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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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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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倒没任何回馈,只是低着头把小孩的手放在手心里搓着回暖,一边粗暴地发着火:“我不是说过,不要乱跑吗?!你是猪耳朵啊?!!啊?!猪耳朵还能用来做个下酒菜,你耳朵能用来干嘛?”
  话太熟悉,简直是习惯成自然。
  岳胜自己也没想到,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抬头,跟杨兴的盯视有了短促的对接,便又错开。
  杨兴觉得自己该道歉的,可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他从来没有看过岳胜这样的眼神,平淡的,又很疏远。
  最终还是岳胜抱起了孩子,折腾了一晚,杨兴的腿的确疼得厉害。小孩的手一直紧紧得拽着他的食指,这使得他的手腕不得不搭在岳胜肩上,跟随着脚步,感受着对方和呼吸不太一致的身体起伏。 
  
  直到睡着,杨阅的手指都没有松开。杨兴不得不和衣倒靠在小孩身边,直到那时不时蓦然惊抬的眼皮真得沉沉笼笼,熟睡的鼻息悠长响起,才小心翼翼地抽手。
  自己进手术室前,岳胜也是这么牢牢抓着他不放。在紧急关头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地推开岳胜,换成是现在的杨阅呢?
  自我拷问,往往得不到正确答案。他有点心不在焉,掰玩着杨阅的小拇指,软得象一使劲就能掰断,生命远比意志要脆弱的多。
  明天要记得打电话去派出所消案啊,这么略带羞愧地想着,外面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
  杨兴失力地闭上眼睛,花了很长时间才睁开看表,夜已过半。
  墙上的挂钟指针,面无无情地向前挪动着。看得太久,感觉心跳已经跟走针的频率慢慢吻合了,他终于站了起来。
  外面果然没有人。家里静悄悄的。
  杨兴把厨房的窗户打开,点了根烟,孤独感前所未有地默然袭来。活着,真累啊,不过是一分一秒杀时间地老,慢性中毒一般。
  
  天快亮的时候,杨阅发起高烧,显然是冻到了。杨兴先物理降温,眼看着冲过了40度压不太住了,才给小孩塞了个退烧栓。
  他自己也奇怪,怎么熬了通宵却全无睡意,照顾病童依然精神抖擞。熬粥喂药擦身换衣,直到快傍晚孩子体温恢复正常,才关掉开关一样疲倦袭来。其实本来是想给岳胜发个短信的,措辞太久不得要领,就握着手机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依稀听到动静,他直觉是杨阅,走到隔壁床边确认了一下,才放下心来。推开浴室门之前,象是已经隐隐有了某种预警一般,杨兴在看到岳胜的刹那彻底愣住了。
  裸/露出来的肢体上有着很多不该出现的痕迹。太过显眼,带着狂暴又糜乱的感官冲击,就这么赫然昭显在不太强烈的灯光下。
  岳胜大概是刚洗完,正背对着他用浴巾擦拭,听到声响,整个人僵定住,好半天都保持着一个姿势。
  杨兴带上门,眼角还微微痉挛着,难以镇定。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自体内萦绕而上,呼吸困难,想了好半天,才发现是怒火。象上次亲眼目睹岳胜去拍平面时,被人当玩偶一样摆弄的愤怒,在胸口盘旋,找不到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岳胜穿好衣服,低着头打开门。
  潮湿如烟的水汽中,杨兴象尊佛一样,堵在面前。
  “你昨晚去哪儿了?”
  粗鲁的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质问口吻,岳胜头重脚轻地站着,忽然内心厌恶起来。
  沉默,就是理亏的代名词吧。
  杨兴长时间等不到回答,笑了一下。
  “你是睡了谁,还是被谁睡了?”
  岳胜霍得抬头,直视过来的眼底血丝密布。
  “除了你,我不会睡别人。”
  杨兴勃然大怒,手臂一伸,便紧紧揪住了岳胜的tshirt领口,在那毫不退缩亦不挣扎的瞪视中,强行抑制住揍人的冲动,然后慢慢醒悟过来。
  “你说什么?!”
  杨兴厉声喝问:“你怎么能随便乱来?!他带套了吗?”
  岳胜抓住他的手腕想使劲拽开,喉结滚动,悻悻地,那样子分明不想回答。
  杨兴怒不可遏,不及多想,只是咬牙切齿地重复。
  “我,问,你,他带套了没有?!!”
  “回答我!!”
  “没有!”
  “你再说一遍!!”杨兴不敢置信。
  “没有!没有!”
  岳胜从钳控中挣脱出来,大声喊着:“我不知道!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没有?!!”
  “什么叫不知道?”杨兴瞪着眼睛吼:“你他妈这么大人了,这基本常识,你,不知道?!!”
  “我喝多了!有人给了我一根烟!后来就不知道了!是谁,几个人,带没带套,我都不知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岳胜自我放弃似地一叠声喊了出来。
  杨兴僵站着,超出预想的信息量太大,除了愣愣地看着对方,他完全动弹不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催眠,骗人的吧。可是对方涨红了的脸和激烈起伏的胸口又仿佛激发另一个声音跳出来。
  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发声沙哑得完全不像是自己:“你是在报复我吗?”
  他宁可这是一个报复性的玩笑,跟上次相亲后孩子气的摔碗和撕照片一样,起码,不至于有致命的不可挽回的后果。
  岳胜的表情明显笑了,垂下眼睛,然后颓然地摇头。
  杨兴被那个轻微晃动的姿势重伤了,比起发现杨阅走失时的焦虑和不安,现在更像是尖刀利刃慢慢撬起了心脏。脑袋太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跌坐回了沙发上,手深深插/进发里,思绪杂沓。
  作为一个医务从业人员,对高危行为带来的感染概率,他远比一般人要敏感的多。
  而以刚才在浴室所见,大概能想象出那些不堪的画面。
  这个时候的任何侥幸心理都是害人害己,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狠狠地抽着烟,想着该如何解决。
  
