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恕 何沫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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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恕 何沫书-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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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不会奢望秦伟会买一束玫瑰花送给我
。我也不会买花送给他。玫瑰是男女之间爱的语言,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送玫瑰花,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同样,海誓山盟,甜言蜜语,打情骂俏,好像也不适合我和秦伟之间。我们之间的妙处,就在于默契,不可思议的默契。我心里想什么,你心里想什么,彼此不用语言就能明白。有些人的爱情需要鲜花和卡片,有些人的爱情需要花言巧语,有些人的爱情需要山盟海誓,有些人的爱情需要无休止的伤害、报复和控制,我和秦伟的爱情,却铅华洗尽,黄沙吹尽,不需要任何粉饰,不需要任何伪装。“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据说从前有一个男人,遇到任何好的事情,都会“妙!妙!”地赞叹个不停。洞房花烛之夜,人们在他的窗外听房,
谁知道整整一个晚上,他连一个“妙”字都没有说到。
第二天,别人问他为什么不说“妙”,他说:“干那活儿,妙得连妙字都说不出来了!”爱情的至高境界,也许也是这般“妙不可言”吧。那种感觉是世界上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出来的。


我由衷地钦佩柳一的意志和毅力,她简直是尝试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这么辛苦地追求秦伟,而秦伟却在最具象征意义的情人节里,把手机关掉。我很难设想柳一会有怎么样的感受,只是觉得,不管是落到谁的身上,
这罪都不是好受的。

我不是一个热爱工作的人,对事业成功也没抱过什么野心。我只要过一种休闲、写意、轻松的生活,有爱、有安全、有温暖。在物欲横流的都市里,在喧哗的生活中,在惊慌失措的人潮中,我始终可以保持内心止水一般的宁静,可以将我的生活简化到最简单的程度。我可以处变不惊、临危不惧、从容而淡定。一个人所需不多,哪怕我在事业上一事无成,我的工资都已经能够满足我的物质需要了。我不会去苦心孤诣地经营,不会去追求上进,不会去努力工作,不会去拍马逢迎。我才不愿意去干这些事情呢,我要安安静静地享受每一天的幸福,细细地品味爱情那余韵悠长的滋味。我们几乎玩遍了天津的任何一个角落。我们还常常到学校去,看我们从前的教学楼,图书馆,运动场。在湖边的树林里散步,在山脚的台阶上聊天。这一切都是我们爱情的见证。在我们的心目中,一切都是亲切的,富有生命的。有一个晚上,我们还去了我们从前的宿舍。宿舍现在的主人,两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极友好地接待了我们。我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这间房子里演绎着怎么样的故事,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这间房子曾经是我们刻骨铭心的爱巢。想到我们以前在这里夜夜云雨,竟觉得有些对不起眼前这对小伙子。尤其是秦伟原来睡的那张床。不知道它更换过多少主人,哪怕它再见多识广,它都不会见过像我们这样的主人。


这些欢乐的日子,让我多么加倍地珍惜。它们的头上,时刻都压着三座沉重的大山:秦伟肯定会离开我;秦伟离开我的时刻不会太远了;秦伟随时都有可能离开我。这三个命题时刻萦绕在我的心间,提醒我时刻都要有心理准备。事实上,我们生活的大环境越来越不妙。好事的同事开始要为我们介绍女朋友。这是最令我烦恼、最令我疲于应付的事情。他们首先问我有女朋友了没有。我可以回答有,
也可以回答没有。“有”明显是谎言,因为年轻人的恋爱,都是干柴烈火式的,我的女朋友不可能不到单位来找我,不可能不天天给我打电话。假如回答了“没有”,他们马上说帮我介绍一个。这时就不好回答了。当然不可能回答说“我不要”,一个年轻男人声称不要女朋友,这算什么事。但更不能回答“好的”,如果这样,接下来的情势将越发不可收拾了。我怎么可能去相亲,又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女孩的约会。这些事情,想想都足以让我毛骨悚然的。我二十二岁,到法定的结婚年龄了,在年长的同事看来,我也该成个家,打拼事业了。我生命的花朵已经开到极盛,该在这个时候授粉受精,结出果实来了。但是我知道,就是杀了我我都做不到这一点。我只有支支吾吾地推搪过去。但提亲的人实在太多,这些好事者刨根问底,苦口婆心地劝,不厌其烦地夸耀女方的条件如何如何地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净往我的痛处戳。我厌烦得真想对他们大声吼叫:“我要的是男人,不是女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过几年,我变成了大龄青年,我不恋爱不结婚的事情,就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我就会变成一个另类,被边缘化,被偏见,被歧视,被排挤,被冷嘲热讽,被污辱,被打压。我就会背负沉重的舆论压力,惶惶不可终日。当然我也可以谈恋爱,频繁地更换女朋友,都以合不来为借口,谈了又吹,吹了又谈。始终不结婚。但这样也绝不会减轻我的任何痛苦。因为假装和一个女孩谈恋爱,天哪,那真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最理想的方法,是我和秦伟能找到一对同性恋女人,大家分别结婚,表面上是两对夫妇,实际上是两对同性恋伴侣。我们还可以人工授精,掩人耳目。当然,这个疯狂的想法,只是天方夜谭而已。


