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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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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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这两人,赵北就不是那么客气了,大大咧咧的坐在上首,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两人,冷冷问道:“你们降是不降?”

王占元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去,至于卢永祥,压根连头都没抬,不过两人也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不说话?为了攻打汉阳,革命军承受了巨大的伤亡,你们以为现在不说话,难道就可以蒙混过关了?想得美!”赵北将桌子一拍,呵道:“来人!拉出去砍了!”

当下走出几个卫兵,横拖倒拽的将两人往外拉。

“慢着!我降!”王占元第一个服软,扒着门槛,向已经被拖出门外的卢永祥喊了一声:“子嘉,别硬撑着了,你还看不明白吗?这朝廷撑不了多久了!现在死了,就算进得昭忠祠,朝廷一完,谁又惦记着你卢子嘉是大清的忠臣?”

“我降!”门外传来卢永祥的喊声。

“两位都是识时务的。”赵北站了起来,踱到门边,将还扒着门槛的王占元扶了起来,向外头的卫兵喊道:“都别愣着了,请两位标统大人入座!”

两人被卫兵们摁到了太师椅上,赵北坐回上首,缓缓说道:“两位既然投身革命阵营,赵某自然不能亏待,你们算是战场起义,这标统的位置两位继续坐着,军饷照旧,回头我再从那些被俘的北洋军里挑两百人给你们统率。当然了,既然参加革命,就不能不有所表示,当年豹子头林冲上山落草,不也得交‘投名状’么?这里有一份声明,两位只需拿着声明,在大庭广众之下念一遍,你们就是我们革命党的同志了!”

说完,赵北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纸,交给田劲夫,再由他转交到两人手上。

王占元与卢永祥摸不着头脑,接过纸一看,不由面面相觑,不过考虑到他们目前的处境,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点头答应,并立即在声明上签了花押。

赵北收起声明,满意的赞了几句,说道:“两位深明大义,实为北洋新军革命先锋,将来革命成功,叙功褒奖,一定是少不了两位的,这‘革命元勋’的头衔也是跑不了的。来人啊,将这两位战场起义的革命将领请下去,在衙门里备下两间干净的屋子,再派人贴身伺候着,如今光复未久,城里满清走狗很多,正在伺机暗杀我革命军人,两位起义将领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王占元与卢永祥跟着卫兵走出签押房,跨出门时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觉恍如隔世,刚才还是阶下囚,现在却摇身一变,竟成了“革命元勋”和“战场起义将领”了,一念之间就是两重天,这世事之无常,由此可见一斑。不过,虽然如今没有性命之忧,可毕竟是投降了,以后还能不能再进北洋的门可就不好说了。

两人离开之后,赵北赶回府衙大堂,见黎元洪还坐在那里发呆,劈头就问:“想好了没有?黎先生,现在时间已到,再不签字,你就只有回牢房了,而且没人跟你做伴了,王占元与卢永祥已经降了。”

“什么?他们……他们降了?”黎元洪愕然,号称“死忠”的北洋军将领都降了,他这个南方新军将领还充什么好汉啊?

“你看看这个,这是他们的花押。”赵北摸出那两份声明。

黎元洪只看了一眼,颓然低下头去,看看手里那张银票,再看看那份声明,嗫嚅道:“我只有这条命,就陪着你玩掉吧。我降!”

第70章 独木难支(上)

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北京,紫禁城隆宗门,军机处。

这个创设于雍正年间的衙门已在这里伫立了一百多年,由最初的几间木板房发展到现在的规模,风霜剥蚀,岿然屹立,既是这个王朝兴衰的见证,也是皇宫之内刀光剑影和阴谋诡计的旁观者与参与者。

如今朝廷改行新政,新政便要有新气象,新官制已实施,旧衙门已裁撤,惟独这军机处没撤,因为军机大臣们不乐意,皇家也不乐意,所以,如今的大清朝廷,真正的决策中枢还是这几间毫不起眼的大瓦房。

像其他衙门一样,军机处的窗棱上也挂着白绫,门口的布帘子也换成了纯白色,就连门前竖着的那块刻着“闲杂人等止步”的铁牌也被一块白绫罩了起来,当然,铁牌虽被罩住了,但规矩还是规矩,军机处乃军机重地,非请莫进,任你是王公贵胄,没有皇上的旨意,也得站得远远的。

几十个穿着千日孝的小太监正在军机处前的路上扫雪、筛沙,这几日来连降暴雪,太监们没敢偷懒,万一这路上要是哪位军机大佬摔断了腿,可就是太监们的罪过了,那都是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骨头可脆着呢,折腾不得。

“急报!急报!”一个俗称“小军机”的军机章京从不远处的电报房匆匆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手里举着一个电报封,小太监们急忙闪开条道,却连头也没敢抬,这几日南边传来的“腥闻”一封接一封,不惟太后心里不高兴,就连那帮军机大臣也都个个心里憋着火呢,前几天有个小太监看了眼军机处的大门,结果就被治了个“窥伺军机”的死罪,虽有小德张求情,但到底还是派去东陵看林子去了,这种时候,哪个小太监胆边生毛,敢再胡乱抬头张望?