  岳胜的房间里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连衣柜的架子都开始响了。
  杨兴惊跳起来,大步过去。
  “你干什么?”
  岳胜听若无闻。
  察觉到对方的意图,杨兴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明天就跟我去医院测一下。现在技术先进了,窗口期不需要等很长,就能知道结果。也许。。。。。。也许没那么糟糕。。。。。。”
  “我自己去就行了。”岳胜口吻平淡:“待会我把我碰过的东西都打个包。”
  杨兴想反驳没那么夸张,你这小子到底是有没有相关知识啊,可心里好像被一只手猛地捏紧了,竟然无力反驳。
  自从那个晚上之后,一直苦恼着烦躁着恨不得即刻让对方消失的心理,自以为已经理由充分到快要到了仇恨的地步,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明明是个大人的样子,红着眼睛带着自我唾弃的表情,还是瞬间就让自己瓦解了一切嫌隙。
  不奇怪啊。
  那原本就是,可以为了他付出生命的人。
  杨兴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是觉得,我会嫌弃你吗?”
  窗外暮色四合,屋子里没开灯。
  在微光中的静默,铺陈于地,懒散地放下一切抵抗,象被食光怪兽慢慢吸走的流沙。
  岳胜紧紧抿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所以,要抢在我前面,把自己象垃圾一样丢掉,是吗?”
  低沉的浑似以往的充满磁性的声音,让岳胜无法自抑地微微颤抖起来。只能在背对着杨兴的地方条件反射地瞪着,好阻止那些多余的液体笨蛋一样地涌出。 
  
  杨兴走过去,抓住那明显闪躲的肩膀,不顾反抗地紧紧把对方的头颅按在自己耳侧。
  “碰都碰了。”
  岳胜便僵硬地一动不动起来。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挨得太近,近到杨兴能听到对方喉结吞咽的声音。他抬起手,在那个脑袋上轻轻撸了一下。
  “你,我什么没看过。”
  完全是不容质疑的口吻,属于医生的,但又不那么职业化。
  岳胜垂下眼睛,慢慢解开皮带。在杨兴离开的短暂时间里,他差不多是大脑一片空白地趴在自己睡了四年的床上,直到脚步返回,戴着一次性橡胶手套的触感,没有想象中那么冰凉。
  “家里东西不齐备,只有甘油,疼就说。”
  岳胜只在一开始好像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短促地哼了一下,跟着就再无声息。
  杨兴皱着眉,指检完,并不放心,又仔细摸了一遍,才发现对方紧张地浑身微颤。
  “嗯?”
  岳胜满脸通红,好像那火自杨兴的指尖一路烧出了体外。杨兴明白过来,情形忽然变得尴尬。
  他微微呼出一口气,象是叹息,闭了闭眼睛,才轻轻说:“放松。”
  接下来,就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化学作用,杨兴自己的脸也烫了起来。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手也能成为一种暧昧的工具。但岳胜始终僵硬着绷得死紧,简直无法继续。
  “还好,没什么异常,不过,还是要去测一下。”
  杨兴抽出手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力。他不太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感觉,更不能确定的感觉,是自己的。异样的,心跳强烈的,不明所以的喉间干涩。
  身后传出模糊的回应,几不可闻的字眼,难以捕捉。
  杨兴拽掉手套扔进垃圾袋,然后扭头:“什么?”
  岳胜象虾米一样弓起了身体,身上唯一穿着的衬衫皱成一团也不管,把脸死死地压在枕头上。对杨兴来说绝不陌生的睡姿,恍若从前。
  那个晚上,杨兴辗转反侧。岳胜说的那句话,他没太听清。依稀是,“不能跑”,又象是“不想跑。”
  再仔细想了想,也许只是幻听。
  
  岳胜花了一晚上时间,本想整理思绪考虑一下未来。但,却是徒劳。清晨,他起来,杨兴的房间门虚掩着,偷偷看了一下,一大一小沉沉睡着。这情形似曾相识,可他心里空荡荡的,一点起伏都察觉不到。
  早班车摇摇晃晃,每停一站,就人头挤挤挨挨地下来又上去。岳胜带着口罩和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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