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魔头,死到临头居然还不知悔改,看来不教训你是不行了!”苏师太眉目一竖,拂尘一挥,怒道。
顾魔头也扬起了手中的玄铁重剑:“既然说不通,就拳脚底下见真章吧!”
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大了些,像是遥远的有什么野兽在山间怒吼。二人已经摆好了架势,这一仗,一触即发。
“吱——”
身边的酒楼的门忽然又打开了。
店小二简厨子端着两个盘子,走到二人中间,前后看看,讨好地笑着问:“不然……咱们先吃饭?”
我倒!
脑内小剧场结束,简厨子端着菜站在三人面前,诧异地问:“苏苏你怎么坐地上了?”
简苏拍拍屁股上的灰尴尬地站起来,说:“脚一滑,脚一滑,那什么,我们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今天是顾盼生日呢,爸你把家里那瓶好酒拿出来,咱们给他庆祝庆祝。”
简厨子和苏老师都是一怔,随后简厨子才连连点头:“好,好,怎么不早说,也没做什么好菜……”
“没事的,”顾盼说,眼底飘出一抹笑意来,“我就喜欢家常菜。”
虽然的确都是一些家常菜,但是简厨子的手艺那是真的不错,能把家常菜炒成美味那才是真正的手艺。顾盼每夹一道菜,简苏和简厨子都巴巴地看他的反应,好像他是什么美食鉴赏家一样。
一口下肚,顾盼朝他们二人微笑,说:“好吃。”
简厨子的心里开出了喜悦的小礼花,他平时做饭都是伺候苏老师的,很少有外人能尝到他的手艺,现如今得到了顾盼的称赞,他自然是喜上眉梢。
“尝尝这个,再尝尝这个……”简厨子不停地给他夹菜。
顾盼很懂礼貌,一一都吃了。
“怎么样,吃得惯么?”简厨子问。
顾盼小小饮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点头:“都很好吃,可以说是我吃过的同类菜品中最好吃的了。”
“好!好!”简厨子兴奋地与他碰杯,一仰头干了大半杯。
简苏心里也很高兴,看来,顾盼成功获得了爸爸的喜欢。
酒过三巡,饭菜也都吃得差不多了,顾盼放下筷子,对对面坐着的苏老师和简厨子说:“很美味,只可惜我已经饱了。”
简厨子笑眯眯的:“这有什么关系,下回想吃再来。”
“等一下。”
一直在饭桌上什么都没有说的苏老师忽然站了起来,看得简苏和顾盼都是一愣,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只见苏老师端起手中的酒杯,向顾盼敬过来。
顾盼也站了起来,双手端着酒杯与她碰杯。
“第一杯,是祝你今天生日快乐。”
苏老师说。
喝完,又是第二杯敬过来。
“第二杯,是想说,你还算是个不错的孩子。”
清脆的碰杯声,然后仰头又喝掉了不少。
“第三杯,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还是想请求你,就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请求你,放过我的儿子。”
餐桌上的气氛立刻就凝滞住了,顾盼端着酒杯的手滞在半空中,苏老师还等着与他碰杯,可是这一杯,顾盼碰不下去。
“妈!”简苏想要站起来。
但是刚起身,就被顾盼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按了下去。
“顾先生,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说的俗一点,对,我是指望着他传宗接代。我想看着他和一个女孩儿在一起,过几年之后,他带着孩子回来,我也好含饴弄孙。这么多年了,我盼的不就是这个么,你说这个要求对天下的母亲来说难道很奢侈么?”苏老师不再那么严厉,言语中甚至带了几分恳求的味道,可偏偏是这态度的转变,叫人心里上却担了一个重重的包袱。
“妈,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简苏的眼眶有点泛红,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残忍了,“可是这真的已经不可能了。”
“好,”苏老师的手在空气中按了按,说,“就算这不可能了,就算简苏一辈子只能当个同性恋了,可是顾先生,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们之间没有婚姻的保障,你们俩之间差距太大了,社会上的压力方方面面,当有一天你倦了,烦了,抛弃了简苏之后,凭你的长相身家,自然不愁无人陪伴。可是简苏呢?这孩子从小死心眼,认定了一件事就不撒手,我不想看着他后来为别的不值得的人伤心。你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会带给简苏幸福?”
