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大床上,晒得崭新的棉被,者仁抓紧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想。明天去上学,会是怎么样呢?自己还跟得上吗?同学问如何说呢?
上戏、中戏的合格证要四月中旬才有结果,一切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第二天背起书包去上学,学校还是没变。他走到教室,还没来多少人。发现自己的桌子被恣意摆在最后头,应该是自己位置没人,老唐让其他人换去了吧。他把桌子挪到最后一排,和其他人对齐,把书整理好,暂且先这么坐着,等下一次调位子。
搬桌子的时候,颜非从后门进来,看见者仁,高兴地说:“你回来啦?”
“嗯,回来啦……”者仁笑着说。
“考上了吗?”
者仁心想怎么连他都知道,只说:“考上了。”
他笑着点点头,回前边座位了。
者仁想,不会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去艺考了吧,不是让冬至莐音帮忙,如果有人问,就说去画画补习班了吗……
接着,宴乐走进来,拍者仁桌子:“考上了没啊?”
“考上了。”者仁只能这么先答着,他不想让宴乐失望。
“嘻嘻……”宴乐开心地笑。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者仁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印着布老虎的油皮本子,还有一盒京剧瓷人,送给了宴乐。
莐音冬至鸿雁陆续来了,莐音像抓到外星人一样抓着者仁的胳膊狂叫:“仁仁,你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考得怎么样啊?”
者仁哭笑不得,向她们说昨天回来的,进了中央戏剧学院、上海戏剧学院戏文三试,要到4月中旬才能出通知,才知道考没考上,冬至鸿雁不停说哦,那就好好等着。者仁把给她们的礼物全部拿出来,她们笑着闹着要互相换,莐音把最红的那个京剧脸谱往冬至怀里塞,冬至把黄脸那个快速搁莐音桌上。
者仁觉得真好,一下又回来了。
老师讲课的时候才发现落了不少,借来鸿雁的笔记抄,希
望能尽快补起来。老师对者仁的去又回来没有什么异样,倒是好多同学问他北京怎么样,者仁想估计是莐音捅出去的,她的大嘴巴噼里啪啦一下全说出去了,事后再找她算账,只口上说“很好很好,北京的豆汁儿很好喝。”
晚上一起吃饭,她问莐音,是不是她说出去的啊,莐音说:“全部都知道了啊,不是我说的啊,我刚开口说去画画去了,别人就说:‘切,明明是去北京了’,叫我怎么说啊……”
者仁说好好好,复又和她打闹起来。
见到纸萱的时候,她刚从书店买了新的教辅回来,提着大袋子,头发还是那么长。笑呵呵地问者仁考得怎么样,者仁说还行。把带给纸萱的礼物给她。
那是一张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明信片,正面是北外的大门。纸萱接到时高兴坏了,抱在怀里不停地说“真好”。
者仁知道她最想考的就是北外,应该说,她从小的愿望就是考进北外。
纸萱的爷爷是清华毕业,在纸萱小学,就教她和邻居一个男孩英语。别的小孩在打游戏机、玩躲迷藏的时候,她就在家背英语单词,听听力。开发得早,加上又刻苦,她的英语常常都是班上第一,小学二年级就已经把初中三年的英语全部学完了,上初中已经把高中英语学完了。还得到过全国英语竞赛一等奖。在这所全省前十的高中里,她的英语单科成绩一直是全校前三名。
后来那个和她一起学习的男孩去了芬兰,她就一天到晚跟同学喊:“买手机要买诺基亚的,因为它的原产地在芬兰!芬兰!”把芬兰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者仁都快被她嚷晕了。
她从小就以进北外英语系为信念,长大以后做外交官。以致收到这个礼物,不停谢谢者仁。者仁说没事没事,要是你考上北外,我也去了北京,咱们俩就可以一起吃北京炸酱面啦。
者仁忽然想起了蓟门桥西那家老北京炸酱面,青豆好吃,心里美好吃,炸酱更好吃,在好多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给了者仁最实惠的满足,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了。
日子平静如水地过去,转眼过了一个月。。这天夜里11点左右,者仁正在做作业,窗外黑黑的,只有自己书桌上的台灯释放着光芒,作业还有好几份,估计不到12点做不完。忽然,放在右手抽屉的手机响了。
“从来没有人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者仁边想边拉开抽屉,手机震动着,屏幕上是一串没有名字的号码。
他盯着手机,忽然有种预感:如果接了这个电话,以后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一样了。
他本想不接,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键。
“喂?”
“喂。”对方说。
“请问你是哪位?”者仁轻声问。
“额……”对方好像愣了一下,说:“你是去艺考了对吗?”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是啊……”
“我也是,我是在网上看见你这个电话的,你现在在哪?”他说。
“我回家了。”
“考完了是吗?”
