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少当家吵架啦?」
「没有啊。」怎麽马上就想到那边去啊?「昨夜那麽大的事嘛,事情一多难免人有点烦躁,正常的。」
「今天又不是特别忙,你怎麽没去和少当家用午膳?」
「我不忙,他忙啊。」我努力挤出嘻皮笑脸的样子。
吟怜姐盯著我的脸看了一阵,一副拿我没辄的样子:「好吧,你有空还是多休息。有什麽事想说可以跟姊姊说,别闷在心里啊。」
「吟怜姐…」我顿时一阵感动。可以说的话我也很想找人倾诉,但问题是我自己连该倾诉的题材都搞不清楚呢。
……其实是不想去弄清楚,我自己心里也明白。
药铺的事情不多,做完之後我也没藉口再待下去,只好回到宅子里看看还有什麽活要干。
「沈哥啊?你怎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
才刚回来,小涓看到我劈头就是这一句。奇怪,我的情绪有表现得这麽明显吗?
「我只是有点累…」
「昨天耗太晚的缘故吧?大哥说初一没什麽要紧工作,叫我看见沈哥要拖你回房里歇著呢。」
「不要紧的工作也是工作吧?这样怎麽可以…」我话还没说完,看见小涓的表情顿时住了嘴。
「沈哥,你看起来真的很糟。就算大哥没说我也会把你拖回去的。」
「我去回去歇著就是了……」我有点紧张的看著小涓按著剑柄的纤细手指。虽然知道他有认真起来就会手按剑柄的习惯,不过想起他拿剑指著小郡主的样子,我还是有点怕怕的。
结果一打开房门我就後悔了。
「你怎麽现在才吃饭?」看到捧著一盘炒饭狼吞虎咽的卫翔,我不禁脱口而出。
「为了师父的事去了城里一趟,刚刚才回来呢。倒是你,我还以为你会自动休假,怎麽又上药铺子去了?」
「閒著没事干一点都不好玩。」我拉了张椅子到卫翔对面坐下,两手撑著下巴闷闷地说:「我该不会其实是劳碌命吧?居然觉得发懒好浪费时间,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显然我的勤奋带给你良好的影响。」卫翔得意的说。
「你那不叫勤奋,根本是工作狂。」
「你才是吧,明明脸色不太好还硬要出去。我怕你昨晚太晚睡,早上还特地不叫你呢。」
我想起早上那冰凉手指的触感,忽然一阵莫名的情绪涌上来,却不知道是高兴、难过、惆怅还是害羞。也许都有吧。
「怎麽了?」卫翔看我不答话,投来一个关心的眼神。
「没什麽,」我吓了一跳,赶忙转移话题:「你、你师傅有办法找到吗?」
「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只剩下找到人而已。其他的工作我会做,小非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为什麽大家都叫我休息?我看起来有那麽糟吗?」
「有。」这家伙居然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好吧,我投降。
我回到房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没睡著,卷在被窝中听著外面一会儿乱烘烘的、一会儿又安静下来,交替个几次到居然就天黑了。平常这个时候我如果没事干,会先去厨房看看今晚的菜色,顺便帮点小忙……可是今天不知怎地连饭厅都不想去,甚至连一根手指都不想抬。
正当意识开始模糊,心想著终於可以睡著的时候,窗棂上忽然「叩」的一声,害我瞬间又整个醒了过来。
「谁?」我有点火大,好不容易要睡著的啊!
「&%#!%*…。」窗外传来微弱的说话声,我ㄧ听更火:「快给我滚出来,难道不知道扰人清梦是最不道德的吗?」
「老七你才没道德,兄弟舍命混进来救你,你他x的大白天睡到现在还骂人啊?」窗外爆出一串听起来比我还火的怒骂声,把我吓了一跳…居然是我家看起来最不适合、但生起气来讲话最脏的小五!
「你…你怎麽来了?」我吓到有点结巴。
「他x的你关在里面好几个月,好不容易等警备松懈来救你,居然问我来干嘛?」
我说小五,你这口头禅能不能改改…「谁叫你们拖太久,我都快忘记我还有七个兄弟啦!」
「你还真犯傻了,是八个!」
「怎麽可能!」
「老头过年前又带了一个回来!」
「这犯规啦,不算!」
「够了,我可不是来跟你閒嗑牙的,兄弟们在里外接应,还不快走!」
我闻言一愣:「这…」
天杀的,我居然犹豫了起来。
「老七呢?」窗外又响起另一个声音,是老四。
「他不知道在拖拉个甚麽鸟,一直都不出来啊!」小五火大道。
「老七啊,」老四没理会快要喷火的小五,迳自对著房内的我说:「如果你在这边过得很好,不跟我们走也没有关系…我多少有听到风声啦…如果你能在这里跟少当家一起生活,一辈子安稳幸福的话,就不要回来当贼了,干我们这行本就没保障,兄弟们不会怪罪你的……」
……一辈子?