那军机章京还没跑到门口,军机处值房里已抢出两位大佬,一位是领班军机大臣庆亲王奕劻,另一位是军机大臣瞿鸿禨。

说起这位瞿鸿禨,在官场上那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不为别的,就为他当年的那一句“梁头康尾”,不仅让梁士诒和杨度丢了功名,也使瞿大人成了官员们茶余饭后的最好谈资。瞿大人如今已是第二次入值军机处,去年刚刚被人弹劾滚蛋,罪名是“昏聩糊涂,揽权恣纵”,其实官场中人都知道,瞿鸿禨滚蛋的真正原因是要给袁世凯腾地方,他不走,袁世凯就入不了军机,袁世凯入不了军机,朝廷就不能把他架空,而遍观军机处,人缘最不好、后台最不硬的人就是他瞿鸿禨了,他不滚蛋谁滚蛋?何况,瞿鸿禨一向跟岑春煊走得近,和袁世凯、奕劻是政敌,非退出军机不可。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袁世凯背着“鸩杀大行皇帝”的嫌疑跑了,军机处空出一个位置,按说这本是个人人眼红的位置,但偏偏碰上南方革命军兴,竟然没人敢来接这烫手山芋,小恭王倒是想干,可资历不够,做不了军机大臣,没办法,议来议去,唯一的合适人选只剩下瞿鸿禨大人了,于是几位军机一合计,向朝廷上折子,又把他请了回来,顶替袁世凯,至于当年弹劾瞿大人的那位御史,则被治了个“陷害忠良”的罪名,到乌里雅苏台放羊去了,至于奕劻,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提出反对意见?

由于袁世凯不仅是军机大臣,还兼着好几份差事,所以他这一跑,倒是便宜了不少人,瞿鸿禨只是众多捡便宜的人里官最大的一个,像“官屠”岑春煊就顶替了外务部尚书的位置,现在还很有可能出任北洋大臣一职,至于原来那位北洋大臣杨士骧,朝廷已派御史赶去天津查帐,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掌握他贪墨的证据。如今的大清官场就是一口漆黑的染缸,没有谁是干净的,一查一个准,包他跑不了,不查别人却去查杨士骧,只是因为他是袁世凯的心腹,手里还管着些兵,朝廷不能不防啊。

奕劻和瞿鸿禨刚出来,军机处又走出来两人,一个是文渊阁大学士世续,一个是“挑帘子”军机鹿传霖,四位军机大臣站在门外,看着那名越奔越近的军机章京,神情都有些麻木,这些天来从南方传来的军报已将众人神经锻炼得愈发粗壮,无论是革命军又攻陷了何地,还是革命军又杀了什么封疆大吏,众人都不会在乎了。

既然是乱世,众人就打好主意做这乱世的顶梁柱了,至于到底撑不撑得住这栋破房子,却是没有把握,只要心到了,也就对得起那俸禄银子和官箴了。

电报递到眼前,四位军机谦让一番,到底还是由领班军机奕劻拆了封,匆匆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回军机处,将那电报呈给摄政王载沣。

载沣可没奕劻那么好的定力,被那电报里的内容惊得瞠目结舌,从炕头上跳下来,半天才说道:“这……这……怎么回事?黎元洪做了叛军的议院议长?王占元和卢永祥降了反贼?还发了通电?”

见其他人一脸愕然,奕劻才幽幽说道:“这电报上说,昨天下午,武昌反贼在城里举行了一个什么‘发布会’,在会上,当着洋人的面,北洋军标统王占元和卢永祥宣读了一份声明,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还说他们是阵前倒戈,现在已是反贼一员,末了还要拥戴袁世凯做‘共和大统领’,而且还跟着反贼头子赵北一起举着拳头高喊‘打倒满清’,最后还号召全体北洋将士‘投身革命’,那黎元洪虽然站在一旁没说话,不过辫子也剪了,还穿了套洋人的燕尾服,做了议院议长。这电报是湖广总督陈夔龙拍来的,上头还说,当时还拍了照片,那照片他已派人兼程送来,几天后诸位就可一睹那位黎议长的风采了。”

“前日陈制台不是来电报,说王占元和卢永祥是战败被俘吗?怎么又成阵前倒戈了?”世续问道。

“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去?汉阳、汉口乱成一锅粥,哪个消息是真,哪个消息是假,谁也搞不清楚,只怕连陈夔龙自己也不知道。刀架你脖子上,你敢说你不投诚?”

奕劻拿出鼻烟壶,抹了点鼻烟,一个喷嚏下去,顿时精神一振,又说道:“就算这是做戏,那也是高明的戏,这戏既是演给朝廷看,也是演给北洋军看的。咱们啊,得快拿主意,再让那个赵北这么上蹿下跳的话,用不了多久,我看,他陈夔龙陈总督也快成‘革命同志’了。”

“庆王说的有道理,王占元、卢永祥都是武夫,黎黄陂也是,如今落在乱党手里,如何捏,怎么捏,还不都是由乱党说了算?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坐在角落闭目养神的张之洞睁开了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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