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神……”她轻呼。
“你来了。”
“原来是在这里啊,诶,我好喜欢这幅画……”
“呵呵,我就晓得你会喜欢。”门神推推眼镜,露出洁白的牙齿。
鸿雁东看看西看看,像一个小孩一样笑,门神陪她一起看,两人都手扶着膝盖,弯腰看墙上的细字,肩相并,如一行。
“喂,门神,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你。”鸿雁忽然说。
然而她的眼睛还是看着墙,仿佛墙上的字才最重要。
“不……不知道。”
“那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什么?”
“我就是想带你来看看……”
“那
你带恬静来看过吗?”
“没有。”
鸿雁回过身,抬头看着江海的眼睛。他的睫毛很短,却很浓。
“你现在和她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就那样啊。”江海支支吾吾地回答。
“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还没,我还没开口。”江海说。
“你在等什么?”
“……”
江海没有说话。顶楼十分安静,听不到楼底下的声音。透过蓝色玻璃望去,楼底下的草坪都变成了另一种颜色。
沉默了好几分钟,鸿雁背靠着墙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无数次的遇见?”
“记得,我总是能在学校遇见你,不仅学校,校外也是!”
“哪里呀,明明是我遇见你,还以为是鬼打墙。”鸿雁笑着说:“有一次我去九中边的书店,陪冬至租漫画,在大街上也可以遇见你!”
“还有那次我在买鸭脖子,你穿着个拖鞋出来,那样也可以遇到。”
“哈哈哈……”鸿雁笑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停下来后道:“你说,那么多次,算不算是缘分?”
他闭着嘴巴笑。
她继续说:“高一时候班主任换位子,半个月换一次,但是换了那么多次,我们是全班唯一的一次男女同桌。”
“嗯,跟你坐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鸿雁的眼睛里开始有泪:“我喜欢你。”
他低着头闷了很久:“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跟我说。”
鸿雁转过身去擦眼泪。
“你和她好好的吧……”鸿雁说。
“我……我脑袋很乱。有时候是她,有时候是你……”
“我退出。”鸿雁低声说。
“鸿雁……”
“下去吧。”
鸿雁开始往楼底下走,江海垂着头跟在后面。一前一后,仿佛楼梯永远也走不完。
鸿雁到一楼的时候,看见铁门锁上了。
这栋楼另一边靠着校园围墙,出不去。这平常都大开的唯一的门,今天竟然被人锁上了。
鸿雁去拉那把大锁,那锁比她的胳膊都沉,江海过来看了看,说:“打不开的。”
“我晕!”
“估计是锁门的以为楼上没人,就提前锁上了。”
鸿雁没想到自己遇上这种倒霉事,又难过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们坐会儿吧”江海说:“坐一会儿,等下说不定就有人来了。”
于是鸿雁掏出餐巾纸,给了江海一张,垫在台阶
上,两人坐了下来。
“八校联考考得怎么样?”江海问。
“不么样,你呢?”
“还行,但还是不够。”他语气变得无比温柔:“你想考哪个大学?”
“复旦大学,天文系。”
“你想去上海?”
“嗯,我还蛮喜欢上海的,我哥哥就在上海工作。”鸿雁小声回答,说“那你呢?”
“西交大!”
鸿雁看着他说起自己的梦想而意气风发的样子,忽然觉得此刻的不真实。
如果自己早一点说,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在他给过无数次暗示后再主动一点,再早一点,也许就能在一起?
算了,还是自己苕吧,真正不在意的话,再早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没结果,说来说去都是借口。
身陷在铁门内,楼梯道好像一个牢笼。静到发慌,她忽然想起了《隐形人》里的歌词:“我想化成隐形的人,隐藏我的泪在翻滚。我在你凌乱世界,留下的指纹,对你是没心跳的一个吻。”
她好想变成隐形人。
鸿雁站起来,摇晃着铁门,喊:“有人有人啊?来开下门!师傅,开下门!”
江海也站起来喊:“喂!开门啊!这里有人,门锁上了!”
鸿雁砰砰拍拍,过了不久,有一个老头子走了过来,目测是喝醉了酒,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打开了门,鸿雁一下子出了去。
江海要送送她,她说不用,让他早回去。便兀自回了教室,没有说再见。
那是他们两个人最后一次独处。
“好了,我说完了,你们要痞我就痞吧。”鸿雁说。
“你呀……”冬至正要长篇大论……
“好好好,你莫说了,你要说什么我全部都猜到了。”
“你哟……”者仁正要夸夸其谈……
“停停停,你莫说了,你要说什么我一句也不想听。”
者仁气得鼻歪。
“哈哈哈”鸿雁捧腹大笑:“算了,你们说吧,我洗耳恭听。想骂就快骂,过时不候。”
“不想骂你了……”冬至说。
“哈巴苕……”者仁睨视一眼,躲过鸿雁的“追杀”。
“其实这样也好,赶紧跟那个门神结束,安心学习,以后再找好的,又不是找不到。”
鸿雁点头。
“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忘不了他,并且你以后也忘不了他。”
鸿雁鼓起嘴巴瞪一眼者仁,者仁翻了个白眼:“你以后别后悔就是的!”
