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来回走了二十多趟后,斐恩突然止步,头也不回地沉声询问:「他这一走,我方的棋子被打乱多少?」秘书脸庞绽放一朵明艳照人的笑容,有条不紊地道:「总裁请放心,叶副理一回来,我就逼他去跟哈特家的长子吃饭叙旧了,虽然他那个旧情人口头上仍不免刁难一下,不过经叶副理好说歹说、软语一求后,就答应暗中倒他父亲的台,决定站在我们这一边了,加上斯特里先生手上的15%的股权确定于近日入手,初步估计,实际掌握在总裁手中的股票已经达到49%,距离目标,只剩下2%、或者不到而已。」
「干得好!」千算万算,还是不如美男计来得好用呀!一番话下来听得斐恩眉飞色舞,只差没为自己的英明手段鼓掌而已。
咕咕咕……实在是太爽了!即将丰收的复仇果实尝起来的味道不知会多么地甜美哪!斐恩兴奋地双眸发亮,忍不住面对着紧闭的窗户抿嘴窃笑,仔细瞧,还能察觉他的肩膀在微微抖动着呢。
奇怪,冷气开得太强了吗?不知怎地,会议中在座的各级主管们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阴凉席卷而过。
房间的灯光亮着!经过整整一天的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叶肆尧终于赶回到台湾,此时已经是超过半夜三、四点钟了。
从机场出来时,考虑到时间已晚,因此他决定先回到公寓放好行李后,再另作打算,没想到一回到熟悉的地方,抬头一看,却看到他的房间灯光不寻常地亮着,他脑海登时浮现不妙预感,不禁心慌了起来,等不及电梯开门,拔腿就飞奔楼梯直上。
房间的复制钥匙从头到尾只给过一个人而已。
难道……小狁一直在他房里等他回去?一思及此,叶肆尧简直恨不得凭空多生出两只脚来奔上去。
砰!顾不得还插在门锁上的钥匙,叶肆尧一把推开门,心急地冲了进去。
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满室。
他没有找多久,便在床头旁的墙壁角落找到像只小动物般双手环着膝盖,将身体蜷缩起来的官狁。
仿佛在出神想什么事情似的,他的表情一片空白恍惚,双眸无神,脸色异常苍白,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到自己闯进来的声音。
叶肆尧一颗心揪得高高的,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瞪着他,紧紧蹙着浓眉,嗓音低沉沙哑得令他几乎认不得是自己的声音:「小狁,你怎么……你怎么忘了关灯?」该死!他想问的根本不是这种无关紧要的琐事,话一出口,叶肆尧懊恼得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处于神游太虚状态中的官狁终于有了反应,削瘦的肩膀微微一颤后,缓缓抬起头来,接着,像是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什么似的猛眨了眨眼睫。
不会错的,他日思夜念的人,正露出一脸担心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
回来了……他遵守诺言……他没有毁约……唇线微弯,如冰雪初融般灿烂的笑容缓缓绽放于一张苍白的脸蛋上。
感受到他溢于言表的喜悦,叶肆尧只觉得莫名心酸。
「小舅……」仿佛许久没受到水的滋润,嗓音沙哑得令人不忍卒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忘了…关……」咚!官狁身子往旁一歪,来不及解释完便翻眼晕了过去。
「小狁——!」
「……我讨厌医院。」
官狁面露嫌恶地望着头顶上方的白色天花板。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医院内弥漫了各个角落的刺鼻消毒水味,令他无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二年前那段在医院陪伴母亲渡过她最后生命的不愉快时光。
「你讨厌医院?你一醒来只有这句话好说吗?」不行,自己要更和颜悦色点,他是个不能再受任何刺激的病人……叶肆尧握紧拳头,努力叫自己保持理智冷静下来。
官狁偏过头,看着坐在病床旁边拿着一把水果刀将手中的水梨几乎削成番茄般大小的叶肆尧,眼露疑惑道:「小舅,我怎么会在医院?」
「你还敢问我?」
「小舅?」似被他严厉铁青的神色吓着,官狁挣扎着想起身。
叶肆尧连忙制止他:「别乱动,点滴要是不小心扯掉了就不好了。」
「咦?」官狁偏头看了看手腕处,奇怪自己怎会跑来医院吊点滴。
「算了,你先喝杯水再说……」叶肆尧脸色稍霁,扶他半坐起身,手中抄起一杯水,耐心地喂他慢慢喝下去。
「嗯……」冷静点,好好说,对一名病人大吼大叫是一件很没风度的事!见他脸庞恢复些许血色,叶肆尧缓缓放下手中的水果刀,用力深呼吸三次,等确定无比冷静下来后,咬牙数落道:「饥饿过度造成的贫血、脱水现象,加上情绪太过激动,导致神智一时涣散晕厥……如果我晚几天回来,你真的会饿死的你知不知道!?」根据医生诊断,他至少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好好进食了,也就是说,从自己登上飞机的那一刻起,他就没再吃过任何东西!他是存心要饿死自己吗?「喔……」原来如此,自己晕了过去,所以被送到医院……官狁一脸恍然。
