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钞- 第58部分

不知不觉间当了挡箭牌的马奎赶忙“啪”的一个立正，大声回答道：“站长息怒，我们以后绝不再犯这样的错误，也请郑副参座谅解！”说完对着屋里的特务们把手一招：“没听见张站长的话？全都出去！”

即将返回军统站的时候，张孝武把马奎叫到了身边，趴在他的耳朵边说道：“我们先回去，你领几个精干的人等郑长海走了再回去，逼那个副官交待出邹立敬和他老婆的下落来，听见了吗？”

马奎点头答应着，眼睛里却闪着不解的神情低声问道：“咱干什么不把他那个副官抓回去？到了地下室一上刑，他岂不是……”

张孝武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悟性很差的马奎，耐着性子开导他说：“咱们要抓的是邹立敬或者是那个中共特使，抓那个小虾米干什么？这岂不是打草惊蛇吗？我也早想连他家的哨兵和仆人全都一股脑带回去审问，可你手里有证据吗？剿总要是过问怎么办？”

1949年1月21日下午7∶19

回到了军统站，张孝武一言不发地站在蒋介石的画像下，吊孝般一动不动，心里打翻了五味儿瓶似的很不是滋味儿。张孝武想不明白，自己既不是白痴，也不是贪财好色坏了事情，怎么就始终处在下风？是邹立敬有什么过人之处，凡事均是先知先觉，还是自己在哪个环节上出现了漏洞？

张孝武老僧入定般苦思冥想地站着，他的秘书连大气都没敢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门口为难。正在这时，张孝武桌上的电话突然间响了起来。一看电话响了，秘书赶紧冲过去拿起了电话轻声问道：“你找谁？”

电话的听筒里，一个女人神秘兮兮地反问道：“我找你们张站长，你又是谁？”

秘书猜不透对方的来头儿，只得捂住听筒望着张孝武轻轻地叫道：“站长，您的电话。”

张孝武伸手接过电话，刚听了一声就知道是“野猫”打来的，连忙挥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秘书赶紧知趣地敬了个礼走了出去。

“野猫”颇为得意地问道：“站长阁下，您是不是已经抓到了那个中共特使？”

张孝武无可奈何的回答道：“经过缜密的调查证实，那个人的确出现过，目前正在追查中。”

“野猫”放肆地笑着告诉张孝武：“我看您还是先别在调查上白费心思了！”

张孝武怒道：“那按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野猫”好像感到了张孝武的怒火，仍旧咯咯地笑着回答道：“张站长别急呀，我向您通报一个重要的情况吧！据我侦察，那个特使和戴二小姐一起出去了，您赶紧布置封锁出城的通道吧！不过还有件更紧急的事儿，他们把印刷的地点选在了东交民巷的老德国领事馆后面。一个叫罗姆的商人正在那儿转移印好的人民币呢，您赶紧赶过去堵截吧。”

这个意外的消息令张孝武兴奋不已，他愣了一下正要开口道谢，“野猫”却已经挂上电话。

这个消息虽然来自让张孝武嫉妒的“野猫”，但还是让绝望中的他如获至宝。他猛地推开门来到了楼道上，大声叫道：“集合！马上集合！”

刚回到自己的屋里消停了没几分钟的特务们听了浑身一震，赶紧再次冲出门来站到了楼道里，快步涌到了张孝武的面前。张孝武一看手下已经动起来了，便迫不及待地对走廊上的特务下达了命令：“让在家的人统统带上武器，紧急登车！”

先跑出来的特务从张孝武的神情上嗅出了事情的紧迫性。他们赶紧转过身大呼小叫地把所有能出外勤的同伴全都招呼了起来。最多也就是十分钟左右的样子，军统站的人全都被动员了起来，行动队的特务已经在院子里发动起了摩托车，其余的也都上了吉普，做好了出发前的准备。

张孝武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轿车前，他把手一挥大声命令道：“东交民巷老德国使馆后院的印厂，出发！”

1949年1月21下午7：32

一片天和李世杰漫步在哨兵林立的中南海湖畔。一片天心事重重地望着眼前显得格外荒凉萧杀的景象，轻声叹了口气，叫着李世杰的表字，颇有感触地说道：“北屏啊！你看眼前这枯藤老树昏鸦的景象，真是让人备感凄凉。”

李世杰苦笑着，接着一片天的话茬儿说道：“岂止是宜生兄你一句‘枯藤老树昏鸦’便能道得尽的？我看你手下的几十万军队也已经是到了‘西风古道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的地步了……”

一片天听了慢慢抬起头来，他望着茫茫的天际，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想当初我少年从军，一心要报效国家，谁想到如今却是困守孤城！”

李世杰轻声说道：“宜生啊，1927年你率部坚守平绥铁路上的重镇天镇，宋哲元的几万雄兵围困三个月也未能将天镇攻下，那时候你守城的才能就不一般。北伐时你在张作霖的重兵围攻中又把弹尽粮绝的涿州守了百日，震惊了全国。就因为你是这样一位出了名的守城将军，老蒋才想让你再现当年的神话啊！”

