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雷怒又道:“你还是在原公司待着。我与人协商好,账目他们做,钱由我来支付。”
这番说辞简单明快,通俗易懂,却不幸让余多陷入懵懂境地。
他怔然向雷怒,直到雷怒莫名其妙得起身向他靠近。
恰在此时,宵夜送到。
雷怒应付完服务生,推着餐车到床边,见余多的石化状态仍然未能解除,不禁摇头一叹:“喂,吃点东西吧。”
宵夜清淡,以液态食物为主,雷怒盛满一碗,递给余多。
同时笑道:“怎么?还要我喂你不成?”
余多恍然,双手捧过,闷声道谢。
雷怒自助一碗,瞅着余多,心下称奇。
他只道余多易于了解,就如手中这碗清粥易于消化一般,初见余多这般模样,难免不惯。
从容不得,雷怒升腾起一点焦躁,他搁下碗筷,目不转睛向余多:“你到底怎么了?别像个女人一样扭捏好不好?总不会你也有处子情结?”
最后一句,纯粹缓和气氛。
可惜这笑话显然太冷,余多默默放好一口未喝的粥,下床穿戴整齐,轻叹一声,道:“不知道。也许我真的有?对不起,今晚我想独自待着。”
雷怒如坠云雾,目送余多离开,又觉好笑。
为何这余多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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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用以形容“一夜情”会不会太过矫情?
自那日之后,两人重回轨道。
雷怒的诉讼状已递交,按照估计,从受理开始,调查,必经的调解程序,等真正审理,时间上是绰绰有余。
只不知道周芸是否有足够的先见之明。
但他做足准备,又有罗景辉从旁协助,自信大可以只手遮天,滴水不漏。
早已想过与他人合作,单枪匹马白手起家,商海浮沉危机转机,其中苦乐雷怒一一尝过。
要继续开疆拓土,仅凭一己之力难免单薄——他早有腹案,却万万想不到竟会是家变婚姻解体,促成了此事。
自嘲得一笑,雷怒在别人的办公室里环顾,若主人还不回来,他便找个摔不烂的东西一作发泄。
所幸,罗景辉似乎洞悉雷怒的意图,及时归来。
他本就敏锐过人,又擅长察言观色,见雷怒颓坐沙发,不禁奇道:“怎么?不是事事顺利吗?你在自寻烦恼什么?”
若非雷怒心事重重,他真想大笑。
精辟。自寻烦恼。
思虑再三,雷怒一叹:“算了,我的个人隐私差不多都兜给你了,也不差这桩了。”
他一五一十,将与余多的那场变故简略说来,并无隐瞒。
罗景辉听罢,皱眉苦笑。
雷怒见他表情不对,免不了反弹:“你可别装正人君子,谢天诚之前……”
“不需要你提醒,我承认我的风流史跟你不相上下。”
“哪里,”雷怒不依不饶,“阁下男女通吃,在下哪能媲美。”
罗景辉笑意渐重:“你再针对我,你的事我一概撒手。”
这招使出,雷怒只得投降。
罗景辉也无意纠缠扯皮,见好就收:“雷怒,我与余多接触不多,听你转述,似乎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雷怒追忆,余多外表清秀斯文,白皙过人,除去五官深刻外,其它都很符合传统意义的美男子形象。
难不成那人实际上孔武有力,本性好勇斗狠?
“他好像是那种死心眼的人。”
罗景辉一语点醒梦中人,雷怒几乎跳起,叫道:“你该不是说我与他相处一晚,就要将他娶进家门吧?”
“当然不是。”罗景辉啼笑皆非,“我的意思是,现实若不合这人一贯的认识观念,他恐怕不易变通。我这只是猜测,与他相处的,是你不是我。”
雷怒点头,他认识的余多,仿佛的确如此。
于是问题来了。
雷怒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哪里触上了余多认识观念的暗礁?
第二十七章
、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什么也代表不了。
余多这些日子过得很正常。
上班,工作;下班,休息。
但他的内心焦躁难安。
他陷入一种深深的惶惑中,不得安宁。
敏锐细腻意味着较常人更能体会痛楚,他沉于现实的池底,愈感窒息,愈是无力浮起。
曾经余多用浸淫于绘画逃避苦痛。
然而现今却连这招也不能管用。
公司里的事暂且搁置,每每回到雷家,迎上小女孩期盼信赖的目光,余多只想遁入地底。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妈妈啊?我好想她哦。”
乞怜的眼神,哀求的语气,由亲生骨肉的口中吐出,杀伤力堪比核弹。
余多有生以来,第一次害怕一个人。
这几天来,他尝试着联系周芸,一无所获。
于是他只好日复一日,接受炼狱般的考验,任是心急如焚,也苦无良策。
而与雷怒,非但是“船过水无痕”,两人的表现,简直可以形容作“过河拆桥”了。
连雷幸幸也察觉出不对。
私下里,她拽着余多的衣摆,泪眼汪汪:“爸爸妈妈以前谁也不理谁,然后妈妈就不见了,爹爹也会不见了吗?”