“好好好,莫吵了,我要回去了。
”冬至摆摆手,从校门口走向马路上,边走边说:“8路车来了,40分钟一趟,我不上的话回去就晚了。”
“你快走啊,每回都抛下我们先走!”鸿雁和者仁异口同声地大喊。
“哈哈哈,再见。”冬至往前跑着,公交车从远处驶来。她一路小跑向公交,不停挥手。
结果,公交停下的时候,她站在门前呆呆看了下,发现是3路车,连忙对司机说:“对不起,看错了。”
司机砰地关上门,绝尘而去。
鸿雁和者仁捂着肚子狂笑。
冬至垂头丧气地回来,者仁喊:“看你还抛不抛下我们?”
“你哟,叫你配眼镜你不配,眼镜三四百度了还不戴眼镜,活该……”
者仁接着喊:“刚刚3路车司机吓傻了,看见一个红脸朝车子冲过来,最后又不上,哈哈哈!”
“你们两个!”冬至臊得眉眼低垂。
☆、第三十章
者仁回到家时,家里没有人。漆黑的屋子里风像一条小龙在各个房间穿梭,白色窗纱轻轻摆动。他进了书房放下书包,便一屁股坐在了木地板上。
妈妈估计打牌去了,爸爸估计喝酒去了,房子没有开灯,对他来说黑暗更有安全感。
他静静听着风声,想着今晚的作业,想着高考,想着感情,想着洪辉。
是的,他感到孤独,他感到一种好不容易找寻到同类却亲手丢弃后的孤独。他需要关心,需要甜言,需要哪怕是未见过面的爱人的问候。他毫不觉得这种感情是奇怪的,是不正常的,是脆弱不堪一击的。他只觉得这是上天赐给的,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是初恋,是悸动,是再也不能有的。
感情面对高考,他一定要放弃一个,毫无疑问是屈服高考。但是他好想他,他怕他在南昌会更痛苦地想他。者仁想听听洪辉的声音,哪怕只有一句。
他慢慢摸索,挪到书柜边,打开柜子,翻开盒子,掏出了那个小小的手机。
者仁满心期待地开机,屏幕亮光后,却没有短信蹦出。一条也没有。
第二天中午去上学的时候,者仁忍不住,还是拨出了洪辉的电话。
没有接。者仁不信邪,又拨了一遍,洪辉接了。
“喂。”
“喂,是我。”
“是你呀……”
“你还记得我吗?”者仁说完就想抽自己。
“呵呵,记得啊。”
“记得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者仁赌气道。
洪辉哇哇大叫:“我哪有没给你打电话,你说分手之后,我给你打了七八个电话,你都没接,短信也不回,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你!”
“是吗?”
“嗯,当时我差点买火车票去你家找你了。”洪辉说。
“真的?”
“真的!”
“那你这一个星期怎么都不给我发短信?”
“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就想等着你气消了再找你……”
者仁笑了,说:“那我现在回来了……”
“不分手了?”
“不了”者仁摇摇头:“当时我是不想影响学习,希望我们都能静一下。现在我想通了,我不能没有你,所以,我……回来了。”
“嘿嘿。”
洪辉半天不作声,者仁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你刚刚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没啊,没听见。”
“你在做什么?”
“吃饭。”
“快2点了才吃饭啊?”
“嗯,录节目,待会儿就要上台。”洪辉边吃边说。
“录什么节目?”
“电视台的晚会,忙死了,从早上忙到现在。”
“哦,那你忙吧,我快到学校了,先挂了。”
“嗯,拜拜。”洪辉挂了电话。
搁好手机,者仁怅然若失,洪辉没有他想象的那种兴奋,反而有点冷淡,这让他有
点难过。但是转念一想,总算是和好了,那以后就好好过吧。
以后都会好好的吧,管它什么高考,不怕它,与其这样心里兜悬两脚踏空而不能安心学习,还不如甜蜜快乐地读书。只要能考上北京,只要能一起去北京,一定可以把感情经营得很好的。
这以后者仁便常常主动发短信给洪辉,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或者完成作业。那一段时间春暖花开,者仁沉浸在恋爱中,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美好到不可一世。
一天,者仁坐在窗边自习,湖泊上空吹来的风带来湿润的凉气,让人神清气爽,者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