一片天深深地看了李世杰一眼说道：“委员长错了，当年的战绩早已经一去不返，那样的功勋是绝难再现了！共产党多次劝我接受他们的和平主张。唯有如此，才能使北平这座古都珍贵的历史建筑完好地得到保存，才能让二百万市民的生命和财产免遭兵燹。眼下再用咱们的铁篦子梳理北平凋敝的民生怕是不妥。”说到这里，一片天不由得低声吟诵起著名的楹联来：“‘一代兴亡观气数，千古江山傍庙旁’，这次只怕是蒋公气数要尽了……”

李世杰从一片天的话里听出些意思来，知道这位将军正在考虑着共产党提出的和平主张，赶紧小声地赞许道：“要真那样，您可就给数十万官兵指了一条生路啊！”

一片天背着手径自向着前方走去，忧心冲冲地叹着气说道：“蒋公对我不薄，那样就太对不起他了。”

李世杰紧走两步问道：“那些印好的军供券怎么办？”

一片天仍就头也不回地答道：“就让邹立敬找个稳妥的地方先储存起来吧。”

张孝武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老德国领事馆前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正当军统的人大声喝令铁栅栏后的外国门房儿开门时，那个看上去穷气冒老高的老外居然毫不害怕，用生硬的中国话对张孝武说道：“等等，要进来必须让管理委员会知道的！”说完便转身去打电话了。

张孝武知道，这里原属德国大使馆的财产，国府南迁后仍旧是属于德国大使馆所有。后来德国战败，德国的这份产业便落到了友邦美国、苏联等国联合共管的使团委员会手里，虽不是使馆，但也很容易引起外交纷争。为了不致于被扣上一顶无视国际公法的大帽子，他只得耐着性子对身边的外勤处长说道：“让他请示去吧，先把这里紧紧围住再说！”

外勤处长领命之后马上采取了行动，几十名特务每隔几米一个，把老使馆严密地监视了起来。对于这种突然出现的尴尬局面，张孝武心里倒不是很着急：不仅现在老使馆不可能有人进出，就是作为重点目标的那间砖房也是尽收眼底，里边的人显然已经没办法再做手脚了。

大约过了不到五分钟，国际管理委员会的官员就来了，这是一个个子高高、满脸傲慢的英国人，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粗花呢西装的翻译。

还没等张孝武开口说明来意，那个英国人便滴里嘟噜地说了一大通。从他那不耐烦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根本就没把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军统将军放在眼里。英国人的话音刚落，那个翻译就传声筒似的对张孝武说道：“这位是大英帝国的杰克先生，是国际管理委员会的官员，他想问问您为什么要带兵闯进这里？”

张孝武指着铁栅栏中的砖房说道：“尊敬的杰克先生，我是负责情报的官员，无意冒犯你们，只是那座砖房里正在进行着损害本国利益的事情，我们要进去检查，请您务必通融！”

谁知那个叫杰克的老外听了张孝武这番措辞很谨慎的话后反应十分强烈，他挥舞着手臂大声叫了起来，屋里哇啦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翻译告诉张孝武：“杰克先生说了，如果你们非要进去，必须先得到有关方面的许可！没有国际管理委员会的准许，谁也不可能跨进这里半步。他将尽力阻止你们这样粗暴地践踏国际公法的行为！另外，他还要为此事向中国政府提出抗议……”

就在老外杰克拦住张孝武的时候，在邹立敬的家里，古云豹把军需券的印版一一验证后还给了郑长海的副官，并亲自把他送走了。

奉命躲在门口附近的马奎鬼魂般地冒了出来了，不由分说地用枪指着古云豹阴阳怪气地坏笑着说道：“古副官，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吧？要知道没有谁愿意到我们军统去做客的，我们地下室的那些弟兄不光脾气不好，手脚也不够老实。”

古云豹听了不胜其烦地望着马奎说道：“我敬你是个上校长官，就什么难听话也不说了！我倒想问问你，我古云豹到底犯了什么罪，要到你们那儿去做客？”

马奎当场就被问住了，他张口结舌地哼哈了几声，只得收起了枪，不阴不阳地说道：“你老兄也是在四九城里混的，应该知道得罪军统的后果吧！我劝你还是跟我们好好合作，实话实说吧。”

古云豹无可奈何地望着他，撇嘴一笑问道：“你这位长官可真逗，你连问都没问，我怎么知道该回答什么？你们军统就是这么审人的？”

马奎碰了一鼻子灰，立即咄咄逼人地瞪着眼问道：“你们邹司令在哪儿？”

古云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在我们铁甲列车大队的司令部里，长官要是找我们司令的话，这儿就有电话。”

马奎当然不想打这个电话，便又摆出了一副要吃人似的架势问道：“你家司令的夫人呢？”

一看马奎问起了戴二小姐的下落，古云豹懒洋洋地回答说：“夫人她到前门的荣盛大戏院听戏了，怎么？这也归你管？”

马奎得到了准确信息后懒得再跟古云豹磨牙，他不无威胁地对古云豹说道