一般的大学生,毕业之后第一件事是找工作,第二件事就是谈恋爱。工作稳定下来之后,如果读书时就是情侣的,一般会在一年内结婚。如果我和秦伟是一对男女的话,我们肯定在毕业当年就完婚了。如果本来没有男女朋友,工作后的头等大事就是觅偶。这时候的年轻人会非常活跃,经常聚在一起搞集体活动,游山玩水,花天酒地的,创造机会物色意中人。一般的人,
在两三个月内就能找到心仪的对象。关系一挑明,就不再搞集体活动了,而是双双对对地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半年之内就会同居,一年之后,彼此夫妻相称,并会开始考虑结婚了。到了这个时候,以前的同性朋友逐渐疏远,即使仍有联系,维系彼此关系的纽带不再是感情,而是功利。决定是否和一个朋友保持关系以及关系的亲密程度,主要取决于这个朋友在事业上会对自己有多大的帮助。当一个人的心中,感情由主要位置退居将要位置,甚至没有位置;而功利则由次要位置晋升到主要位置甚至唯一位置的时候,他的青春期就正式宣告结束,从生理和心理两方面都变成一个完全意义上的成年人了。


不光是朋友间的感情疏远,连夫妻(包括未婚夫妻)之间的感情都开始降温。这时候的人就将主要精力转移到工作上来了。刚参加工作时,很多年轻人对工作中的争权夺利、拉帮结派、明争暗半、党同伐异、拍马溜须、媚上欺下等等东西都看不惯,但到了这时候,就渐渐被这种作风同化了,不但变成其中的一分子,还变成了极力推崇和维护这一整套游戏规则的卫道士,成为这套游戏规则的既得利益者,就像《一地鸡毛》中的主角一样。到了此时,大学里出来的鲜活的“人”,彻底异化为“非人”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过去得叫人心慌。我对前途毫无把握,对现实毫无办法。忌止是我没有办法,同性性倾向,不管是摊到谁的头上,哪怕他是国王,王子,公主,总统,总理,亿万富翁,娱乐明星,他也会毫无办法的。他也不会有真正的快乐的。想想真***不公平,十四五岁的小青年都取公开地恋爱,公开地Zuo爱,我和秦伟二十多了,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光明正大地同居。


如果一个人生来就是乞丐,他可能不会为他的际遇感到太大的痛苦。如果一个人生来就是王子,后来却沦落成为乞丐,那他所感受到的痛苦就大了。如果一个人生来是乞丐,后来成为王子,再后来又沦落为乞丐,那他的痛苦,真是生不如死了。在爱情上,我就先是乞丐,然后变成王子,最后又沦落为乞丐。我面对秦伟,心中充满悲痛。这一段旷世奇缘,迟早都要死去,腐烂,化为乌有,永远不会再来。但在永恒的死亡之前的有限的生命里,我们竟然不能尽情放纵,尽情狂欢,尽情畅饮爱情的美酒。不光是我们不能够,世界上千千万万的男人女人,都不能够。他们不能够,并不是他们不想。他们也想。但他们庸人自扰,作茧自缚。人人都吐出罪恶的毒丝,编织一个巨大的厚茧,一张巨大的蛛网。整个人类都被束缚在自己编织的厚茧中,黑暗,窒息,压抑,郁闷。整个人类都被困在自己编织的蛛网中,挣扎,挣扎,越陷越深。为什么不愿意改变我们罪恶的心灵,为什么不愿意闭上我们罪恶的毒嘴,从此以后,不再吐丝了,不再编茧了,不再织网了。将已有的茧,已有的网,通通冲破,烧毁,让每一个人都恢复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康健的肉体,自主地选择自己想要的幸福。人们,遗弃那吐丝的恶习吧,遗弃那编茧的恶习吧,遗弃那织网的恶习吧,
离开这盘根错节、勾心斗角的土地吧,那无穷无尽、无拘无束、湛蓝的自由的宇宙,才是我们的天国,才是我们的乐园。

我的悲痛,并不全是悲痛我将会失去秦伟,还有悲痛我即将永逝的爱情。如果我失去秦伟,结束这段感情之后,可以再找到一个人来代替秦伟的位置,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的话,或许我的悲痛就不会那么深沉。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认识的人不外两三百个,按照概率,这其中只有十来个有同性恋倾向,而且性别有男有女,程度有轻有重。这一百多个人里面,经常接触的不过二三十个,并且主要是工作上的接触,这二三十个人中,有一点感情、比较亲密联系的不超过十个。在这十个人里面,可能有一半是女人。要在四五个比较亲近的男性朋友中找到一个我接受他、他也接受我,大家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愿意面对一切困难、障碍和压力,愿意抛弃一切、背叛一切、至死不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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