“是啊,很早就考完了。”者仁有点奇怪,难道他还在北京?
“有什么事吗?”者仁有点想挂了。
“没什么事,我也考完了,现在也回家了……想起这个电话,就打着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额,是这样,我爸妈在客厅看电视,听得到我说话,要不,以后有时间再聊吧。”者仁缓缓地说。自己书房门开着,被听见做作业时打电话聊天就惨了。
“哦,好……”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者仁已经按了挂断。
这个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者仁心想。
第二天者仁快要睡觉时,收到一条短信,显示的似乎是昨天那个手机号。
“我叫洪辉,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者仁看着这段字,想不通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把自己名字打了过去:“者仁”。
“你过了哪个学校?”他又发过来了,速度很快。
“上戏,中戏。”者仁想着睡不着,不如聊聊,便又加了句:“你也在等合格证吗?”
“摁,你也是啊。哈哈。”
他的嗯字打了个提手旁,让者仁记忆深刻。
“你是考什么的?”者仁问。
“表演,就过了北电和中戏。”
“哦,挺厉害的嘛……”
就这样一条条聊了起来,那天夜里发到两点,者仁回句困了,就把手机塞枕头下睡着了。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看见一条未读短信,写着:“好梦”。
确实是一夜好梦。
这天天气晴朗,阳光一层一层洒下来,好像泼不够似的,春天真的来了,长外套穿着直发热。
老唐带全班同学到市医院去体检,高考之前的体检,好像很重要的样子。这一天是3月18号,恰好是者仁生日。
主诊楼例行检查之后,大家来到侧院里照X光。这个院子有两棵巨大的桂花树,者仁初中时就常上这儿来玩,所以很熟悉。他先照完X光,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等着拿自己的片子。张天豪在走廊里大笑:“这是哪个的片子啊?纸萱?纸萱是谁?”
者仁看过去,知道是他们拿到了纸萱的片子,在那好玩。纸萱的成绩好,平常说话傲气,招到一些同学不满。
他走过去,想要帮纸萱拿片子,谁知纸萱在外边听见声音,走了进来,从张天豪手中扯过片子,在周围人嘲讽中,面无表情,一声不发地走了出去。
后边张天豪手拿一张片子,不停挥舞:“者仁,者仁是谁?是我们班的啊?”
宴乐从他手上扯过片子,说:“莫欺负
别个”,递给者仁。
者仁眼里说谢谢,离开了X光室,出去找纸萱。
她站在桂花树下,树影照得她身形斑驳。望见者仁来了,笑说:“老唐让我们自己回去,下午照常上课。”
“片子给谁?”者仁问。
“给老唐,不过我正要过去找他,给我就行了。”
“哦,好,谢谢。”
者仁看着纸萱去主诊楼,又看见偌大的院子那头,冬至莐音手挽着手慢慢荡过来。
忽然手机响了,者仁看,是洪辉。
“喂,你在做什么啊?”他的声音传过来,充满活力。
“我在体检啊。”者仁平静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在坏笑:“我们早就体检过了。”
“你是在哪?”
“我在南昌。”他又笑。他的笑声有一种感染力,惹得者仁也笑起来。
“哦,你在做什么?”
“我在老师办公室里上网。”他语气里多了份懒洋洋。
“你在老师办公室里上网?你怎么进去的呀?”者仁想起老唐那张脸,他一辈子不可能让者仁在他办公室里上网的。
“老师喜欢我呗,说两句好话,就可以经常来办公室上网。”他的懒洋洋里有着一丝骄傲,又补了一句:“特别是女老师哦!”
“扑哧。”者仁笑出来,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边儿啊。
“开玩笑……我在查中戏的表演排名……”他突然叹口气,感情变化得好像小孩儿一样。
“怎么样?”
“还没出来呢,不过北电的出来了……”
“过了吗?”者仁问。
“哎呀,别说了。”
“说嘛……”
“唉,考得不好,别提了……”
“说。”
“60多名,没希望呢。”
“哦……”者仁心想,北电表演60多名,他会长什么样呢?
她俩走到了者仁的面前,者仁站在桂花树的花坛上,高她们一大截。他把电话伸到一旁,低头笑望着她们。
“你在和哪个打电话啊?”冬至问。
“一个朋友。”
“你中午去哪吃饭?”莐音笑。
“我回家吃吧……”者仁说。
“哦,我和冬至要去江边买蛋挞,鸿雁先回家了,你一个人慢慢玩呀。”
“好,再见。”者仁同她们说,冬至和莐音回头对他说再见。冬至则一直回头跟他挥手。
他把电话放回到耳旁,听见洪辉压低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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