是件大事,为什么能掩盖起来呢?”
   “当时‘731’的上层早已腐败透顶。反正那笔保密费数字大得很,部队长带头挥霍挪用这笔钱。如果追查文职人员被害事件的话,弄不好就会把贪污腐化分子一起挖出来。所以这伙心怀鬼胎的人就暗中了结了这件事。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发布了箝口令。”
   “这件事同千岅技师有什么关系呢?”
   “‘731’里有规定:队员或家属死亡,不论怎么死的,都要捐献遗体供解剖。解剖是由冈本、石川两个班包揽的。但队员家属的遗体不同于马鲁他,它几乎就是自己的亲属,两个班都不肯解剖。可是,千岅技师对解剖寺尾姑娘十分关心,自己提要求由冈本班担任解剖。”
   “但是光凭这点还……”
   “奇怪的是那件事发生后不久,千岅技师突然不明不白地回国了。”
   “您认为千岅技师的突然回国同寺尾姑娘被害是什么关系呢?”
   “实际上庶务课的女文职人员时常要充当女佣人,到单身赴任的上层军官宿舍去照料他们的日常生活。寺尾姑娘在被害的前二个月左右到千岅的官舍去伺候过他。当我们对姑娘之死议论纷纷的时候。果然不出所料,千岅便逃回国去了。调换杨君里女婴的行动,是在寺尾被害和千岅回国前不久进行的。”
   新出现的情况令客人十分诧异,就连原队员园池也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这么说您认为奥山是抓住了千岅同寺尾姑娘之死有关联这个把柄,从而胁迫千岅帮助换婴的。”
   “这只是我自己的推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同三个人有关啦。”
   “知道千岅技师现在的情况吗?”
   “你没听到千岅义典的名字吗?他曾自我介绍叫‘义典’,现在当上了民友党①的干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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