这一问直让余多心如刀绞,他抱起雷幸幸,面对稚女,谁说得出不着边际的承诺?
综合以上因素,余多这段时日,心情跌落谷底。
也许正是如此,鬼使神差,当廖青再度出现,偕同胡来学一起向余多提出邀约时,余多不假思索得答应了。
那日下班后,余多依约来到指定酒吧。
彼时日刚偏西,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反衬得酒吧一派清冷。
余多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吧台附近的两人,互相招呼后,他单刀直入:“请问,周芸在哪里?她的女儿很想见她,你们能不能帮忙转告?”
廖青急忙一笑点头:“没问题。她最近不在市内,我们若见她一定帮忙。”
胡来学在旁递上酒杯,却被余多摇头拒绝:“我不喝酒。”
他说完想走,但廖青与胡来学哪里是那么容易摆布的人?两人一左一右,夹余多在中间,又一搭一档,你一言我一语,把话题扯开。
余多本是心存戒备,他原不过希望通过廖青辗转知道周芸,事既不遂,他理应离去。
然,压抑的心情需要一个释放的场合。
廖青与胡来学谈吐幽默,他们是演员与记者,工作中的酸甜苦辣,侃侃而谈,滔滔不绝,一时间,竟让余多产生共鸣。
境遇各不相同,然而他们三个,都是城市之海的一粒细沙。
小人物而已。
更让余多意外的是,廖胡二人,竟然也是为父母所不容的“孤儿”。
双亲虽然健在,亲情却已终生缺失。
余多恻然,不由得吐露出自家身世。
于是惺惺惜惺惺。
三人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觉已喝到华灯初上。
有了些许的醉意,廖青见酒吧宾客渐增,摇摇晃晃得起来,走上设置在酒吧中央的表演舞台。
他提起吉他,高声嚷道:“我来献丑了,唱首歌,送给我的两个好兄弟。”
胡来学带头鼓掌,余多跟着应景。
周围响起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
廖青夸张滑稽得一鞠躬,便在台上旁若无人得自弹自唱起来。
音响效果不错,他的声音也挺好,再加上酒精作用,一首歌,唱得深情婉转:
“……这些年堆积多少对你的知心话
什么酒醒不了什么痛忘不掉
向前走就不可能回头望
……
朋友别哭
红尘中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
你的苦我也有感触……”
一曲毕,廖青扔下吉他,回到座位上,向胡来学余多二人豪气干云得一笑:“来,咱们再喝,不醉不归!”
余多克制心中激动,与廖青互干一杯。
两人转头,却发现胡来学趴在吧台上,脸深埋入臂弯中,肩头微微颤动,说明并非酒醉而致昏昏欲睡。
廖青一掌拍上胡来学的后脑勺,喷着酒气道:“不是吧你,我的歌声能让你感动成这样?”
胡来学没有马上抬头,他在桌下闷笑:“你少在那里自吹自擂了,分明是难听得让我受不了。”
余多虽有几分醉意,倒还算清醒,他疑惑得看着廖青,见他一脸尴尬。
“喂,阿学,你这是干嘛呢。笑也笑够啦,快出来!”
话语里明显有着不悦。
胡来学哈哈笑着重新端坐,一拳砸向廖青的肩窝,嬉笑道:“妈的,唱那么难听还理直气壮,连我跟小余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三人一阵欢笑,恢复气氛。
但余多也并不好糊弄,在胡来学抬头的瞬间,他敏锐得发觉到那人眼角的泪珠。
必是廖青的歌声勾起了胡来学的往事吧。
祸福与共的一对至交啊。
余多默默得喝酒,羡慕之余,心下是一片黯然。
他也想要朋友。
谁会是他的朋友?
余多想到了雷怒。
他诧异自己的思维怎么跳跃得那么离奇,一下到了那个人身上。
雷怒,朋友——两者的距离恐怕得以光年来计算吧?
余多苦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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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学,你这个笨蛋!没事你哭啥,莫名其妙!”
“……对不起,一时没控制好……”
“……笨蛋。”
“呵呵,没办法啊。好久没听你唱这首歌了,我想起了从前……”
“想它干嘛!看来周芸说得不错,余多那小子的确是吃软不吃硬,这招对他很有效。”
“阿青……你……就没有……”
“没有啥?心软?动情?哈哈,阿学,你傻了,演戏是我的本行咯。”
“……”
“喂喂,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我告诉你一个你会开心的消息。我接了个电影,不过是个小配角……”
“真的?太好了阿青!什么时候上戏?”
第二十八章
、
雷怒与余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