听到这三个字我瞬间怔住,脑中倏地闪过昨晚卫翔阴影下模糊的脸,嘴唇竟不自觉的动了:
「……我要回去。」
不告而取 【五】上
虽然卫府上下人人都认得我,但是大概这几天人手都派出去找人了,除了大小郡主住的客房旁边被他自己的护卫围得铁桶似的之外,整间宅子里居然走了半天没两三只小猫,再加上兄弟们的掩护,我还是轻轻松松地从柴房旁的围墙出了卫府。
我在桌上留了张「勿寻」的字条,跑出来之後有点後悔,心想卫翔看到不知道是什麽表情。
他会难过吗?还是会生气?又或者他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边想著这些事,一边越过墙时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情感涌上来,有点像是烦闷,又似乎有点窃喜。
我想我已经受够这种复杂的感觉,也该是回到正常生活的时候了。
回到以前那个无所事事、云淡风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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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来接我的兄弟除了老四和小五之外,还有老八那个「有义气」的家伙,听说他因为临阵脱逃对我非常过意不去,自告奋勇先潜入卫府探路探了几次,计画好之後再一鼓作气把我救出来。
好吧,算他还有点良心。
四人风尘仆仆回到无名庄,迎接我们的是摆在过年休业的客栈包厢里两桌盛大的筵席,几个兄弟和亲朋好友已经在那边低头大嚼。虽然大家看到我,一点久别重逢劫後馀生的感动都没有,顶多举著手上的鸡腿或肉串示意我「你的在那边不要跟我抢」,还是害我感动了一下。没想到马上被小五泼冷水:
「大哥二哥不在啊,没人煮饭只好花钱请人弄,你就别想太多了。」
「休假去了吗?真难得他们肯抛下客栈生意咧。」人果然还是需要休息的。
「你去门口看就知道了。」小五说。
我一头雾水走到前厅,看到门口时吓了一跳:
「大门咧,怎麽不见了?」我大叫:「什麽时候烧掉的?」
本来原本应该是大门的地方烧出一个大洞,几片木板寒酸地钉著挡住外面的冷风,靠近门口的柜台也被熏得黑黑的。
「前两天的事而已,」乐白跑到我旁边感慨地看著:「老大气得跳脚,老二被他烦得也不管过年,两个一起到南边采买重建的木材去了。」
「难怪刚刚你们没事先绕进庄里再从後面进来…原来是已经没大门了……」边说边走回包厢坐到位置上,顺便环视了四周:「咦?老头呢?不是说有回来,还带了个老九?」
「骗你的啦。」小五说。
「骗我做啥?」虽然有点惊讶,不过不意外。
「随口说说啊,我才不想讲输你呢。」
「你真的很没品。」
「这句话我当作是称赞喔?」
「不过老头真的有回来啊。」乐白插嘴道:「他拿了一大支火腿来,请来的厨子看得都傻眼啦,说是怎麽有这麽大只的猪。」
「那他人呢?」我吞下嘴里的火腿片,问道。
「今早起来就不见啦。」乐白说。
「所以这表示……」我话留著没说,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互相瞧了瞧,然後低头继续猛吃。
「老七,你这阵子还好吧。」隔壁桌的老三大概是吃饱了,捧著杯茶过来问候我。
「算是还好啦……」兄弟中会这麽正常地来关心的大概也只有老三了。
「我在京城接了个聘雇,大半年都在那里当差,昨晚回来才知道你的事,让你受委屈了…」老三无限歉疚的说。
我心虚地看了看其他兄弟,小五和乐白装做没听到似的扒著碗里的菜,老四则是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看来是没人跟他说我在里面被怎麽了。这也难怪啦,正经八百的老三就算听了大概也会骂他们轻信街坊流言之类的…说不定连我怎麽陷进去的都没讲咧,讲出来他又要说教了。
……等等,说到进卫府的原因,我环伺了一下四周:「老六咧?怎麽也不见了?」
其他人对望了一下,露出很高深莫测的表情,搞得我一头雾水。正想问是怎麽回事呢,已经没有门的客栈门口忽然响起了敲木板的声音。
「多半是老老头来了吧。」老四站起来,走到外堂去开侧门让人进来。不一会儿爽朗的声音传来:「小兔崽子们,才多久没来怎麽门面给烧啦?别难过,我带了好东西要给你们加菜!」(自称的)神捕大人一边说著一边走进来,所有人看到他就愣住了。
「老老头……你去哪里打的山猪……」我勉强从过度惊讶中挤出一点问问题的理智。
「我连夜抄山路,路上遇到这家伙,就绑来啦!我先把它放厨房啊!」(自称的)神捕大人稀松平常地说著,讲得好像路边采花然後帮你插到花瓶里一样。
「明天那个厨子看到大概又有得烦恼了,老老头这次真的很夸张,还好熊会冬眠,要不他扛只熊来谁处理得了。」乐白趁老老头去厨房时小声地说。
「你们怎麽可以这样称呼前辈!」老三义正词严地説:「就算他长相比较苍老,好歹年纪也比咱们义父小,又是修为深厚的前辈…」
长相苍老?我脑袋里划过一道亮光,老三又臭又长的说教又继续钻进耳朵里:
「……你们就算因为混得熟了,觉得恭恭敬敬称他前辈很别扭,好歹也叫人家一声九叔…」
「天哪!」我大叫一声,所有人都吓坏了,睁大眼睛看著我。
「你他x的中邪啊!」小五好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