“我会和他去荷兰登记结婚。”顾盼说。
一种强大而猛烈的感觉直接冲击到心脏,简苏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盼坚毅的侧脸,这种茫然的感觉冲得他脑子发懵。
“结婚的时候,我会请人全程直播,我会让所有人见证我和简苏的幸福。在那一刻我会告诉全世界,我绝不会辜负简苏,倘若有一天我变了心,将来必将会遭到众人的唾骂。孩子的问题,现在科技发达,试管婴儿什么的并不难,您一定会有很多孙儿。此外,我签了一份保险,保险金的受益人签的是简苏的名字,我还立好了遗嘱,一旦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所有财产,第一继承人都是简苏……”
“别说了!”简苏一掌拍在桌上,他的心一颤一颤,对这些话,简直就快招架不住了。
顾盼握住简苏的手,看着餐桌对面的两个老人,认真的说:
“因为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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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送走两个孩子的时候,苏老师在房间里没有出来,简苏站在门口,有点不放心,总是朝那扇关上的房门看,不停地问简厨子:“我妈她……”
简厨子闭上眼睛冲他摆摆手,说:“你妈没事,别担心。”
虽然这么说,可是简苏的神情并没有放松下来,直到顾盼的双手从身后搭上了他的肩,他才觉得似乎好些了。
“你妈……她不好意思出来了,”简厨子说,转而对着顾盼,“你的那番话,对她的冲击力,是大了些,这也难怪。”
想到中午餐桌上顾盼当着父母的“深情告白”,简苏羞得恨不得现在就给自己装上马达,有多远跑多远,脚下还飞扬起一道尘土。也许刚才真的是酒精作用,如今再回想起来自己说的那些话,连顾盼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
简厨子一手拉过一个孩子的手,又把顾盼的手放在了简苏的手背上,他说:“既然你妈不肯出来,那我……咳……我就代表一下。小顾,我这么喊你吧,从今往后,我就把简苏交给你了,他不懂事,你多担待,我没别的指望,就希望自己孩子幸福快乐就好。简苏他从小就浮躁,三十岁的人了还是不安稳,肯定总给你添麻烦……”
简苏:“爸!”
“……啊……那个,”简厨子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垂下头点点,“越说越跟嫁女儿似的,不说了不说了,你们有空常回来,昂?”
“一定。”顾盼说。
本来也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是酝酿了半天,最后只能蹦出一个“好”字。简苏跟着顾盼下楼,走到一半的时候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这个季节的楼道里面还是小时候熟悉的味道,可是简厨子的这一关门,就像是永远把自己送出去了一样。简苏回头,静静地看着那扇门许久,渐渐沉下去的日光在楼道口的窗户处缓缓西移,一时间,竟有物是人非之感。
走出楼栋,两个人在这个小区里面慢慢走着,天已经黑下去大半,这个小区的地段非常好,紧邻市中心,却因为靠近省政府,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儿。
简苏说他不想回家,顾盼说好,小区里有给老人小孩儿锻炼身体的体育器材,简苏朝着那个秋千走过去,坐下。
顾盼于是跟着他走过去,背倚着他身侧的秋千架。
简苏说:“你把墨镜戴上,不然一会儿被别人认出来了。”
“不用,大晚上戴着墨镜才惹人注意。”
简苏“嗯”了声,便不再说话了,两个人沉默地相处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夜幕完全降临,简苏才冲他伸手,说:“把墨镜给我。”
顾盼回过头,看见简苏的表情,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在简苏的面前蹲下,把墨镜戴在他的脸上。
“顾盼,有时候想想觉得我爸妈真倒霉,怎么就摊上我这么个儿子了呢?我从小就没有给他们争过光,到现在三十岁了,既没成家又没立业,什么都还让他们操心。这下更好了,我居然还是个同性恋,虽然自己老脸皮厚不觉得什么,可总觉得给他们带来了压力。听说上个月他们退休老教师聚会,我真担心,我真担心他们……别的人的孩子都那么优秀,我什么都没有为我的父母带来,什么都没有……”
简苏越说越觉得喉咙里像哽了块棉絮似的,鼻子酸涩得难过,即使戴上墨镜了,却还是逼着自己忍住眼泪。他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情感,他可以没心没肺的大笑,但就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他小时候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掉眼泪,是乡下的外婆去世的时候,从看见外婆的遗像,到捧着外婆的骨灰盒送入墓中,简苏之前硬是一滴眼泪没掉。后来家里人在村子里摆席的时候,简苏帮着往锅灶里送柴火,送进去一根柴火,眼泪“吧嗒”滴下来一颗,他想大哭,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他用脏乎乎的手去擦眼泪,把脸擦成了一个大花猫。
顾盼抬手捧住他的脸,柔声说:“谁说你不优秀,你很优秀,不然我怎么会看上你。你心思单纯,善良,嗯……除了有点小别扭……不过对于叔叔阿姨来说,你很孝顺啊,做父母的只要儿女孝顺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我一点儿也不孝顺,真的,”简苏抽了一下鼻子,说,“我要是孝顺,就该给他们领回来一个儿媳妇,然后给他们生个孙子,再挣一大笔钱给他们养老,满足他们的心愿,让他们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不知道,上回我听我爸说,我妈那些严厉其实全是装的,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常常整理整理我的房间,然后对着我的东西回忆我小时候的事情,有时候还会哭出来。我真的不知道,就为我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