叶肆尧神情复杂地望着他,询问道:「为什么不吃东西?」
官狁一脸不该说什么才好的无辜神情,嗫嚅道:「我……我忘了……」
「怎会忘了?」
「我也不知道……」忘了就是忘了,官狁只隐约记得在等待叶肆尧回来的那段期间,他压根儿就没想起要吃饭的事,他是真的忘了。
「你——」叶肆尧闻言为之气结,想好好痛斥他一顿,却又万分舍不得:「算了,我换个问题问,你老实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头?」
「我……我想在房里等小舅回来……」
「就这个理由?」见他点点头,叶肆尧眉头顿时打结,不能理解他脑子里头在想些什么似的伸手抓抓头发,疑问道:「在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是可以出去买个东西吃啊?你三天三夜没吃半点东西难道都没感觉到饿吗?」他原本以为官狁是故意不吃东西,但看他神情似乎又不像。
官狁低头想了想,迟疑地回答:「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我一走开就跟小舅错过了。」
叶肆尧狠狠瞪着他:「你是笨蛋吗?就为了这个理由不吃饭?」
「可是我真的怕你不回来了嘛。」
官狁不安地绞紧手指。
「我不是跟你保证过我会回来吗?」
「可是……」
「可是你不信任我对不对?」叶肆尧口气有丝尖锐。
「……」官狁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气什么,自己……不过是三天没吃饭而已呀……
「算了!」叶肆尧伸手耙耙头发,神情疲倦地叹口气,哑声道:「追根究底,不对的人其实是我,我根本没有资格或是立场责备你。」
「小舅……」官狁神情慌乱地抬起头,叶肆尧话语里头的深深自责令他心惊胆跳不已,印象中,他从看过一向潇洒自若的男人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你早就发现我行李中的飞机票了吧?我很抱歉,当时我不该骗你是去高雄出差,我应该一开始就向你说老实话才对。」
「小舅……」见叶肆尧一脸凝重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官狁心头慌乱不已,差点被他吓得哭出来,眼眶瞬间泛红。
「小舅,不是你的错,是我乱翻你的东西,你别道歉,错的人是我……」所以,拜托别这样看着我……叶肆尧无视他泪眼祈求,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可是我更不对的地方是,我居然害你变成一失去我就如同失去氧气一般的活不下去……这种关系根本就不正常!我为什么没早点发现你的异状呢?你没醒来之前我一直在自责,很多事情我都做错了,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这次还好,幸亏他及时赶回来,才没有酿成悲剧,可是以后呢?要是小狁一直无法信任自己,始终处于委屈求全的状态,那下回自己要是真的永远消失不见了他该怎么办?到时,他一定会……叶肆尧只要一想到答案,就不禁不寒而栗。
官狁咬紧下唇,面无血色,虚弱地哀求道:「小舅,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下次会记得吃饭了,我下次会记得了。」
「小狁,这不是吃不吃饭的问题,我想你永远也无法体会当我看到你晕倒在我面前时的心情吧……当时见你突然倒下,像是没了呼吸,顿时就好像有人往我心脏这边狠狠捅了一刀般,很痛……这里痛得不得了……」浓眉深皱,叶肆尧右手揪紧了心口前的衣襟,因太过用力,手指甚至微微泛白起来。
心脏现在仍在抽痛着……这股椎心之痛,他这辈子绝不想再领略第二次了。
官狁霎时泪流满面,不住低喃:「对不起、对不起……」看到男人毫不掩饰的脆弱神情,他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很傻的事。
「小狁,你爱我吗?」叶肆尧神情很疲倦、很疲倦地询问道。
官狁立即回答:「我爱你!我当然爱你……」
「可你从来没信任过我,一次也没有,这点你无法否认吧?」叶肆尧痛苦的目光看得官狁呼吸一窒,不待他开口反驳,叶肆尧神情复杂地继续道:「我早该察觉到的,你一直盼望着拥抱自己的人,从来就不是我,而是你的父亲……我只不过是你父亲的替代品而已。」
嘶哑语调充满无尽苦涩。
官狁轻喘一声,拼命摇头:「不是!我没有!不是这样的……」一针见血的冲击,令他差点没了呼吸。
「那你为何不信任我?我的自行解释是,你将我跟那个从来没正眼看过你一眼的父亲摆在了同一块天秤上头,你信任的,只有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这个事实,就如同你父亲他不曾回头看你一眼那般……我猜中了对不对?」叶肆尧自嘲一笑。
官狁有着严重的恋父情结,甚而,他的疑心病也一样的重!爱情中若渗入了一丝疑心,便不再纯粹,就如同变质的蜂蜜一般,尝起来的味道仍旧甜滋滋,却于不知不觉中暗含了致命毒素!
「不是这样的……」
叶肆尧残忍地打断他虚弱的反驳,道:「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在你心灵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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